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九幽絕境
在竹波體驗到靈魂出竅感覺的時候，李佳斂也有了新發現。
連日來她多次探索九幽，離陰背山越來越遠，遠遠的到了一片荒原。
這裏大地幹裂，寸草不生，裂開的口子還不斷冒著黑霧；陣陣陰風夾雜著厲鬼的嚎叫在荒原肆虐著。天地一片灰暗，一個個無主孤魂漫無目的遊蕩。
那些孤魂似乎迷失了心智，對她的到來沒有任何反應。
李佳斂雙腳踏上荒原，這是她第一次踏上九幽的土地，這裏沒有妖鬼惡魔的攻擊，她想切實感受一下九幽，也許這樣才能尋找到九幽傳承的線索。
她在灰暗遼闊的荒原上漫步，沒有方向，漫無目的。
空氣陰冷，裏麵蘊藏的寒意如同附骨之蛆，緊貼著她，鑽入骨髓。
光線永遠是灰暗的，沒有強弱的變化，照射出的是永恒的絕望。
嬰兒的哭聲，母親的哭聲，姊妹的哭聲，聲聲都充滿絕望，忽近忽遠，忽高忽低。
這裏就是九幽。
九幽是地底最深處的絕境。
李佳斂在荒原上多呆一刻，心裏就多一分不安。
這裏哪有什麽九幽傳承的線索。
舉目望去，四周者是漫無目的遊蕩的孤魂，它們也許是因為在荒原上時間太長，連自己都迷失了。
她可不能迷失在這裏，想要退出荒原，卻發現自己再也飛不起來了。
李佳斂暗暗心驚，這樣一來她就會被困死在這個荒原，放眼望去，四周都是一樣陰沉壓抑，根本不可能分辨出方向。
那些孤魂也是因為這樣被困住的吧，自己很有可能也會變得和他們一樣。
她朝著一方向奔跑著，也許這樣就能跑出荒原。
荒原裏沒有時間，她就這樣一直的跑呀跑呀，不知跑了多久。
四周的一切還是沒有變化。
荒原是遼闊的，遼闊得讓人絕望。
荒原是寒冷的，寒冷得讓人絕望。
李佳斂終於明白無論她怎麽跑都不可能跑出荒原的，荒原上這麽多迷失的孤魂，哪一個都比她強大得多，如果能跑出去，它們就不會是現在的樣子了。
她唯一的出路就是找到九幽的傳承。
李佳斂盤坐下來，進入冥想。
她用心去感受傳承的位置。
以前從未這麽渴望過得到那份傳承，隻有被困在了絕地，那份傳承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才有了強烈的渴望。
九幽傳承終於回應了這份強烈的渴望。
李佳斂‘看見’有個身影在遙遠的地方向她招手。
她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一直走，不知走了多遠，那身影還是在遙遠的地方，距離似乎一點都沒拉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盡頭，真是一段讓人絕望的距離。
……
她不知道的是時間已經過了一個月了，竹波守在她身邊像熱鍋上的螞蟻，焦急萬分。
竹波看見她的人靜坐在那裏，意識卻不到了什麽地方，是否遇到了危險？
張鐵生和司徒博文也為李佳斂擔著心。
隻有鍾離尹，她是萬事都不放心上的人，還勸竹波他們不要著急，一切隨緣。
聽了她的話，竹波更是又氣又急，更加擔心了。
李佳斂感知不到時間，就這樣一直前行著，終於荒原有了變化。
這裏的孤魂越來越少，最後一個都看不見了。
裂縫中冒出的黑霧帶來的感覺也變了，黑霧沾身，產生一種被寒冷炙烤的感覺。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怎麽會同時出現，這霧到底是什麽？
李佳斂心中充滿了疑惑，但那份傳承在召喚，她就繼續向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黑霧把她變得赤條條的，讓她毫無遮擋的麵對黑霧。
置身黑霧中，就像置身萬年寒冰，她赤條條的，似乎隨時都會被凍結在這裏；
與此同時又生出被烈焰炙炙烤的感覺，就像一要燒紅的鐵簽穿過身體，架在火上不停的翻轉。
前方的黑霧越來越濃，那個人影筆直站著，似乎在觀察著她。
那個人影的位置就是目的地，越來越濃的黑霧中那個人影仍然清晰可見。
在黑霧中每一個瞬間都是煎熬，不知在黑霧中走了多久，那個人影距離一點沒有接近，也一點沒有遠離。
令人絕望的痛苦，
令人絕望的距離。
繼續往前走，裂縫黑霧從緩緩冒出變成急速噴出，黑霧變得能消骨蝕魂。後方是無邊無際的荒原，隻能帶來永遠的迷失；前方是充滿痛苦又凶險莫測的道路，隨時可能骨消魂滅。
這就是九幽絕境，
隻能做出絕望的選擇。
艱難的向前走去，裂縫噴出的黑霧竟然附在了身上，嚴寒和炙烤如附骨之疽，得不到片刻喘息，意識已到了崩潰的邊緣。
意識如果在這九幽絕境崩潰了，就真正的死了。
不知道又走了多遠，那個孤零零的人影仍然不遠不近，距離似乎沒有絲毫變化，無力的絕望。
放棄了思考，憑著自己僅存的一絲倔強，堅持走了下去。
似乎走在一條永遠沒有終點的路上。
早已被寒冷凍僵，緩慢的在這條絕路上移動。
四周都是濃濃的黑霧，除了黑霧能看見的隻是那個從來沒移動過的影子。
沒有時間，沒有終點。
……
又一個月過去了，塞邊城裏已經沒有活人了，鍾離尹離開了，說去下一個城等他們。
竹波心裏還存著希望，他知道終有一天李佳斂會睜開眼睛，他會一直等下去，哪怕等到地老天荒。
張鐵生叫他放心，說無論多久，都會陪著他等下去。
司徒博文什麽都沒說，整日看那些看不完的書。
李佳斂憑著一絲執念支撐著前行，她知道有人在等著她回去，她也一定會回到他身旁。
又不知走了多久，聽到前方水聲轟鳴，遠遠的地方有一條寬闊的瀑布。
那個身影就在瀑布的後麵。
終於要走到盡頭了！
一路的苦難終於要迎來終結！
振奮精神，走呀走呀，又走了很長時間，終於接近瀑布！
這條瀑布不知有多高，上方深入灰暗的天空；
也不知有多寬，兩頭都望不到邊；
瀑布落到到黑色湖裏，湖麵寬闊，似乎永遠也裝不滿。
瀑布是黑色的，黑不透光，偏偏那個人影能透過黑色的瀑布，清清楚楚的站立在那裏。
湖岸沒有一點雜物，讓人想起了神墓中那個水潭。
傳承就在前方，
在令人絕望的前方！
四周空蕩蕩的，隻能遊過去，然後迎著從天下飛流而下的瀑布，直到那個身影的旁邊。
腳剛剛一沾水，劇烈的疼痛傳來，退出來一看，腳被溶掉了一點。
此時放棄是不可能的選項，
停留在令人絕望的黑霧裏絕望的死去，從來都不是一個選項；
前進是一個更加令人絕望的選項。
終於明白了那顆珠子為什麽充斥著絕望的氣息，似乎把世間的絕望都濃縮起來，濃縮成黑色。
黑色的絕望！
到了九幽絕境，
才會明白什麽是真真的絕望！
心一橫，縱身跳入湖中，向著黑影遊去。
手被溶掉了，接下來是腳、手臂、大腿.……
身體消溶了，大腦消溶了，記憶消溶了，意識消溶了.……
大半年過去了，
竹波還保持那份希望，每天過來陪李佳斂說說話，希望有一天她能睜開眼睛。
他在等著她。
……
黑湖的水突然沸騰！！！
一道微光躍出水麵，衝向那個人影。
那是最後一絲倔強和執念，是她回來和竹波相聚的信念。
黑湖消融不掉，
她戰勝了黑湖！從此後她就是黑湖的主人！
李佳斂現在對九幽生出一絲明悟。
黑湖的水是九幽黑水，天地初分時便存在。
黑湖自有靈性，會自己做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