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那,一潭死水
對於發生在慕家的事,何子衿不會知道。
她正和沈思雅進行著研究。即使掌握足夠的證據證明東方銘出軌,在法庭上也不代表將占據全部的優勢。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證據都集中在一起,曉之以情,讓合議庭站在他們這邊。
“我對法律不懂,這件事就全權委托何律師了。”
女人留下這句話,上了那輛樸素的白色轎車。
何子衿站在原地,目光惆悵。
“姐姐她本來得到幸福的。”
“她很好。”一個堅強的女人,何子衿佩服她。
“當年父親讓姐姐結婚時,我是反對的。她和東方銘見麵後,沒有反感,一個月後兩個人就結婚了。”沈牧堯捂著臉,歎了口氣:“她結婚時,我在國外。家裏人根本沒有想過要通知我,是怕我鬧嗎?”
沈思雅結婚時25歲,而沈牧堯也隻有23歲。
“我覺得很對不起她。”
何子衿從來沒有見過沈牧堯這樣軟弱的樣子。在她的記憶中,沈牧堯是堅強,無所不能的。看來,他也隻是一個普通人。
“我想,如果我再強大一些,姐姐就不會被人欺負了。”
“沈牧堯,你不是神,你無法阻止這個世界。現在能做的,是還她一個自由。關於沈家,你有想好對策嗎?既然你父親當初能讓她和東方銘聯姻。而現在,放棄一個合作夥伴,對他來說,一定舍不得。”
沈牧堯卻笑了:“你以為我還是十年前的沈牧堯嗎?沈氏姓沈不假,可不在那個男人手中。我要做的事,他管不了。”如今他給那個男人的,隻是麵子上的尊重。
那種男人,休想繼續去摧毀屬於姐姐的人生!
“你心中有了決定,我也放心了。離婚不難,難的是離婚後的生活。我這裏有一個電話,我不好給她。”何子衿拿出記事本,寫下了一個號碼。“這個女人可能對沈女士有幫助。”
娟秀的自己行雲流水一樣。沈牧堯握緊寫著電話號碼的紙張,感激道:“子衿,謝謝你。”
“你謝我什麽。哪怕今天你們隻是素昧平生的人請求我的幫助,我也會答應的。”
“子衿,你潑冷水的功力不減。”沈牧堯無奈道。
“說了一個事實而已。”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沈牧堯妥協道:“我姐的案子不著急,你不要太忙碌,夜裏要早點睡,記得吃飯。”
“沈牧堯,你的話真的很多,顯得特別的……囉嗦。”
“我這是關心你。”
“謝謝,雖然還是很囉嗦。”
“子衿,那是我的好意,你不領情也就算了,不要不領情。”
午後的咖啡廳裏,陽光依舊。
男女打趣聊天,風景正好。
何子衿回到事務所,坐在椅子上發呆。從咖啡廳裏帶來的輕鬆,在這一刻從她身上被抹去了。
她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世界上要有出軌這個詞。
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在婚姻中為什麽都不能有同樣的忠誠?
他在出軌,她也會出軌。
如果無法給彼此一個忠誠,為什麽會選擇締結婚姻,踐踏婚姻的神聖?
越是在這一行待得久,她見到的越多,心靈的深淵中,關於人性的醜惡就更加了解。
“老板。”許錚從外麵進來,“有你的快遞。”
何子衿瞥了她一眼:“是什麽?”
“一大束花!紅玫瑰!”徐崢很激動。從M先生的送花送禮物的行為在去年終止後,她已經好久沒有體會到這種激動了。
“花?”何子衿皺了皺眉頭:“拿去給大家分了吧。你知道,我從不接受這些。”
她以清淡的語氣說出這句話來,輕慢的又嘲弄的,讓許錚敏感的發覺,自家老板今天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老板,你心情不好嗎?”她眨巴著眼睛,一臉擔憂。“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何子衿訝異的看了她一眼:“你是怎麽猜到的?”
許錚笑了下:“因為是老板的腦殘粉,老板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注意中。你的心情不好,我當然看得出來啊。是因為今天的電話嗎?你接到電話後就離開了,回來後心情就不太好了。”
“和電話有關。”她點頭,指了指椅子說:“過來坐。”
許錚受寵若驚,忙坐下。
“我今天接了個案子,一個離婚案。那個女人經曆了十年的婚姻,在這十年中他的丈夫一直都在出軌。於是,我就在想,婚姻對於人類來說,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老板,你這就是鑽牛角尖了。一千人有一千種生活的方式,你沒辦法去左右其他人的人生。有的人認為婚姻隻是為了父母一個交待;也有人認為那是一個可怕的墳墓;還有人覺得那是愛情的最終結果;而更多的人則是逆來順受。
出軌是一個普遍的現象,但婚姻中缺少著愛情和新鮮感時,總會出現問題的。而長達十年之久的出軌,也能看出來一些問題。那位丈夫並不愛他的妻子,也並不尊重她。在表麵上給予了她一切,心裏還是看不起她的。這樣的男人,在華夏絕對不是第一個。而老板的責任,就是去幫助這些女人,尋找另一種幸福的生活方式。”
何子衿怔了怔,忽然笑了起來。“許錚,謝謝你。”謝謝你的開導。
……
沈思雅按照電話內女人的話,找到了這家名為紅夜的酒吧。
酒吧內的客人不多,沒有嘈雜的音樂,也沒有放肆的人群。舒緩的音樂,讓她緊繃的神經很快放鬆下來,也看到了坐在角落,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人。
“你好,我是沈思雅。”
女人抬起頭來,一張溫和的笑臉:“我知道你,我是若心,見到你很開心。我想,你對這通電話很好奇。在這裏我可以告訴你,我是受過何律師幫助的人。我的前夫,叫明飛。”
明飛這個名字,沈思雅有些印象。
京城內有名的二世祖,行事囂張。不過,她倒是沒聽說過他結婚的消息,原來連離婚都辦了。
“我和明飛是青梅竹馬,關係一直都很好。你肯定要問了,既然這樣,為什麽還要離婚呢?”經過了那段黑暗的時光,若心已經徹底的走出來,幸福的生活著。“因為我受不了這些年他頻頻出軌偷吃,而自己卻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日子了。”
沈思雅的手指一顫,不由自主抬起頭看著她:“你,你也是。”
“是啊,都是被婚姻背叛的‘可憐’女人。”說著‘可憐’二字時,她的嘴角勾了下,並沒有任何怨天尤人。“可能有人覺得,婚姻就是妥協,但我卻不這麽認為。婚姻是什麽?恐怕很多人都不知道,但絕對不是兩個人搭夥過日子,讓自己去迎合對方的生活方式。
這些年我一直都在忍耐著,終於下定決定,卻發現沒有一個律師敢接下這個案子。家裏人也隻會勸說,男人嘛,這種事忍耐一下,日子還是過的。我無法再欺騙自己,這樣去生活了。這樣下去,我總有一天會崩潰的。可當沒有律師敢接,我的未來被黑暗籠罩。那時候我甚至想到了死,因為這樣的生活像死水一樣。你知道拿首叫《死水》的詩嗎?我年給你聽啊。
這是一溝絕望的死水,
清風吹不起半點漪淪。
不知多扔些廢銅爛鐵,
爽性潑你的剩菜殘羹。
也許銅的要綠成翡翠,
鐵罐上鏽出幾瓣桃花;
再讓油膩織一層羅綺,
黴菌給他蒸出些雲霞。
讓死水酵成一溝綠酒,
飄滿了珍珠似的白沫;
小珠笑一聲變成大珠,
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
那麽一溝絕望的死水……”
念著這樣詩句,她的雙眼閃閃發亮,是不屈又執著的。她的臉上有著對生活的渴望,幸福而安寧。她沒有妥協,哪怕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拒絕她的決定。
他們會以為她不識好人心,他們會認為這是一個不安分的女人,而他們無法看到這具嬌小身體內,一直都在歌唱著的靈魂。
“我好像明白了。”為什麽何律師要讓小牧將這個電話號碼轉交給她,讓她一定要打一次。
相同的經曆,讓她找到了的共鳴。她為什麽要悲觀的覺得,隻要給她自由就好,她已經不敢再去祈求了。
“何律師是個好人。雖然外麵的人說她什麽的都有,說她勢力,說她奸詐。在我眼裏,何律師就像天使一樣,將我從地獄的深淵中解救出來。如果沒有何律師,我將沒有現在的生活,或許已經成為了一具死屍。你也可以的,像我這樣生活。不要懼怕,不要妥協,不要被世俗約束。你是你,不是任何人手中的籌碼。”
若心俏皮的看著她:“美麗的女士,不要哭泣,不要為即將到來的自由恐懼著。當你拿到判決書的那一刻,你將得到全世界!相信我,這樣的執著是值得的!”
“你願意聽聽我的故事嗎?我已經好久沒有對陌生人吐露心聲了。這個時候,我很需要一位傾聽者。”
“當然。”若心一笑:“這是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