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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明月何時照我還。

  第四十二章。明月何時照我還。


  白雲城啊。


  心中默然半晌,霍天青看了葉且歌,忽然長嘆一聲道:「小公子知天青所行何事?」


  「勾結上官飛燕,欲謀珠光寶氣閣,此為不義。恩將仇報,幾年前閆鐵珊救你性命,如今你卻想要謀害於他,此為不忠。」


  葉且歌的手緩緩的搭在了自己的碧王青君之上,她注視著霍天青,將他精心策劃了數月,接連算計了陸小鳳與花滿樓的陰謀一一戳破。如今霍天青棋差一招,反倒被人以上官飛燕為工具算計了他。葉且歌固然覺得方才他那副絕望的樣子有些可憐,然而這種「可憐之人」,卻也不值得她去同情。


  陰謀被這樣直白的戳破,霍天青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啞著聲音道:「白雲城主目下無塵,天青這等不忠不義之人,白雲城焉有天青容身之處?」


  說著,他的臉上又浮現出了一抹掩藏不住的驕傲,霍天青起身負手而立,淡淡道:「縱然身敗名裂,我霍天青終歸還是天禽派掌門,」


  這是一個很矛盾的人。


  霍天青一生都渴望逃離開父親的盛名帶來的陰影,做幾件震驚武林的事,讓世人再提起他的時候,說的是「霍天青」,而不是「天禽老人的兒子」。然而,他渴望逃開的盛名,最在意的反倒是他自己。那種骨子裡的驕傲,都是因為他父親的威震武林才滋養出來的。


  葉且歌不想再和他多說些什麼,一個人的悲劇始於他性格的悲劇。葉且歌今天來,只是因為她不能看著有人在自己的面前被害,她救這人一命,至於霍天青之後的路要怎麼走——他們不是朋友,葉且歌也沒有幫霍天青參詳的義務。


  對著霍天青擺了擺手,葉且歌道:「君且隨意。葉某和城主都非攜恩求報之人。」說著,葉且歌手一揚,將方才白雲城暗衛送來的那一頁紙送到了霍天青手邊。


  那上面交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上官飛燕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幕後黑手又到底是誰。作為此局之中被人利用的棋子,葉且歌覺得,有必要讓霍天青知道。


  她的確不能幫霍天青做任何決定,不過她總可以讓他清明。葉且歌並不懷疑霍天青是個聰明人,所以她相信,一旦走出這個當局者迷的境地,他會冷靜下來,細細思考的。


  畢竟,僅僅一個同門師姐,霍天青便可以冒如此大的風險,葉且歌不信他身為天禽門的掌門,不會為自己的門派考量。


  將一室靜謐重新留給霍天青,葉且歌與自家師父一道,走出了門去。


  就在他們踏出青雲觀的剎那,一道箭頭燃著火焰的箭矢已經向著他們射來。葉且歌瞳孔一縮,方才要動作,卻被人從身後猛地扣住腰身,微微提起。葉且歌還沒有落地,便見葉英廣袖一揮,那一支來勢洶洶的火箭竟被袖風一掃,生生調轉了方向,向來的方向飛了回去。


  遠處的樹林之中傳來了重物落地的聲響,空氣中也隱隱有了幾分草木燒焦的氣息。剎時,方才還一片平靜的樹林里開始有了動靜,無數燃著的箭矢紛紛向著他們射來!

  「別動。」


  一貫溫潤的男聲裡帶了幾分冷然,在葉且歌方要拔劍出鞘的時候,葉英已經先她一步,將她密不透風的護在了身後。


  葉英並不弒殺。他是在西子湖畔抱劍觀花而參悟的劍道,他是出身名門的世家公子。他舉止有度,進退得宜,一言一行之中便將「風雅」展現到了極致。


  所以,你能想象這樣的一個人會有十分狠厲的出手么?


  葉英的招式之中全然沒有了從前的先禮後兵,身形如白鶴躍起,卻為身後的人撐起了一道屏障。葉英的身後只有方寸之地,卻是世間最安全的堡壘,那些密集的箭矢傷不到他身後的人,那些夾雜在其中的暗器也不能。


  就連如今武林之中,讓人膽寒的江南霹靂堂出產的霹靂彈,也不能傷到葉且歌分毫。


  因為,葉且歌站在了葉英的身後。因為藏劍的大莊主,嘗試過一次守護不住自己要守護的人的滋味,就已經足夠了!


  為了行動方便,葉英今日只帶了焰歸。那一柄跟隨他上了睢陽戰場,又從盛唐而來的重劍,終歸還是讓他有些許的不習慣。之前之所以一直帶著,只是葉英知道藏劍的輕重雙劍在江湖之中並不多見,他背負雙劍,總是和徒弟有著些許相似的。葉英一直在期許著,說不準哪一天就能聽見旁人說「我見過一個和你背著相似的雙劍的人」了。


  而如今他已經尋到自家小徒弟,那柄染了太多狼牙軍鮮血的重劍,便沒有什麼必要帶著了。


  焰歸一斬,還沒有觸及劍身,那些飛來的火箭便已經破成兩截,墜在地上。對方的箭矢仿若永遠也射不完,葉英手下動作不停,周身劍氣卻驟然凝結。三十二柄雪亮長劍憑空而出,帶著淡淡流華,卻猛地向不同方向刺去。


  劍不空回!


  葉英的心劍遠不是葉且歌的那種「花架子」可以比擬,對方派出的三十二名殺手,在江湖上都可謂是首屈一指。然而,任憑他們如何縱橫江湖,卻依舊抵擋不過葉英這平平刺出的一劍。


  這些殺手永遠也想不明白,分明是最尋常的一刺,並不迅疾也看似並不狠厲,自己為何卻怎麼也避不開呢?

  方才的箭雨戛然而止,葉且歌從葉英身後探出腦袋,愣愣的看著師父臉上難見的冷意。


  在她的記憶中,師父很少生氣,雖然對藏劍山莊的弟子們要求始終很嚴格,可是作為師長,師父從來都是寬和的。


  ——只要不是因為自己怠懶,同樣的劍招,師父總會不厭其煩的給自己演示講解,一直到自己弄懂為止。也會細心的糾正自己的錯誤,並不會因此過於苛責。像是如今葉英的這種神情,葉且歌有記憶以來就從未見過。


  葉且歌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一眼師父,不明白以師父這樣的心性,為何會平白動怒。有些不知所措的四下望了望,摸了摸鼻子,葉且歌訕訕說道:「也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霍休派來的。」


  小徒弟的聲音並不是尋常少女的嬌嫩,此刻平白拖出一點點委屈,倒也顯得十分可憐。葉英嘆了一口氣,也覺自己表現太過,恐怕真的嚇到了這個孩子。將焰歸收入劍鞘,葉英轉身摸了摸葉且歌的腦袋,卻近乎溫柔的說道:「以後莫要逞強,今日你分明力竭,這些箭矢無眼,哪怕有一疏漏,你可考慮過為師?」


  從未想過師父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動怒,不知怎的,葉且歌怔愣片刻,忽然就覺得眉眼濕熱,驀然就紅了眼眶。她飛快的低下頭去,就連呼吸也不敢錯亂半分,生怕讓師父發現端倪。


  ——何以至此?

  葉且歌,你到底混蛋到什麼程度,才將師父那樣和風霽月的人,逼迫到如今這種地步?他本該是站在雲端,事不關己的隨意俯瞰著這個塵世,而不是如今這般被你捲入這些紛雜塵事。他的心中本該是故園山水,是西湖藏劍,而不是為你擔驚受怕。


  葉且歌在心中這樣斥責著自己,無聲的煎熬著。在她的心裡,師父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所以哪怕是她自己,都不值得那個最好的人去掛懷。


  有那麼一瞬間,葉且歌甚至難過得想要彎下腰去,嘶吼吶喊,彷彿這樣才能讓自己的心不再是被撕扯一樣的疼痛。又仿若是在自我懲罰——她讓師父難過擔憂一分,自己就要更加難過十分。


  可是葉且歌最終什麼也沒有做,她不能,更不敢。師父就在她身邊不足一尺,她甚至就連呼吸的頻率都不敢有稍稍的變化,又怎麼敢讓師父知道自己心中翻江倒海一樣的自責?


  就在葉且歌都不知該何以自處的時候,青雲觀的門被霍天青從後面豁然打開。他的指尖還捻著葉且歌方才給他的書信,目光掃過地上斷了一地的殘箭,又瞥了一眼遠處林中的屍體,霍天青沉聲道:「霍休果然沒有打算給我活路。」


  葉且歌沒有接話,目光卻落在了霍天青身上。


  霍天青看了一眼方才出手利落革殺三十二名頂尖殺手的葉英,忽的笑了:「小公子和這位……」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稱呼,只是片刻,霍天青便繼續道:「和這位先生,若你們二人是陸小鳳和花滿樓的朋友,那如今該擔心的,恐怕是他們兩人的死活了。」


  葉英看起來並沒有武林高手的特質,至少,不像是當今武林之中的高手。然而霍天青敢肯定,僅憑他方才的那一手,縱觀整個中原,便不會有人能與之相提並論。


  雖然不明白為何這樣的一人卻始終聲名不顯,但是霍天青看向葉英的目光之中卻帶上了幾分小心。


  他看著葉且歌和葉英,道:「霍休此計敗露,閆老闆和獨孤一鶴都安然無恙,他難免要狗急跳牆,對我這樣的廢子尚且如此大動干戈,已入此局的陸小鳳和花滿樓,他又怎麼會手下留情?」


  葉且歌面色一肅,登時也想通了其中的關節,提劍便欲走。


  這個時候,霍天青的聲音又響起:「小公子隨我來吧,我知道這青衣第一樓的所在之處,若是所料非虛,恐怕陸小鳳他們已經在那裡了。」


  這人前後變化太大,讓葉且歌都心生幾分狐疑。沒有急著跟霍天青一道前行,葉且歌停下了腳步,定定望著霍天青。


  身後的小少年眸子晶瑩澄澈,彷彿一面鏡子,映射出在她眼底的自己。平靜回望葉且歌,霍天青沒有對她解釋自己忽然轉變的原因,只是平靜道:「天青一生,不弱於人。」


  說著,他舉步向前走去,一邊走,一邊道:「這青衣樓,便當做是天青送給白雲城主的第一件禮物。想來以此,也算讓葉城主看見『不忠不義』的天青的誠意。」


  兩場刺殺,葉且歌不知道會不會成為讓一個人有如此轉變的原因。不過若是方才那樣程度的殺手,陸小鳳和花滿樓的情況的確不妙。再不敢耽擱,葉英和葉且歌一道,隨著霍天青往傳說中的「青衣第一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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