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會,慕一廷
事情要從何子衿下庭後說起。
老板說有一位曾經因為長河律師事務所勝訴的客戶,硬是邀請事務所內的所有人吃飯。他推不了,隻能請她一定要到場。
因為路上有點堵車,何子衿耽擱了一會兒,接到許錚的電話說客人已經到了。
她之所以踟躇,邀請事務所的不是別人,正是慕一廷。
那天慕一廷的話,讓何子衿再見慕一廷,甚至連接到他的電話都會感覺到尷尬。而現在,大家要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
何子衿是不會怕的,她隻是討厭這種束手無策的感覺。就像對於感情,她一直都不知道如何去處理。在門口站了半天,她才走了進去。
“子衿,你來了。”老板熱情的招呼她進門。
何子衿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微笑的慕一廷,還有慕微涼。
慕微涼朝她輕輕頷首,而後就低著頭吃著菜。
何子衿的心裏居然覺得沒那麽別扭,就在老板是身邊坐下,盡管這是一個距離主位很近的位置。
“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嗎?我看何律師都沒有吃多少。”
坐下一會兒後,慕一廷忽然開口。
何子衿淡淡回答:“我不太餓。”
在座的大部分人已經習慣了何子衿說話的語氣,隻有坐在慕一廷身邊的慕微涼微微挑了挑眉。
“天氣冷,大家的胃口可能不是很好。”
慕一廷體貼的接話,並讓服務員上了給在座的每個人都上了一盅滋補的熱湯。
暖暖的湯水喝到胃裏,整個人都溫暖了起來。
慕一廷來過事務所幾次,不少人都見過。現在看到這位緋聞男主角出現,更加好奇她和何子衿的關係了。
有這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但他們也隻敢在心裏想想,在座的這兩個人,哪個都不是好得罪的。
“哥。”
“怎麽了?”慕一廷低頭,看著身邊的妹妹。
慕微涼扯著他的衣袖,“雞腿我夠不到。”
慕一廷忙給她夾著雞腿。
慕微涼就指揮著他夾這個,夾那個,一時間慕一廷也顧不上做別的了。
見此情形,何子衿總算鬆了口氣。
“老板。”
偷偷換了位置過來,許錚戳了戳她的腰際。
“一會兒要是你不想待著,我就想個辦法。”
何子衿還沒明白過來她的這番話,幾分鍾後許錚忽然捂著肚子,一臉痛苦揪著她的袖子。
“老板,我好難受。”
老板看著許錚一臉蒼白,也嚇了一跳。
“這,這是怎麽了。”
何子衿看著許錚的表情,忽然明白過來:“許錚的胃不好,可能是胃病犯了。”
哪是胃病犯了這麽簡單,眾人看著許錚那張臉已經毫無血色,擔心的不得了,紛紛讓她趕快去醫院。
再看許錚扯著何子衿的袖口不放手,聯想到她往日對何子衿的崇拜,有人勸道:“何律師,你就陪許錚去醫院吧。這個時候,她除了你的話,誰的都不會聽的。”
慕一廷也發話:“快去醫院吧。”
何子衿一臉歉意的帶著眾人離開,出了酒店上車後,就鬆開了手臂。
“老板,我演的像不像!”雖然她覺得自己養的更像一個被壞人害了的孕婦。
“像!”何子衿總算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老板,接下來咱們去哪兒啊?是各回各家,還是繼續逛著?”
何子衿看著夜色,提議道:“去頂山街?”
“頂山街太遠了,在都快到五環邊兒上了。不然……”許錚想到了一個地方,一拍手:“就去那兒!”
許錚說的地方正是位於向陽區的一條酒吧街。
這裏是京城夜生活最繁華的娛樂街之一,更是居住在京城的外國友人們以及國內名流大款們經常光顧娛樂的地方。
每到夜色闌珊,這裏便燈紅酒綠,人流熙攘,流光溢彩映襯著大都市的喧囂與奢華。
這是一個貼近普通人的生活,又與普通人的生活有著一段距離的地方。
這兒更是京城的夜色符號,酒吧文化的鼻祖,不少外地來人都要到這兒來朝聖的。
許錚之所以推薦這兒,是因為離得近,且治安還不錯。
因周圍離各家使館很近,許多外國人成群結隊,沒準兒還能有什麽豔遇。
許錚來這兒,可不僅僅是為了酒吧。
“這兒有家新開的吧,很幹淨,沒多少人,適合坐著慢慢的喝酒。”
天色早就黯淡下來,熙攘的街道上隨處都可見人流。
這裏像白天一樣熱鬧,充斥著讓人微醺的氛圍。
已經有一兩個人早早就喝高了,邁著八字步,在街道上來來回回。
招牌是鮮亮的橘色,隻寫了一個潦草的:桔。
如許錚所說,店內沒有幾個客人。
店主是一個年輕的姑娘,說起話來中文不是很流利。徐崢解釋,她是來自北海道的一個女孩兒。
兩個小時內,兩人相談甚歡。
沒有點酒水,隻點了店內不含酒精的飲料,就渡過了這個美好的夜晚。
何子衿帶著放鬆的心情回到了住處。
沈牧堯早就聽到了輕快的腳步聲,這讓他不由挑眉。
樓道內的感應燈已經修好。
何子衿上樓時,就看到了沈牧堯的那張臉。她的腳步頓了下,眉頭先皺了起來。
“我餓了。”沈牧堯淡淡說。
何子衿眯起眼睛,奇怪的看著他。“我這裏是餐廳?”
“不,不是。”他搖頭:“你要趕我走嗎?”
何子衿今天心情好,大方打開門讓對方進來。
“沒有別的,泡麵吃嗎?”
沈牧堯不挑,何子衿又在鍋子裏打了一顆荷包蛋,煮熟才端上桌。
“吃完快點走,很晚了。”
她打了個哈欠,轉身朝臥室走去。
半夜裏醒來,何子衿想到被自己丟在客廳的人。
打開燈一看,男人已經不見了蹤影。碗筷都被洗幹淨放在了流理台上,幹幹淨淨一如他沒來之前的樣子。
……
沈牧堯在客廳裏待了很久才離開。
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
他上車後,抬頭看著那張窗戶。見到燈亮的那一刻,心情有種說不出的激動。
然而很快,燈光熄滅,一切恢複了平靜。
沈牧堯按了按胸口,發動汽車離開。
天還未亮,他就已經從睡夢中醒來。
位於城市高樓中的公寓樓裏,大部人都在安眠。
他隻在床上躺了一個小時。
太陽穴有一陣陣的刺痛,沈牧堯的腳步踉蹌了些,再次在床上坐下。
他好像有些發燒了。
天氣頻繁的變化,正是流感襲來的時候。
沈牧堯仰躺在床上,開始思考自己上一次生病發燒是什麽時候。
大概是四年前了,具體的則記不清楚了。照顧他的那個人,不是他想要見到的那個,為此他失望了很久。
而四年後,他孤零零躺在這張床上,看著暗色係的天花板。
將近八點,沈牧堯被一通電話吵醒了。
“喂?”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並沒有注意手機上顯示的名片。
“真稀奇,你在這個時間還在床上。”
透過手機,女孩兒輕緩的話語傳來。
沈牧堯勾了勾唇,笑道:“遲遲,怎麽會這個時間打來?洛杉磯在這個時候,很晚了。不好好休息,會生病的。”
“木木。”女孩兒嬌嗔:“你總要這麽管我嗎?好像我爹地一樣。我是睡不著啦,所以才找你呀。沒想到咱們木木也會賴床,真不害臊。”
“事實上,我賴床,我不害臊。上次你偷偷跑過來,挨罵了吧。”
“討厭,你又提這個!因為偷跑回來,爹地已經禁止我吃零食了,我的巧克力,我的蛋糕通通都沒有了!連我私藏的海苔片,也被沒收了。木木,我超可憐的。”
聽著女孩兒在電話那邊裝哭的聲音,沈牧堯不覺莞爾。“蕭伯伯也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呀。”女孩兒歎著氣:“有時候我就想,我的身體要是一直不好的話,大家該怎麽辦呢?有一天我死掉了,爹地,木木,你們要怎麽辦。每次這樣想著,我就能堅持一下……不吃零食。”
“我還以為你要說出什麽豪言壯語,隻是零食。我會和蕭伯伯說的,讓他適當的放鬆一些,好不好?”
“木木,你最好了!麽麽噠!有了你這些話,我今天晚上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電話被對方幹淨利索的掛斷。
沈牧堯按著額角,無奈歎息。
這個世界上,最讓他無可奈何的人,恐怕就是這個小丫頭了。
想到她的病,沈牧堯有些心疼。
從生下來就被醫生斷定因為先天性心髒病的緣故活不到五歲。她渡過了一個五歲,又一個五歲,這些年一直都在堅持著。哪怕再苦再痛,也沒有哭過一次。
上次從洛杉磯擅自跑來,也是因為在美國的日子太孤單了。
沈牧堯計算著自己的行程,或許可以找個機會去美國看看這丫頭。
頭越來越沉,沈牧堯躺在床上,漸漸睡去。
他仿佛做了一個美好的夢。夢裏白裙的女人朝他微笑,柔柔的叫著他的名字。藍天白雲下,遲遲開心的笑著,喊著他木木。
所有人都在,真的好美好……
睡夢中,一滴淚順著男人的眼角無聲滑落,浸潤在枕頭裏,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