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鏡花水月
他要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殺人,殺很多人,要他們的血已助他能夠快速補充流失的真氣。他贈她明月劍說是危險的時候可以用來對敵,他那樣的體貼細心讓她沉淪不能自拔,後來她明白他不過是覺得五百年的培養不該隨便放棄。
她不喜歡人類,明月劍見到第一滴人血的時候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反而出奇的興奮,她終於為他做了力所能及的事。而後,在她手上的殺戮從未中斷,她從殺人做到殺妖,或者道行低微的散仙散魔之類的她都殺,她沒有法力,卻在慕千潯的庇護下活到今天,她也曾在大大小小的戰爭中受過大大小小的傷,可她終究為他扛了下來。
五百年後,一直被慕千潯封閉的一隻花妖終於要經過渡劫化身為人。他再次找到她,要她一路跟著那隻花妖,她問他為什麽不直接幫她化劫,他讓她不要多問,否則她的哥哥就會魂飛魄散,她聽了他的話,一路遠遠的跟著神樂,並按時向他匯報神樂的情況。
那個雷雨之夜,神樂從皇宮逃出來的時候,她還沒來得及和他匯報,便遠遠的看見他遺世獨立於高高樓簷之上,目光始終追隨著那個逃亡的幾乎消失在空氣中的紅色影子……
她輕飄飄的落在他的身邊,看著神樂幾次險些摔倒,而他卻無動於衷,隻是冷眼看著那個穿著淺紫色衣服的男子將他的心血帶走。她問他為什麽這樣,他說這是神樂的宿劫,解不開的結……
錦相成家的二小姐錦絮來衡府刁難神樂時,衡弄文打了神樂一個耳光。那天,他也狠狠打了自己一個耳光,訓斥她為什麽沒有保護好神樂,她眼睜睜的看著他怒氣衝衝的出去,然後衡府就被屠成了血河,她記得他說過殺人是最肮髒的事情,可是他卻親手做了……
他一定覺得她無能,所以他留下了衡弄文的性命,由衡弄文保護神樂接下來的行程,而她被再次留在了枯藤山。他一直都知道林蕭跟著神樂的心思,但是林蕭是人皇,他已經做了許多逆天的事,斷不能再加上這條命。
臨近妖界前夜,她再次得到命令,將為神樂領路的小狐狸殺了,卻不想神樂得夜未央相助,還是回到了妖界,回到了他的身邊。
神樂落於咒海時,慕千潯將自己接回妖界,也對自己很好,她當時天真的以為也許是神樂的命劫太多,他累了,所以想另外找個依靠。可是,半年後,神樂再次回來……
此刻他雖對神樂疏遠了許多,卻總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遠遠的注視著神樂。她終於明白他的心裏始終裝著的是別人,他要她做的事情太多,她知道他的秘密也越來越多,原來神樂在他眼裏也不過是一個替代品,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和神樂應是同病相憐,所以她可憐神樂,也可憐自己。
絕涯穀上她親手了結了自己的孿生哥哥,隻因他是她的主子。她後來病的很重,他沒來看過她,因為她已經沒有了用處。她也知道他很忙,早在神樂回妖界之前,便有天庭的人想要劫回神樂,而他一直在瞞著神樂與這些人周旋,為的是能讓神樂在身邊多留一會兒……
他讓她端給神樂的那碗墮胎藥讓她覺得心寒,他對神樂尚且如此,那她最終會落得個什麽下場?結果來的太快,魔界攻入,天庭來兵,他終於拋下了她,留給她一個不悲不喜的結局……
神樂施施然的離開了妖界,白水靈給她的答案夠多了,她臨走時隻留給她一句話:“……好好活著吧……”
天庭經過一番修複整頓早已恢複了往日的繁華,隻是始終因新神不知所蹤而鬧得人心惶惶,再無往日悠閑自在的光景了。新神能力太過強大,也無人知道她到底是正是邪,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生存資格奔走忙碌。
慕千潯恨極了神樂,自然不會再去滿是她的身影的妖界。如今新神已出,天界除慕千潯和執霸以外再無人可用,就算慕千潯身負弑神之罪,天庭也會以他助新神重生的功勞抵罪,他也可以名正言順的繼續做他的清明帝君,而自己無意識時曾傷了他,他此刻必在清明殿養傷。
清明殿內慕千潯在他的寢居打坐,設了結界。他還是穿月白衣服,隻是比在妖界時更為華麗。此刻他皺著眉頭,似乎在靜思中摻了什麽雜念,神樂怕他岔了氣,便伸指破了他的結界,又將纖纖弱骨抵於他後心,大量的神力注入了他的身體,沒多會兒他便醒了神。
“清明……”
慕千潯略顯錯愕的回頭,眼裏是難得的不可置信:“淺雪?……”
神樂笑的溫柔,剛想靠近他,他卻猛的抓住她的腕,紫色寬大衣袖被他一扯滑落了臂彎,露出被他指力抓紅的肌膚,神樂茫然看他,他卻對她吼:“你到底是誰!”
“我?”神樂盡力讓自己顯得輕鬆,學著記憶裏淺雪對他的樣子微笑到:“我是淺雪啊,不然清明還想把我當做誰?”
他眸子裏一陣掙紮,死死盯著她深邃的紫紅色眸子看,想從裏麵看破謊言。他盯得那樣嚴肅,神樂覺的害怕,眸子瑟縮了一下,藏在袖中的手也不自禁的握緊。
她心知這樣被他盯下去自己一定會沉不住氣,於是她迅速的從他的鉗製下脫身,垂著眸子她說:“神樂隻是一個道行微弱的小花妖,她怎麽可能承受神力代替我活下來呢?你這樣問是不是覺得我傷了你,所以你怪我?”
慕千潯聞言忽然笑了,笑自己怎麽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原來真的是淺雪,她終於重新回到他身邊了!他幾乎是用盡力氣的將她擁進懷裏:“不怪,本是我欠你的。”
神樂躺在他懷裏,感覺不到溫度,從前她總是覺得他身上如萬年寒冰,如今她也和他一樣了。她終於可以擁有和他同等的身份,也終於可以毫無芥蒂的和他相擁,今日起她就是名正言順的淺雪疏影!
“我那時根本就沒有意識,傷了你也是無心之舉,你不要怪我。”
“嗯。”他將她擁的更緊,然後又驚醒一樣問她:“夜未央廢了那樣大的力氣劫走你,你又是怎麽出來的?”
神樂笑的驕傲,並沒有看他:“我如今已恢複,他又怎麽攔得住我?”
“我倒忘了……”慕千潯牽強的笑,神樂以為他覺得尷尬,於是笑的調皮,用手指輕撓他錦衣:“嘻嘻……關心則亂……”
神樂忽然仰頭,像個孩子般小心:“清明,不要告訴他們我在你這裏,我不想有人打擾我們的清淨。”
慕千潯聞言遲疑了一下:“其實以我們兩個如今的能力,我們可以去任何地方,沒有人可以打擾到我們!”
“也是……”神樂半垂著眼睛,聲音也有些朦朧:“……清明……我現在好困,想先睡一會兒,然後我們去哪裏都可以,好嗎?”
感覺到懷裏的人沉沉的滑了下去,慕千潯眉毛擰作一團,將已經陷入沉睡的神樂打橫抱上了床榻,她睡得很輕,睫毛一直在抖動,而他則在設下結界後也躺在了榻上,將她冰涼的身體攬入了懷裏。
他凝眉看她不安穩的睡顏,思緒萬千,她此刻簡直和淺雪當初的相貌一模一樣,但隻是一睜開眼睛,那雙紫紅色的眼睛總是在第一時間將神樂的影子勾出來,每當他陷進那雙眸子時,他的心情就莫名的複雜煩躁不安,他把這樣的情況理解為對神樂的恨意,即使她死了,那些錯過的東西終究不能補償,好在淺雪安然的回來了。
雖然淺雪剛才說的理由的確無懈可擊,可他心裏總是莫名的惴惴不安,他始終不能接受那雙眸子,而且淺雪重生後的一係列反應似乎和以前不同了許多。
懷裏的人忽然不安分的動了動,他抬眼去看,發現她在夢囈,但是說的實在模糊不清,他刻意去聽也沒有聽到半個字,神的心思他無法窺視,過了一會兒她似睡熟沒了動靜,他隻好作罷不再研究她說什麽。
片刻,他突然坐起,目光凝重的看著熟睡的神樂,他抬起手在她身上設了個結印,然後就那樣坐著盯著她一直到她醒來。
她睡得太沉,一天後她翻身時無意的睜開眼,模糊的看到有人盯著她,等明白這人是誰後,她已經快速的坐了起來,瞬間清醒了,她目光有些躲閃,強笑著問:“怎麽這樣盯著我,我睡了多久?”
他麵容依然嚴肅,並沒有被神樂的笑容影響絲毫:“你睡了一天。”
“哦,這麽久……”神樂垂下眸子,覺得頭疼,便伸指去揉,慕千潯一直無話,她便隻好找話題:“你不是說要帶我離開,可有想要去的地方?”
“不急,”慕千潯依然看著她的眸子,迫使她不得不盯著自己的眼睛:“你先回答我幾個疑問。”
神樂被他那樣嚴肅淩厲的眼神盯得心虛,好像他能將自己細小的舉動看穿,難道他看出了自己的破綻?可是她雖猶豫卻也隻能點頭答應:“你問……”
“你以前從不睡覺,為什麽這次睡這樣沉,若是有人乘機對你不利怎麽辦?”
神樂眸光閃爍了下,轉而垂眸顧左右而言他道:“我是神啊,沒有人可以傷到我!再說清明在這裏,也可以保護我呀!”
神樂抬頭微笑,正對上了慕千潯漸漸陰寒的眸子,一時間竟有點不知所錯,便是強顏歡笑也做不出來。
“我問你為什麽會改變以往的習慣?”
“我……可能是我沉睡的太久,一時間還不能適應,所以總喜歡犯困……”
“那為什麽你會做夢,夢裏還叫哥哥?哥哥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