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百揆大人
東方青璽對著銅鏡貼上面具,清俊的面龐不見了,銅鏡中面孔僵冷蠟黃。再戴上花白的假髮,穿上青色官袍,當朝冷麵百揆出現了。
內院中開滿了潔白挺立的牡丹,點點紅色花蕊點綴其間,這是青璽最鍾愛的品種,青璽被花朵上的幾粒細微的塵埃吸引住了目光,他蹲下來順著牆角上望,這裡有外人來過!
有人能避開他的四大護衛到他的卧榻之側,沒有驚動他,此人是何方神聖?蘇沉塵?
青璽來不及深入細想,趕著上朝,今日必須除掉程定橋,一定要為皇上奪回程定橋手上的兵權。曹長賀黨羽正在竭力營救,夜長夢多……
今日護送青璽上朝的是神劍魔音兩大護衛。神劍乃一翩翩公子,魔音則是一個清清麗麗的女子。另外兩大護衛鬼嫗怪叟。此兩人相貌行事怪誕詭異,青璽妖吏之名也與此二人有莫大的關係。
「大人,請上轎!」神劍仔細檢查青轎安全無虞,方掀起了轎簾。魔音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的動靜。
儲陽殿鄴帝御書房內,鄴帝雙手揉著斑白的兩鬢,微閉著雙眼,睫毛微微有些顫抖。御案上厚厚的一摞奏摺,全是為程定橋求情的。誅殺一位權臣有人求情很正常,這次正常得有些過分,讓鄴帝暗暗心驚。
南司中除了兵部和工部,其餘四部皆上疏求情,北司更是舉司求情……鄴帝咬住鋼牙,心中恨恨罵了一句:遲早誅了這些太監!
最讓鄴帝氣惱的是禮部侍郎范子書,平素滿口君臣禮義今日竟然也上奏摺請求赦免程定橋。
程定橋是北司神鷹營將軍,北司總閣曹長賀一手推薦扶植,大鄴五年入北司,無戰功可言。此人八面玲瓏喜歡結交朝中文武百官。近兩年曹長賀手中權利越來越大,讓鄴帝膽戰心驚,不得已慢慢削減曹長賀的實權。
鄴帝誅殺程定橋的決心動搖了,歸根結底是擔心動搖了百年基業。
「皇上,百揆大人到!」隨著小太監尖利的嗓音,東方青璽疾步入了御書房。
青璽雙膝下跪:「微臣扣見皇上!」
「愛卿,快快請起!」鄴帝從龍椅上站起來,伸手遙扶青璽。
「皇上,殺還是留?」看著皇上深鎖的眉頭和滿桌的奏章,青璽知道皇上又遇到了難題。
「愛卿,殺之朕不好交代……曹長賀自十二歲在我身邊,朕見其機靈忠義讓他做了司禮太監,後來朝廷的需要成立北太監司,讓其任總閣。迄今十年,他已經由一個懵懂可愛的少年成長為滿腹詭計的陰謀家,大鄴初年對於我們大鄴的政權鞏固做出了不少貢獻,可是近兩年已經威脅到我大鄴根基了。這滿朝文武都在給朕出難題啊!」鄴帝將幾本奏摺狠狠摔到地上,仰天長嘆,瑬冠下滿頭花白的頭髮。
青璽拾著地上的奏摺,蠟黃的臉上僵死得沒有一絲表情,唯有他的眼中露出一點稍從即逝的痛苦。皇上找他來就是要讓他採取非常手段,而這個非常手段會讓他身上更是充滿了妖孽氣息。
鄴帝四十多歲,安邦定國,勵精圖治,也稱得上一代明君。為了他的賢明,諸多誅殺都算在了青璽的身上。
牆壁上的一副花鳥圖徐徐開啟,鄴帝從牆壁機關中取出一方小小紫色錦盒,雙手取出,小心翼翼放到青璽手中。鄴帝寬厚一笑,坐回到了龍椅上。
「第一百二十一個錦盒。」青璽心中默默念叨。他迫不及待打開,裡面整整齊齊排著兩副剪下的手指甲,如同十枚彎彎的月牙。大小長短色澤跟前面的指甲一模一樣。鄴帝真是用心了。青璽眼前浮現一雙美如白玉的手,小太監輕輕托著那雙纖纖玉手,一個小丫頭跪在旁邊,小心翼翼的修剪成小片的月牙指甲。
青璽凝視了片刻,就將小錦盒納入了懷中。他不願意想太多,十六歲入朝,支持他做天下大男人的人再也沒有在他身邊出現,只為當初承諾讓天下人幸福相聚,讓自己一個人來擔別離。
「皇上,臣告退。」每次說完這句話,幾乎都會為皇上解決一個難題,鄴帝心情都會為之一松。
青璽著手準備程定橋的事,眼下公開誅殺他已經不可能。事實上他離開的同時皇上已經去了明德殿,應了文武百官之請,赦免程定橋。青璽作為總百揆,稍後還是要前往明德殿。大多朝官要求赦免,可是工部和兵部是極贊同削弱北司兵權,中間的衝突還需要平衡。
當朝規定文武百官上朝走東偏門,青璽除了皇上入的正門不能走,其他門他可以隨意進出,暗殺他的人很難探得他的行蹤。由此可見,東方青璽確實權傾朝野。
神劍魔音此時恭立在皇宮西門。青璽俯耳對神劍吩咐了幾句,神劍策馬離開。待青璽離開入宮,魔音消失在另一條路上。
明德殿外太監高宣:「百揆大人到!」
東方青璽步入大殿,立即感覺到凝重的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火藥味。跟從前一樣青璽上朝百官側目,皇上也是期待地望著他。
青璽感覺來自百官的目光在他身上尋找答案,曹長賀對他還諂媚地笑了笑,那沒有鬍子的圓臉上,處處昭示著敦厚和恭順。禮部侍郎范子書特意瞟了瞟他。
兵部尚書魯無恙,工部尚書劉普儒相顧坦蕩一笑,他們眼中東方青璽跟他們一樣,雖然有些傳言,但是直覺百揆大人是忠誠報國之士,絕不會與奸佞為伍。百揆大人年紀在朝中雖輕,文韜武略居百官之首。魯無恙和劉普儒推崇備至,但是其他部司則各自心懷鬼胎。
「東方愛卿,朕應了北司和四部的上疏,赦免了程定橋的死罪,可兵部和工部之言也非常有道理。朕想聽聽你的意見。」鄴帝又把這個燙手的芋頭丟給了東方青璽。他赦免了程定橋的死罪,又怕寒了兵部工部尚書的心,致命的一腳讓百揆大人來踹。
「百揆大人,程定橋目無法紀,公然售賣北司六品官位,擾亂朝綱,此風不正,焉能固我大鄴百年根基?請隨我們一起懇請皇上收回赦免成命!」
魯無恙和劉普儒相繼向皇上跪下。魯無恙和劉普儒跟隨鄴帝創立大鄴,多年來兢兢業業,赤膽忠心,實在看不慣北司曹長賀作為。儘管滿朝文武大多被曹長賀收買,他們鐵骨錚錚,不懈捍衛正道大義。
東方青璽心中暗暗欽佩。
曹長賀手執塵尾站了出來,憨厚地對左右眾臣呵呵一笑,面向皇上俯首詭辯道:「皇上,陳將軍忠心為國選拔人才,人家出於感恩送了一些財物,怎麼就小題大做上綱上線了?再說我們大鄴哪條律令規定受人錢財就得受死刑?這滿朝文武,自己反省反省,站在這裡的有幾人是乾乾淨淨?」
魯無恙劉普儒並不擅長舌戰,面對這些似是而非的言辭不知道該如何辯駁,氣憤得握緊了拳頭。求助的目光一齊盯緊了東方青璽。
「曹公公,此言差矣!」東方青璽微笑著從容站出來。
「大鄴律令確實沒有明文規定受賄就要領受死刑。」百官一陣騷動,東方青璽站在哪邊?
「大鄴的律令也沒有規定不許咬狗,請問公公是不是見狗就要咬呢?」
朝堂上臣子們強忍住大笑,有的裝著咳嗽,有的裝低頭看地面,有的用手掩面擦眼……掩飾自己發出的些許不合適的聲音。鄴帝拿起一本奏摺掩蓋笑意,龍顏大悅。只有曹長賀怒目而視。
「既然皇上念其初犯,赦免於他,就該閉門思悔,而不是巧言令色一再為自己開解,豈是為臣之道?」言下之意,他認同了赦免。
曹長賀氣得想要宰了百揆大人,可敦厚的笑容一直柔柔地掛在臉上。聽了東方青璽的話心中一喜,只要東方青璽不從中作梗,程定橋無虞也!但是今日朝堂一箭之仇他日定要報回。曹長賀白凈的面龐掛著莫測高深的微笑。高喊著謝主隆恩,命人從天牢中提出程定橋,曹黨一片喜色。
劉普儒失望地看著東方青璽:「東方大人……您……」魯無恙不善做偽,對東方青璽簡直怒目而視了。百揆大人東方青璽,第一次讓他們深深的不解,重重地失望。
青璽呈上了自己的奏摺。青璽認為現在天下四分五裂,應該由鄴帝這樣的明君一統天下,百姓才能真正的安居樂業……這些年大力發展農耕和商道,國力逐年強盛。奪回北司神鷹營,廢除監視機制,實現皇權的統一后,就可以著手吞併最近比較強大的晉楚了,自己下月前往打探敵國虛實。
鄴帝飛快地逐字掃過,興奮地一拍御幾,忽又硬生生噎回「正合吾意」幾個字。東方青璽親自前往,鄴帝堅決不允!他不在身邊,實在不妥。
曹長賀微胖的臉上堆起的滿臉笑意,幾乎讓他的眼睛成了兩條縫,見到皇上飛快的掃視了一眼百揆大人的奏摺,面帶喜色。他本就多疑,盤算著如何偷看到此奏摺的內容。
一太監連滾邊跑邊失魂落魄地叫嚷:「出事了!程將軍被人殺了」
「啊……」無數驚異的聲音,朝堂上亂成一團,他不是被曹長賀從天牢裡帶出來了嗎?
「刑部即刻偵辦此案!」皇上站起來,臉上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輕鬆。揮手讓文武百官退朝。青璽臉上一抹憂色閃過。
曹長賀帶領著手下一拔人匆匆離去。
明德殿門外,魯無恙和劉普儒追上青璽:「大人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