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難以自欺
什麽叫哪怕有你陪著？難道在他看來自己的陪伴隻是一種勉為其難？切，我還不願意陪著你，是你自己強迫我跟來的，我都沒嫌棄你，你有什麽資格好抱怨的！
雖然是這麽想著，但神樂畢竟也不會自討沒趣的說出來，隻是要重生的話必須要失去記憶，多少讓人有些失落，沒有事情不是用代價換來的，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
慕千潯不再說話，神樂也惜字如金的不願意和他多費口舌。不多時，神樂便看到了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妖界，忘了有多久沒來過這個地方了，最近的一次是接走水靈的時候，那個時候行事匆忙，也沒對這裏過多流連。
意外的是慕千潯竟然沒有帶她先去軒轅殿或者天香居，而是帶她去了很少涉足的湘妃竹林。
說是很少涉足，並不是因為她不喜歡這個地方，當初，這個湘妃竹林是她除了軒轅殿和天香居以外最喜歡的地方，甚至她想把這裏作為自己的秘密基地，所有自己不能被人知道的情緒，不能知道的秘密她都打算留在這裏，可惜，這個地方，她隻來過兩次，就被慕千潯一個耳光打的再也不敢來了。
“這片竹林到底有什麽玄機，你這樣在意這個地方？”神樂踩著滿地斑駁的竹葉問道，手指拂過修長的竹枝上，那是久違的觸感。
“為什麽說我在意？我先前注意到你經常來這個地方，所以我以為你喜歡這裏。”
神樂回頭看向站在原地的慕千潯:“我原本是挺喜歡這裏的，不過可惜的是我隻來過兩次，第一次是你帶我來認識這個地方，第二次來我不小心弄斷了這裏十二棵竹子，然後你打了我一耳光，讓我從那以後再不許踏足這裏半步。你說你不在意，為什麽又要為了幾棵竹子打我？”
慕千潯愣了下，然後反應過來搖了搖頭，笑的無可奈何:“你以為我是為了幾棵竹子打的你？看來那一耳光你是白挨了。”
神樂不解，那種情況下他不是為了竹子還能是為了什麽？
慕千潯足足看了她兩秒才道:“你可能不信，我打你是因為竹子劃傷了你的手，我心疼的不是竹子，而是你，”頓了頓他又道:“或者說是我心疼的是淺雪，那種感情很複雜，和恨鐵不成鋼有些相像，一邊埋怨你的不小心，一邊後悔自己的不仔細。”
神樂想想，要說以前的慕千潯這樣對淺雪，她倒是可以相信，不過這些好像和她都沒有關係，畢竟天庭祭台上他刺她的那一劍也是真的，她沒有理由為了這些零星的且不屬於自己的美好，而忘記那些他賦予給自己的真實的傷痛。
對於慕千潯所做的所有事，她可以不恨，但是她不可以裝作不在意。
神樂在林子裏隨意轉了會兒，其實她並沒有什麽目的，慕千潯要她陪著她便陪著，陪夠了他再帶她去弱水之濱就可以了，所以她盡量敷衍到他厭煩為止就好了。
“神樂，”
回頭，他正拿著隻新做的笛子:“算是賠給你的。”
慕千潯溫軟笑著將那湘妃竹笛又朝她遞進了幾分，神樂眉頭皺了皺，並沒有伸手去接，反而神經反射一樣退開了兩步，現在即便是做戲她也難以忍受了。
“慕千潯，你從來都不是自欺欺人的人，你對著我做出所有彌補淺雪的事情，有意思嗎？”
慕千潯僵了一下，沒想到神樂這麽快就把他拆穿了，有些尷尬，他手中的笛子垂在了身側，苦笑道:“是啊，我從來都不是一個自欺欺人的人，可能強撐了太久，我也想嚐試一下逃避的感覺，可惜，你有些不配合。”
神樂不去看他:“我隻是不想勉強自己，你還有什麽想去的地方，看完了趕緊走，我趕時間。”
聞言慕千潯將手中的竹笛別到了竹枝上:“曾經許給你一世安好，到頭來卻還給了你半世滄桑。發生了那麽多事情，的確已經回不到從前了。”
“走吧，”慕千潯招了招手，神樂遲疑了下還是跟了上去。
“既然不想和我做戲，就把屬於我的東西還給我吧，畢竟你留著也沒有什麽用。”慕千潯停下，神樂一陣迷茫:“什麽東西？”
“軒轅殿暗閣裏的東西，那些是屬於我的。”
“可那也是屬於我的東西，你要留紀念什麽的就應該找和淺雪相關的東西，拿我的算什麽？”神樂不給。
“我和淺雪之間除了記憶，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神樂愣了愣，是啊，慕千潯這樣的人在她的記憶裏，一直是高傲不為人所親近的，他從未送給淺雪什麽東西，而淺雪直到死也沒有戳破他們那層朋友的關係，更沒有留給慕千潯什麽東西。
反正那些東西她留著沒什麽用，神樂便取出虛鼎裏的東西交給慕千潯，分別是一朵幹花，兩個麵人，一縷紅發，還有一方滑胎藥單，每看到這些東西一眼，神樂就好像將那些事情重新經曆了一遍一樣，現在再次看到，巴不得能把這些東西趕緊脫手:“像你說的，我留著也沒什麽用，還給你吧。”
“謝謝。”慕千潯表情自然的收下那些東西，絲毫沒有意識到神樂的不自然，他竟然對她說了謝謝，好生疏的感覺。
“你不是要去弱水之濱，走吧。”慕千潯轉身離開，神樂忙歡喜的跟上，早知道這樣容易，她當時就應該直接把這些東西丟給他。
路過軒轅殿的時候，神樂忽然停了下來:“慕千潯，你最近來過？”
慕千潯回頭，略有些疑惑:“沒有。”順著神樂的目光看過去，他也覺察到異常，沒有和神樂打招呼，他徑自朝那久違了的軒轅殿走去。
神樂疑惑的跟著，聽得到殿裏有紛亂的動靜，其中還夾雜著些她頗為耳熟的聲音，妖界裏她聽過的聲音太多了，一時之間她還想不起來那人是誰。
慕千潯先行推開了那半掩著的厚重殿門，吱呀呀的一連串響聲下，大殿裏的一切都被撒上了陽光，殿裏的所有布置都被人擦的光亮，幹淨的像是一直住著人一樣，隻是地板上突兀的延伸了一人寬的血跡，觸目驚心，容不得被人忽視，而那血跡消失的地方正是紛亂聲音的起源。
此刻沒有了殿門的阻隔，那些聲音變得清晰起來，聽的出是一團起哄聲，還有一個壓得極低的悶哼聲，神樂一驚，這聲音是……
慕千潯的反應要比她快的多，她跑過去的時候，慕千潯已經把那聲音來源的房門一把推開了，那一刻，所有的聲音都被瞬間截斷。
慕千潯擋在門口，等神樂探頭進去看清了裏麵的情況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隻見一群妖精圍著一個蓬頭垢麵的白衣女子，那女子衣不蔽體，被妖精們將衣服撕成了碎片，她蜷成了一團靠在桌角，滿身都是蓋了一層又一層的新舊傷痕，期間她曾抬過一次頭，是在門被推開的時候，而現在神樂來看的時候，她已經將臉深深地埋進了臂彎。
是水靈。
自從慕千潯離開妖界以後，水靈獨自一人守在軒轅殿裏受盡了眾妖的欺淩與白眼，這些神樂都是知道的，所以她才會特意將她接到了衡府，沒想到她竟然自己又回到了這個地方。
“天尊，您……您怎麽來了……都……沒給小的們打聲招呼……”
那些欺負水靈的妖精看到慕千潯後，通通嚇得腿軟的癱在地上，說話都說不清楚了。神樂一眼看過去發現原來都是些老熟人啊。
為首的是石長老還有花嬈，後麵跟的不過是些狗仗人勢的鼠輩，不提也罷。欺負一個女子派些小輩小打小鬧也就算了，他們好歹也是在妖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這樣鬧騰的法子足以得見此時的妖界有多麽混亂了。
讓神樂覺得有興趣的是此刻的花嬈竟然是唯一一個敢仰著頭看向慕千潯的人。神樂看著她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她倒要看看這個對慕千潯癡心已久的女人會被慕千潯怎樣對待。
“花長老，石長老，多日不見，神樂還以為你們在魔界入侵時戰亡了呢，沒想到兩位活的逍遙自在，沒事還可以夥同小輩欺負女子。可惜，你們玩鬧也要長長眼睛啊，不知道水靈姑娘是天尊的人嗎！”
神樂這一通冷嘲熱諷的話剛一撂下，幾人通通嚇得跪在了地上不住磕頭，石長老更是把頭磕的咣咣響:“天尊，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老眼昏花，冒犯了天尊的人實屬罪該萬死，求天尊饒恕……”
石長老此話一出，後麵的小嘍囉也依樣跟著顫微微的喊，隻有花嬈冷著臉一聲不吭，石長老用胳膊杵她，她也不理，擺明了不吃這一套。
神樂看向慕千潯，發現他目光森寒的看著那些跪地求饒的妖精，卻冷漠的連眼角餘光都不願意施舍給縮在桌角的水靈。嗬嗬，她早就知道會是這樣。
“既然你們知道罪該萬死，那本尊就讓你們死。”慕千潯淡淡的說完，還未等那些人的眼睛因為錯愕而睜的足夠大的時候，白光閃過，那些人連悶哼聲都沒來的急發出便軟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神樂看了看桌角縮著的水靈，拉了拉目光仍在那堆屍體上的慕千潯:“天尊大人，你不去看看水靈姐，她呆在這裏可是一直在等著你回來。”
慕千潯麵無表情的看了神樂一眼，依舊沒有將目光施舍給水靈一分，半晌他像是說給神樂聽，又像是說給旁人聽一樣:“我從未說過我要回來。”
神樂迎著他的目光笑了笑:“可是你現在不是回來了，一個或許有的可能，在水靈姐看來都是值得的。”
此刻慕千潯才在水靈身上淡淡的掃了一眼，再次漠然的背過身去:“你不該回來，我不是已經放你走了，何必如此？”
聞言水靈緩緩抬起頭來，麵上是和慕千潯一樣的寒若冰霜:“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天尊做事，離開天尊我無處可去。”
神樂再次看向慕千潯，他也迎著她的目光看了回去:“你不是趕時間，現在不想走了？”
“走當然是要走，可水靈姐呢？”神樂眨眨眼睛笑的玩味，意思已經表現的很明顯了。
慕千潯沒有回頭，隻淡淡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