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零六章 心機
十三阿哥點頭道:「確實有內情,不過是傾軋攻訐那些,不過刑部既下人了,也將案子查明了,涉案的幾個武官都革職,巡撫跟總督這裡已經會免罰……」
九阿哥搖頭道:「都革職?那不是和稀泥!既是查清了不實,那守備怎麼也沒保住?」
四阿哥解釋道:「雲貴地方不同,土人多,流官過去彼此攻訐,傷了朝廷體面,需要嚴懲。」
十三阿哥也說道:「不冤枉,朝廷本就有律令,流官不許在地方娶親……」
那七品官告的是五品官「強娶父妾」,而不是「強納」,就曉得這其中有蹊蹺。
多半是遭了算計。
九阿哥道:「就是閑的,多年沒有戰事,地方綠營幹養著,倒是自己內鬥起來……」
四阿哥與十三阿哥沒有說話。
他們比九阿哥看的多,曉得官場傾軋有時候不能看表面。
這官司表面上是七品官與五品官的官司,實際上背後有其他。
否則小小的案子也不會直接驚動兵部,又轉到刑部來審。
不過是爭權奪利罷了。
主要的人隱在幕後。
這個就沒有必要跟九阿哥細說了。
十三阿哥過來,就是專門說水泥的,眼見著辰正了,也說完了,就回刑部去了。
九阿哥也不主動攬差事,繼續看著八旗司的文檔,尤其是留心內務府三旗的。
毫不客氣的說,這些文檔看了,各家各戶的家底就都在眼前擺著。
九阿哥挑認識的看,先看的高家。
高家家道中落過,前些年名下還真沒有什麼紅契產業。
這幾年因為攢下些銀子了,才在南城置了幾個鋪子,不過很快就轉出去了。
沒有轉給旁人,而是轉給了高衍中的三個出嫁女。
這也是慈父心腸,給女兒補嫁妝。
對於這個,九阿哥倒是不算意外。
高家三個兒子,除了小的還在官學讀書,剩下兩個都有了官身,倒是三個女兒,年歲排在前頭,出嫁的時候家裡沒起來,嫁的也是尋常人家,這個時候貼補一二,也是顧全骨肉情分。
接著,他又看曹寅家的。
內城一處,是宮裡賜的,在朝陽門到崇文門中間。
南城一處,是後頭買的。
再看李煦家,名下宅子就多了。
有內城兩處,南城一處,通州一處。
孫家呢……
住的是皇城裡的官房,沒有私宅。
三大織造,三個做派。
九阿哥挑眉,他不喜李煦,可是也不大喜歡孫文成。
這也太沒成算了,幾代人沒有私宅。
不過這也是包衣常態。
旗人不大愛攢錢,鐵杆莊稼,多是開多少餉就都花掉了。
他又去看董殿邦家。
到底是有爵位的,子弟有跟著打仗的,瞧著私產比尋常包衣豐厚多了。
他看的津津有味兒,臉上也帶出來。
四阿哥正好處理完公文,脖子酸了,起來走動走動,就發現九阿哥臉上表情不對。
他曉得九阿哥在看八旗司的紅契文檔,就有些好奇,走到近前,道:「可是有什麼不對?」
九阿哥將手中文檔遞給他,道:「就是覺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怪不得旗人都愛當兵,還是打仗油水厚!」
董家的產業,主要都是三藩之亂平定之後那幾年添置的。
那幾年,他們家有子弟跟著打雲南。
四阿哥接過來看了,見是董家的,道:「這是內務府老人了,早年太皇太后最信重的就是他們家……」
否則也不會特意從他們家選了一個格格入宮為嬪妃。
九阿哥道:「您再瞧李家跟曹家,父輩都是做到二品的,怎麼家底相差這麼多?是不是曹家隱匿了私產,還是真的清廉?」
他對曹寅印象很好,可是父子兩代織造,就沒有攢下私財?
金家父子也是兩代人,抄家也抄出來不少。
四阿哥對兩家了解的更多些,道:「不一樣,曹寅之父一直是內務府官,二品侍郎是給的加銜,不是實缺。李煦之父一直經營地方,一路上從輔官到知府、布政使,官至巡撫……」
他這一說,九阿哥就明白過來了。
一路知府、布政使、巡撫做下來,都是主官,不去貪墨,只官場上「三節兩壽」就能剩下不少。
織造郎中,下邊轄的僚屬沒有幾個,還要孝敬京城的上官。
九阿哥就道:「那曹寅也不容易,怪不得他們家老太太不留在親兒子身邊,非要在江寧住呢……」
江寧織造府四、五進的大宅子,到了京城就是兩、三進的小宅了。
眼見著九阿哥留心的都是內務府人家,四阿哥道:「既是從內務府出來,就不必再留心他們,那是汗阿瑪信重的人手……」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想起了曹順。
有曹順這個紐帶,九皇子府跟曹寅也斷不了關係。
眼下沒什麼,可是回頭說不得就是隱患。
可曹順給九阿哥使喚,也是御前的安排。
四阿哥倒不好說什麼了,否則倒像是挑唆弟弟防備皇父。
九阿哥道:「這不是有金家的例子在前么?我怕他們幾家也生出貪心來,一年到頭,往三大織造撥的銀子不算多,幾十萬兩銀子,可要是他們打著御用的招牌,自己斂財,這天高皇帝遠的,也不好查……」
四阿哥道:「你能想到的,汗阿瑪也會想到,會安排人轄制的。」
九阿哥想想也是,就不操心了,只道:「別連累到曹順身上就行,曹順是個好用的,弟弟還想多用幾年呢。」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
外來的人手,說信就信了。
一點防備也沒有。
不過想著皇父這幾年的行事,這樣坦坦蕩蕩,或許也是正好。
*
萬壽節前兩日,九阿哥就安排曹順去暢春園,將私下裡的那份壽禮送過去了。
曹順身份在這裡,自然沒有資格直接御前請見,就聽了九阿哥的吩咐,請了梁九功出來。
這一份壽禮,就請梁九功轉達。
梁九功想著這幾日皇上心裡不大暢快的樣子,就叫曹順在小東門候著,自己回清溪書屋稟告了。
康熙聽說九阿哥的壽禮到了,有些意外,道:「皇子的壽禮前陣子不是都入庫了么?」
他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這幾天的事情都記不真切了。
今年雖不是整壽,也是「明九」。
按照民間的說法,也是犯太歲,不大吉利。
康熙也覺得今年身上沉,在宮裡待著憋悶,去了五台山一趟,心裡也沒有敞亮多少。
梁九功道:「皇上,這是九爺的第二份禮,按年送的……」
說著,他就將禮單給奉上了。
康熙挑了挑眉,打開來看了。
金鶴香爐一對,黃金一百九十九兩。
金桃一對,黃金九十九兩。
衣裳六套。
古董珍玩八樣。
康熙不由失笑,道:「跟往年差不多,就是沖金子使勁了……」
梁九功笑著,拿了荷包道:「奴才沾了光,也得了九爺的賞……」
康熙道:「是什麼?」
梁九功拿出來,是一寸見方的小金龜。
康熙輕哼道:「都離了內務府了,還預備這些,指定是從他福晉銀樓里做的,倒是好意思……」
梁九功道:「夫妻一體,能孝敬皇上,也是九福晉的福氣。」
收到禮,哪有不高興的?
尤其是這還是意外之喜。
按照九阿哥之前的說法,之前的孝敬是官場規矩,如今出了內務府了,怎麼還有這規矩?
康熙道:「誰送來的?九阿哥自己怎麼沒來?」
若是九阿哥來了,指定自己到清溪書屋請見了。
梁九功道:「是侍衛曹順送來的,奴才問了一嘴,說是在戶部學差事,每天都是一整天,怕耽擱了,才打發人先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