第九十四章 破碎記憶
執霸帝君拍拍慕千潯肩頭歎氣道:“想我們當年也是天庭裏惺惺相惜的好兄弟，如今你卻為情落到這番田地。”
“那勞煩執霸仙兄照顧，神樂好麵子，容她收拾妥當了再隨仙君上天庭。”
神樂手指微微顫了一下，終是忍住沒有去看慕千潯。衡弄文將她抱起帶著玄女進去天香居的殘垣裏，玄女頗得岐黃之道，便由她替神樂簡單的處理了傷口，又換了一身幹淨衣服，神樂才又被衡弄文抱了出來。
水靈趔趄走到慕千潯麵前，顫聲道:“你真的要去？”
“你回人界重新開始吧，這些年謝謝你替我照顧神樂。”
執霸帝君帶著慕千潯以及一眾仙君化作一道光芒消失天際，漫天黑紫雲彩散開，陽光重又撒下，一切平靜如常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
南天門處，慕千潯冷然看向衡弄文:“弄文清君，仙界戒律森嚴，你還是放下神樂的好。”
“她傷的太重，自己走不了。我自會向玉帝解釋清楚。”
衡弄文依然抱著神樂，執霸帝君一向看不慣衡弄文文弱模樣，此時斜眼看向衡弄文也道:“哼，清君還是聽勸，不要步清明帝君的後塵。”
“你放下我，我能走。”神樂掙開衡弄文，強迫自己站直，衡弄文不忍的看她，每次看她站不穩時都想去饞她一把。
這樣走的話不免就太慢了些，於是玄女隻好去饞著神樂，神樂身份最低微，隻能跟在隊伍最後麵，不過這樣也好，省了被許多神仙研究。
淩霄寶殿上，眾仙分立兩列，幾乎所有仙君的目光都盯著慕千潯，這些人有的歎息搖頭，有的好奇揣摩，也有的冷眼旁觀，隻是沒有多少人注意到神樂。
神樂抬著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高高坐在淩霄寶座上的莊嚴玉帝和華貴王母，這便是神仙嗎？
一絲不苟，莊重嚴明，令人隻看一眼就有一種跪地臣服的衝動。玄女暗暗拉她袖子，嘴唇未動，神樂卻聽到了她說話，竟是傳音入密的仙術。
“低頭，不要盯著玉帝看。”
神樂趕緊聽話的低下頭，一動不動，隻看著自己的鞋子。
神樂在最後列，隻要稍稍抬起些頭就可以看見前麵的人，她等了一會沒什麽動靜後偷偷瞄了慕千潯一眼，他此時站在大殿中央，神樂看不見他表情，依他往日性格想來也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平靜。
眾仙研究了片刻似乎覺得沒什麽可研究了後，又齊齊看向玉帝，似乎在等他決斷。
半晌，玉帝開口，聲若龍鍾卻不刺耳:“墮仙清明你可知罪？”
“知罪。”
慕千潯答得迅速，像沒有經過思考一樣的脫口而出，玉帝都沒說是什麽罪，他就這樣一口全認了。
玉帝點頭沉吟，神樂不覺的將拳握的緊繃，隻要應下了罪，下麵便是判罪，然後便是執刑。她此次雖然跟著來了，卻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處刑，救不了他。
神樂咬了咬牙，就算救不了他最起碼也要減輕一下他的刑罰。
“你們不能罰他，慕千潯殺了淺雪疏影，那是她自己笨，要不一個仙怎麽會將神殺死呢，這樣一個笨神留在六界想來也做不了什麽，殺與不殺又有什麽關係呢？”
她此話一出，滿殿仙人皆唏噓不已，交頭接耳，對神樂評手論足麵露懼色。
神樂說了話自己也後悔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淺雪疏影就算沒用好歹也是個神啊，自己說了這許多話對慕千潯根本是百害而無一利。
她不敢看玉帝表情，想著經過自己這番話的刺激，她和慕千潯怕是要通通上了那誅仙柱，可是臨死前她還想再問慕千潯一句話，她未化形前他是否是真心對她，與淺雪無關。
她避開了玄女的阻攔，飛快的跑向慕千潯，卻腳下一軟，重重的摔在慕千潯身旁。她牽強的掙開沉重雙眼，看到慕千潯轉過頭來，淒涼一笑下唇齒輕動。
“你這樣是想我快些死嗎？”
眼睛終於克製不住的閉上，強烈的睡意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最後一絲光亮消失在她的腦中，她的話還沒有問出來，她還不知道慕千潯的後來，世界就這樣徹底的安靜了。
瑤池之上有漫天桃花飛舞，幾案重重，杯碟琳琅，鮮果酒水遍布。其中有七仙女舞步翩翩，有宮娥陪侍左右。
眾仙賓陸續入座，相顧而笑。左手邊最顯眼的案前坐著清明帝君和執霸帝君，兩人不時談笑生風，舉杯對飲。
神樂雙目迷茫的穿過這一層層徘徊不散的雲霧，漫步在瑤池之上，看見有人經過，便伸指碰他一下，那人竟像是雲霧變就的一樣，看不見似得穿過她的手指繼續前進，神樂疑惑看他，收回了停在半空的手。
神樂當即明白了，這裏是夢境，是深埋於她心底深處的記憶碎片。
她看見了對麵坐著的慕千潯，和她所認識的慕千潯不一樣，這個人太冷，眼裏隻有冰冷光彩，讓人看一眼便覺得被玄冰附體一般想要遠離他，她聽到有人喚他清明帝君。
這日是西王母的蟠桃宴會，有資格的神仙會被請來參宴。清明帝君是和執霸帝君齊名的天庭最強者，兩人經常切磋武藝，而且不分勝負，從此便產生了惺惺相惜的情感，執霸帝君是清明帝君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的對手。
宴會進行一半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一個蒙著麵隻漏出兩隻眼睛的小女孩，女孩的眸子濃黑，睫毛如蝶翼一般在明珠一般的眸上煽動，像一陣風一樣飄到了西王母的懷裏，眾目睽睽之下竟在王母懷裏來回磨蹭撒嬌，咬著軟儂的話語:“淺雪恭賀王母娘娘生辰。”
原來她就是淺雪疏影，雖然遮著麵紗神樂還是看到了她和自己一樣的眉眼，那種濃麗的顏色太過特別，讓人隻一眼便能陷進去。
其實要說通神樂和淺雪長一個模樣這個問題並不難，相由心生，神樂從有意識起就一直夢見淺雪的麵容，長成她的樣子一點也不奇怪，奇怪的是自己的夢裏為什麽都是淺雪疏影的記憶。
眾人都被淺雪的大膽行為嚇得呆傻，蟠桃宴上最重言行舉止，曾經就有一個仙人因為在蟠桃宴上失手打碎了一隻酒杯便被打入凡間，但這女孩也太過放肆了吧。
誰知道王母不怒反笑，當然在眾仙麵前也要做著樣子教育淺雪一番，淺雪不依又跳下王座跑出去玩，清風拂過衣袖，淺雪從神樂身邊如清風般劃過。
隻這一瞬間像是被凝結了時空一樣，所有的動作都變得緩慢，神樂在這慢動作裏分明看到了淺雪不經意的掃了清明帝君一眼，也許就是這一眼注定了他們的命運。
神樂的衣袖蕩了下來，一切又恢複如常，淺雪隻剩了個影子遠遠的立在瑤池外，似乎在想該去哪玩。
神樂看了清明帝君一眼，發現他還在喝酒，於是開始為難，她是應該跟著淺雪呢，還是應該守著慕千潯。最後決定既然是淺雪的夢，還是跟著主人走比較好。
這裏是夢境，神樂可以千裏縮地，這樣淺雪的速度再快，她也能跟的上。淺雪的目的地是蟠桃園，宴會已經進行了一半，這裏已經沒有摘桃子的宮娥了，相比瑤池這裏的確是個清淨地方，也不用守規矩。
蟠桃園裏的桃花常年開的燦爛，淺雪就大咧咧的躺在那一片花海裏吃隨手摘來的桃子，輕輕的一聲歎息:“好無聊啊……”
那聲歎息如斬不斷的絲線重重疊疊的回蕩在這園子裏。神樂飛上桃花之巔蹲在淺雪身邊看她，她躺著，麵紗已經除去，露出白淨麵龐，一雙濃墨眸子裏落寞不已，沒有一絲光。
手裏的桃子不過淺淺的咬了兩口便被她隨手扔了下去，又伸手在身下的桃枝上摸了半天，終於又抓到一隻桃子，她將那桃子放在手裏來回把玩，看樣子實在是無聊至極。
身後忽然響起一聲幾不可聞的樹枝被壓彎的吱呀聲，她回頭看，發現來人是個六七歲孩童，右眼眼角有黑色古樸的花紋，透著妖異的美感，一身黑色長衣繡著金色麒麟，笑起來邪魅無比，他便是未來的魔尊夜未央。
顯然淺雪也發現了夜未央的存在，但似乎對他並不感興趣，隻用眼角瞄了一下，就繼續玩起自己的桃子。
夜未央也坐下，盯著淺雪的眼睛上挑，勾出一抹壞笑。他也摘了隻桃子三兩下吃了幹淨，然後又用剩下的桃核裝模作樣的瞄淺雪，誰知道桃核竟然脫手而出正好砸中了淺雪。
淺雪很生氣的回頭看，夜未央趕緊把臉上驚訝的表情改為驕傲不遜的壞笑，突然臉上就被砸了隻桃子，力道之大，導致他生了個黑眼圈，倒和他眼角花紋相得益彰。
淺雪逆襲成功毫不掩飾的張狂的笑，夜未央哪是會善罷甘休的人，他跳起來指著淺雪:“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都不知道你是誰，我怎麽會知道？”淺雪調皮的笑，眼裏散發出從未有過的光彩，事實上她真的不知道麵前這人是誰。至於神樂為什麽會從淺雪的夢裏感覺到她的神思，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夜未央被淺雪的一句話頂的啞口無言，心裏更是狂躁的像被貓抓了一樣，登時手中便有了動作，小小年紀就能化氣為劍，隻一眼便知道他是個厲害人物:“你記住了，本宮是魔界夜未央！”
夜未央劍氣襲來，淺雪隻平地裏滑出數丈，靈巧的躲過了夜未央的招式，她手中捏起一訣化作點點熒光，隻一揮手磅礴氣浪斜著排山倒海的氣勢向夜未央襲去，神樂看到淺雪眼裏有光，是那種興奮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