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92 話 對不起
何禾被扯著踉踉蹌蹌的被迫跟著那個人跑著，也不知知道那人是怎麼跑的，東轉西繞的，一下就把追在身後的劫匪還有商隊的人都給甩掉了。
何禾早在回神時就一直在努力想掙脫那人的手，可是對方的力氣實在過大，又因為一直被帶著跑，一直沒掙開來，等似乎沒聽到身後有追兵了，他也跑得快沒勁了，這才氣喘吁吁的出聲道：「你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說著舉起一直抓在手裡的木棍威脅的晃了晃。
許是聽到了他話，又或許是也沒聽到後方沒人追來的原因，那人還真的停了下來，也放開了一直緊抓著他的手，只是沒有轉過身來，只是一手撐在樹榦上微微弓著身，背後看去似乎也是跑太久力歇的樣子。
一被放開，何禾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朝後退了好幾大步，直到被靠到一棵樹才停下，雙手抓著木棍舉在身前，戒備的看著那人。
「你是什麼人？也是和那些人一夥的？」忽然視線被某一物體吸引住了，細看了下那不是自己昨晚被搶走的小包嗎？
猛然抬頭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身高體型都不太對，也就說……「你和昨晚那個人是一夥的？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我……」
那人緩緩地轉過身來，何禾隨著他的舉動也繃緊了神經，就怕對方突然有什麼動作，可誰知道那人轉過來只發出了這麼一個字，身子突然晃了晃然後就這麼一下倒在了地上，反倒把何禾嚇了一跳。
以為那人使詐，何禾仍站在原地沒敢動，不過等了一會見那人還是倒在那沒動靜，不禁遲疑了一下，想著之前要不是對方拉著他，估計現在還不一定能逃得掉那些劫匪的追捕，或許這人是想救他的？
小心的往前走了一小步，用手裡的木棍在那人身上輕輕地碰了碰，小聲的餵了一句，沒動；於是再走了一小步，再碰再叫喚，仍沒動靜；停了幾秒，稍微用力的推了下……沒想對方順著他的力道變為了平躺。
死了？還是暈了？？
何禾慢慢地走了過去，用腳小心的踢了踢那人的手，見對方仍是沒動靜，這才確定也許是真的暈了或者是……吸了口氣，蹲下、身去伸手在對方鼻翼下探了探，嗯，還有呼吸，那就是暈了。
連忙從那人的腰間扯下小包背上，這才有空打量那人，鬍子拉渣的，還有些塵土，不認識。不過，何禾皺皺眉，這人得有幾天沒洗澡了？身上的味也太難聞了。
何禾正想捂住鼻子，卻忽然聞到一股比較特別的味道，心裡不由得有點訝異，低頭去再次細看那人，最後終於從對方那件已經髒得快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衣服上看出了點端倪。
伸手在那左胸口處的衣服碰了碰，觸感有點黏膩，收回來一看，果然是血，難怪他會聞到血腥味。
看看手指頭的血跡，再低頭去看那個髒兮兮的男人，何禾心裡有些複雜。
……
空氣中隱隱飄來陣陣食物的香味，伴隨著火星爆炸的輕響，葉林猛的睜開眼，入眼的是一片陌生的石壁，上面倒映著個淡淡的人影，隨著火光的閃動而晃動，手反射性的探到腰間，只是下一秒就怔愣住了，霍地坐起來，不想扯動傷口，不禁悶哼一聲，這一動靜立刻把火堆邊的人給驚到了。
「你醒了？」
何禾轉頭看向那個人，本來不想管的，但最後還是良心過不去，就千辛萬苦的把人弄到這個小山洞裡了，他該慶幸這個山洞離之前的地方不遠。
不過這人的生命力還真強，出了這麼多血現在居然又能醒過來了。
葉林吃力的借著山壁撐起小半個身靠在上面，亂髮后的眼眸一瞬不瞬的望著前面不遠的人，似乎想從那包得嚴實的布巾上看出對方的樣子來。那人的視線太過熱切，何禾不禁皺了皺眉，如果不是他已經確定過自己現在是包得嚴實的，他真會覺得那人是不是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
「你的同夥呢？」見對方只是緊盯著自己，何禾沒什麼好語氣的問，「你們是早就盯上我們了，還是其實你們是第三方的？」
「……」葉林沒回答，不過視線終於從臉上移到他腰間，那裡是之前還在他身上的小包，如今又回到主人身上去了。
何禾等了一會見對方仍是沒有回答的意思，不過見那人的視線這回停在自己腰間，不由也低頭看，以為又是在打它的主意，於是手下意識的捂住了那個小包：「這個本來就是我的東西，只是被你的同夥搶了去，我只是拿回我的東西而已。」
何禾發現那人鬍子往兩邊動了動，那人是在笑？
在他還疑惑的時候，那人終於出聲了，就是聲音沙啞得厲害，似乎是很久沒碰過水一樣：「……那是你自己的嗎？」
要不是山洞裡只有他們，而且周圍還很安靜的關係，不然何禾還真不確定他說了什麼，他皺了皺眉，左右看了看，然後丟下一句：「你等一會。」就起身走出了山洞。
葉林有些貪婪的望著他的背影，雖然沒看到面容，但是他的心底早已認定就是那個人了，只是他卻突然不敢讓那人認出自己了。
抬手摸了摸自己鬍子拉渣的臉，不禁露出一個苦笑。
何禾回來得很快，手裡捧著張用樹葉折成的蛋筒狀的，裡面裝著清水徑自來到那人身邊遞給他：「湊合著喝一點吧。」
葉林複雜的看了他幾秒，這才用右手接了過來，仰頭一口就喝了下去，「謝謝。」
「不用，你之前也算救了我，如果你要算的話那可以當我們扯平了吧。」何禾說著退回到火堆旁坐下，給那個唯一的餅子翻了面。
這還是他早上隨手塞在身上的，沒想到現在就靠它填肚子了。
判斷了下那人現在應該暫時還傷不了他，於是何禾就烤著火不去理會了，而葉林還在晃神，在心裡掙扎到底現在要不要就讓對方知道自己是誰，不大的山洞裡一時變為安靜下來。
「那個……」許是喝過了那點水的緣故，那人的聲音雖然還是沙啞得厲害，但總算沒之前似乎要割破耳膜的那種感覺了。
聞聲，何禾側頭看過來，畢竟這裡就他們兩個人，那應該是跟他說話的吧。
葉林頓了頓，最後還是慢慢的問出了聲：「那個小包是你自己做的嗎？」
何禾被問得一愣，而後反應過來，雖然有些疑惑這人為什麼要這麼問，不過還是很誠實的點點頭。
葉林心裡臉上猛的湧起一股喜意，果然是他沒錯！
激動的他猛的坐了起來，也沒顧得上身上的疼，一下撲過去把那人緊緊地圈進懷裡，嘴唇抖動著，想叫出那個心心念念了好多年的名字，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只能雙臂越收越緊，彷彿這樣才能確定那人真的在他面前，在他懷裡，是真的存在的，而不是他做夢的幻影。
可是何禾卻完全被嚇了一大跳，他完全沒想到這人居然還有力氣，會突然發瘋，在被抱住的那一刻，他也反應過來了，連忙用儘力氣掙扎，卻發現他越掙扎那人收得越緊，最後在他掙扎中胡亂捶到了那人的傷口，那人才在一聲悶哼中不自禁的放鬆了些力道，何禾可沒管這個，一發現對方力道鬆了立即用力把人給推開，人也手腳並用的往前爬，然後踉蹌著站起來就要往外跑，可卻被突然的一聲叫喚給頓住在原地。
「小禾……」
何禾如遭雷擊般的定在原地，好半天都沒動。
「…咳…小…小…呵……」許是那聲叫喚用盡了他的力氣，又或者是在情急之下叫的，音未落他就一陣猛咳，聽那聲音感覺下一秒就會喘不過氣來了，不過仍堅持要繼續叫那個名字。
何禾放在身側的手慢慢握緊，用力得都有些泛白，深呼吸了幾次這才非常緩慢的轉回身，面無表情的看著歪倒在地捂著胸口直咳嗽的男人。
葉林悶聲咳著，強忍住那口快衝上喉嚨的鮮血，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同樣望著洞口的人，之前的掙扎，包著的頭巾早已鬆開，露出了他的樣子來，過了這麼多年，那人就如同他想象中的一樣。
何禾就這樣看了半天，突然動了，他一步一步走了回來，盯著那人的眼睛，然後伸出手去，一把扯開他的衣襟，露出了裡面的東西，那塊小小的白玉正隨著主人的呼吸起伏著。
何禾看了好一會，視線才慢慢的移到對方臉上，盯著對方的眼睛直直的看進去，半晌才淡淡的叫了聲：「葉林？」
「…咳…是我……」
「啪——」
葉林的我字剛說出來，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響，他的臉也歪到一邊，喉嚨里一甜，血順著唇角溢了出來，染濕了鬍子，轉回頭來正想說什麼，卻一下都卡在喉嚨里發不出一個字來。
「你這渾蛋！你tmd不是死在外邊了嗎？怎麼會在這裡？嗯？既然沒死，為什麼不回來？你知道大家有多擔心嗎？葉叔都不笑了，叔么話也少了，還有葉森那麼拚命的讀書，不就是為了想找你嗎？那些人都說你死了，可為什麼你還好好的在這？既然活著，為什麼都不回去看他們一眼？你這渾蛋！我……」何禾收回甩出去的手，重新扯著對方的衣襟質問，紅著眼越說越激動，最後真的沒控制住狠狠的給了他一拳，卻沒想到一下就把人給打得吐了血，頓時就愣住了。
何禾的那一拳正好捶在胸口上，雖然不是正中傷口，本來想默默忍受的葉林一個沒忍住，頭一歪終於還是吐出了那口一直忍著的鮮血，露在外面的臉一下變得更為蒼白，可是見何禾也白張臉，眼裡有那麼點無措，顯然是又被自己嚇到了。
於是忍著再次咳嗽的**，葉林吃力的抬手輕輕地碰了碰他的臉龐，本想扯出個笑容來，可惜努力了半天都沒成功：「對不起。」
想說的話太多，可是到頭來，在看到他白著臉，紅著眼一副想哭的模樣，卻硬是一臉氣憤兇狠的樣子罵他時，千言萬語最後卻只說出了這輕輕地三個字。
「……」
何禾定定的看著他沒有動，也沒言語。
葉林卻猛然睜大了眼眸，神情里閃過慌亂，顧不上傷口疼，左手肘撐在地上，之前輕輕地碰觸的右手變為撫，胡亂的幫他擦去突然淌下的淚水，嘴裡也慌亂的說著：「對不起，小禾，你怎麼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別哭，你打我罵我也行，別哭啊—」
認識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何禾的眼淚，所以葉林是真的慌了，亂了，又見那眼淚怎麼擦都擦不完，而他人又不言不語的，就這麼抿著唇看著自己，最後乾脆大手扣住他後腦勺，往自己這邊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