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火，愛而不得
夜裏七點。
楊紫芸就是再不樂意，也得趕過來。
“別冷著臉了。今個兒這飯局可不是吃吃飯，你討好一下那些老板，保準兒你今後比現在更火。”
“我要那麽火幹什麽，我隻要鬱嘉！”
“我的小祖宗唉，可別和名氣錢過不去啊。你沒名氣沒錢的，到時候就算嫁進去了，憑什麽站穩腳跟！你看看那些女明星的，不是結了婚還要出來打拚，過的好有幾個。等你紅得像港城的那位，老公都信任你去管家的。芸芸啊，聽姐一句話，好歹今年給咱們捧個獎杯回來。”
楊紫芸不情不願的走進會館裏，回頭不忘叮囑：“確定沒有狗仔隊吧？”
“那裏麵的幾位，哪家狗仔隊敢拍。”
楊紫芸這才鬆了口氣，慢慢走了進去。
這家會館是京城內數一數二的私人會館，隱蔽性極高。
包廂裏已經坐滿了人，見她進來也隻是淡淡的掀了掀眼皮，權當做打招呼了。這讓一直都高高在上的楊紫芸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隻能忐忑的坐下來，小臉兒揚起一絲笑。
“說起來，沈少還沒來。”
“他可是大忙人，來一趟不容易。”
周圍人沒有要她陪酒的意思，楊紫芸略感不安。借口去衛生間，給李姐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頭沒有多說，直讓她乖乖的。
楊紫芸想了想，心裏那股子憂慮怎麽也散不去。
這家會館位於一個普通的四合院兒裏，平淡無奇的，楊紫芸起先也沒有放在心上。要不是她進門的時候，看到一位頗有名氣的前輩，打扮得體的從她麵前經過，楊紫芸肯定當這是什麽私人菜館。
從外觀上看也沒什麽特別的嘛。
她暗忖，不過就是看著古色古香了點兒，有些老京城的風韻。
在外麵待了會兒，楊紫芸又回了包廂。
拿著筷子漫不經心吃著菜，身後的門忽而響起輕響，有人推開門，畢恭畢敬的站在門口說：“趙總，沈少來了。”
今個兒做東的是地產大亨趙總，在華夏國內非常有名氣，此刻一聽門外人說話，立刻就站了起來。
其他人也迅速跟著，一陣椅子挪動的聲音，好像商量好了似的，臉上甚至有隱隱期待。
楊紫芸手裏抓著筷子，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見沒人注意到自己，忙跟著站了起來。
大家都看向她身後。
她也不由自主回頭，這一眼就愣住了。
屋簷下的走廊裏，一男一女正緩緩走來。
男人約莫二十幾歲的年紀，膚色白皙，像西方人一樣輪廓深邃的臉，俊美的容顏微微帶著冷意。一雙濃眉下的眼睛如深潭一般，令人不敢逼視。
讓楊紫芸注意的都不是這些，而是男人身邊那個穿著一件橘色羊毛大衣，看起來有些意興闌珊的漂亮女人。
楊紫芸不由握緊拳頭。
何子衿，她怎麽在這兒！
她和身邊的那個男人到底是什麽關係，今天這個飯局是不是她故意的？
楊紫芸眼珠子一轉，就計上心來。
“子衿姐，好久不見。”
男人聽到這句話，微垂的烏黑睫羽微微一顫，一雙茶色的眸子將她打量了個遍，平平靜靜的又將目光收回去了。
那一眼實在太微妙。楊紫芸總覺得他在在判斷什麽，可轉念一想她又不認識，難道是和何子衿認識的人。
想到這兒，便在走過去，一臉親熱。
何子衿微微皺眉，步伐微頓。
……
時間退回到當日下午。
何子衿和何子寧滿載而歸後，天還沒黑，大約在四五點左右。
介於何子寧今天的良好表現，何子衿同意他網吧玩兒。結果這小子一下車一溜煙兒就跑了，丟下何子衿一個人，和後備箱裏滿滿的購物袋。
認命把袋子拎出來，何子衿深深覺得也許該租一個有電梯的小區。
白嫩的手指被勒的有些發紅，剛走到門口，一個人影就閃了出來，並接過了她手中的袋子。
“沈牧堯？”她皺眉。“你怎麽又在！”
沈牧堯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表情淡淡的：“來接你。”不等她說完，又道：“有一個餐會，陪我去。”
在她的麵前，他一向都笑著的。而這幾次見麵，他臉上溫和的笑容也都不見了。
“抱歉，我……”
“不用急著拒絕，隻是一個小小的請求。”她剛開口，沈牧堯就靜靜的看了她一眼。雖然他的神情平淡，但是眼神中卻帶著一絲莫名的希冀。“我不會做讓你為難的事，雖然我很希望你能夠答應。給我個機會，好不好？”
何子衿抿緊了唇，心裏有些澀然。
她感覺，自己好像沒辦法正在對沈牧堯冷下臉。
“好，我陪你去。”她飛快的說，好像再遲疑一會兒，她自己也會忍不住反悔一樣。
“你不用勉強自己。”
她的視線稍微從他的脖子上抬起，看到他有些緊抿的唇，還有那雙茶色的雙眸。“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不願見到我？連話都不想和我說一句？其實，你不用這樣的。我隻想靜靜看著你，哪怕你不會再接受我。”
“我……”何子衿的心裏不。“我沒有勉強自己，我答應你了，就不會反悔。真的，如果你要讓我陪你去，我馬上就可以出門。”
說著，她拿起鑰匙，拉開門走了進去。
“餐會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嗎？”
看著她單薄的聲音，沈牧堯原本冷淡的眉眼變得溫和起來，他的唇角微微翹起，修長的手指勾著幾隻購物袋，隨著她一塊兒走進室內。
何子衿正站在飲水機前接水。
“幾個生意上的合作夥伴，是熟人。”
他知道何子衿冷漠的外表都是偽裝，她向世人展露著自己的鋒利的小爪子，讓人害怕，去畏懼。而她其實隻是一個軟乎乎的，所有的偽裝都是假象的小老虎，又心軟，還好騙。
被騙了的何子衿在進門後忽然就後悔起來，她不該答應的這麽快的。去見沈牧堯的那些合作夥伴，不知道又會生出什麽事來。她不知道該怎麽辦，要是反悔了，又不是她願意做的。
“今天和子寧去逛街了？”他一邊漫無目的的說話，一邊偷偷看著她的神情。“我剛剛上樓時候看到了。”
何子衿隨口答：“快過年了，買些過年需要的東西。”
沈牧堯身影低醇，帶著幾分羨慕和蒼涼。“過年了，一家人聚在一起肯定很幸福。”
何子衿對沈家的事稍稍有些了解，握著水杯的手緊了緊。
在合家歡樂的時候，麵對的卻是虛以委蛇的家人，肯定會難過。
“不過這些年我也已經習慣了。”他低聲笑了下，自嘲道：“反正那個家裏的每個人，都戴著麵具。春節，在我十歲以後就是一個深惡痛絕的節日。子衿，我真羨慕你。”
“沈家是個大家族，沈總也是人中龍鳳，羨慕我幹什麽。”
“說的也是，我什麽都有了，幹嘛還羨慕其他人呢。”
何子衿換了下衣服和鞋，就坐上了沈牧堯的車。
“自己開車？”
“習慣了。來這兒，還是自己一個人舒服。”
何子衿沒有回話，隻是看向了窗外。
天空的顏色一點點黯淡下去，遠處的天空呈現了深厚的紫羅蘭色。顏色一點點的加深，直到太陽的光輝隻剩下了一點點，大地終於陷入了一片黑暗。
沿途都是燈火點點，京城是一個熱鬧的城市。
何子衿安安靜靜的坐在車內，像一尊美麗的瓷娃娃。
“有心事？”
“沒有。”她搖頭，看著路麵上的車水馬龍。“大概是感覺到又要老了一歲，有些惆悵。”
“你也會有這樣的想法。”沈牧堯略顯開心的笑了下。他的眉眼如畫，笑起來的時候格外的清潤。隻是這笑，卻很少有人能夠見到。“還沒有對你說恭喜。”
“嗯？”
“我在新聞上看到了，你做的很棒。幫一個弱勢的母親討回了一個公道，是英雄。”
“英雄。如果這就是英雄了，要成為英雄需要付出的東西還真是廉價。”
“不喜歡被人追捧？還是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那麽你呢？”她倏然轉過頭來，目光清淡：“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高高在上的，為所欲為。”
“要說不喜歡顯得虛偽了。你要知道，錢買不來一切。即使有錢，很多時候我們想要的東西也無法得到。比如，一份真摯的感情。”
“那還真是遺憾。”她不由冷嗤：“我認為沈總最不需要的就實在真摯的感情，那會讓你受傷的。”
沈牧堯握著方向盤，歎了口氣。
“你說得對，我不該需要這樣的感情。它太灼熱了，像燃燒的火焰一樣，除了擁抱著在一起燒成灰燼，沒有任何辦法。”
“沈總居然也有文藝青年的氣質，以前真是沒看出來。”
沈牧堯笑了笑，目光悠遠。
半晌，在何子衿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麽時，他忽然道：“要是說，我後悔當初的決定，你是嘲笑我，還是選擇無視我，或許稍稍給我一個微小的機會？”
後悔嗎？
她移開視線，笑了：“這世上從來沒有後悔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