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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友(第三更)

  馬佳富貴欲哭無淚,實沒想到九阿哥會因為禮薄了生氣,而且還是在聖駕已經駐紮后鬧起來。


  這要是鬧到御前,皇上還能為一個奴才訓兒子么?

  說不得也會信了這套歪理邪說,覺得自己孝敬少了,待皇子不恭敬。


  馬佳富貴連忙討饒:「奴才不敢不恭,早另外備好了厚厚的程儀……」


  「呵!」


  九阿哥依舊沒有開口,何玉柱翹著蘭花指,指了指地上散落的金葉子:「呸!厚厚的?像這樣的厚禮我們爺可不稀罕,丟不起那個人!」


  九阿哥瞥了何玉柱一眼,黑著臉離去,何玉柱連忙小跑著跟上。


  馬佳富貴坐在地上,抹了一把汗,如喪考妣。


  他都如此,更不要說跟著跪了的管事。


  「啪!」


  馬佳富貴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他行事素來謹慎,之前試探著送禮,也是想著不留把柄,倒是忘了皇子的體面。


  他們尋常人走人情,有個「禮輕情意重」的說辭。


  對皇子阿哥來說,孝敬就是孝敬。


  收了孝敬也是給了奴才體面。


  這孝敬薄了,自然也會覺得失了體面。


  「大人……」


  管事的嚇一跳:「何以至此?」


  「這幾年舒坦日子過得,糊塗了,失了謹慎……」


  馬佳富貴苦笑道。


  「那……這得孝敬多少啊?怪嚇人的,九爺怎麼這個脾氣,一點兒情面都不留……」


  管事心有餘悸。


  「寵妃幼子,有跋扈的底氣……」


  馬佳富貴捏著荷包,苦笑不已,曉得這回要是不割肉就過不去了,不過心裡也隱隱鬆了一口氣。


  *

  回到小院,九阿哥就繪聲繪色的給舒舒講了一遍,最後帶了嫌棄,瞪著何玉柱:「好好的加什麼戲?往後再那麼翹手指頭,爺給你掰下來!娘里娘氣的,跟誰學的?」


  何玉柱拍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再不敢了……爺讓奴才演戲,奴才怕演差了,就想起戲檯子上前朝大太監的做派……」


  九阿哥打了個寒磣:「真是大傻子,那是唱戲瞎弄的,還能當真?誰好好的擦個大白臉,一年四季手裡都拿著蠅甩子……」


  舒舒在旁,強忍著才沒有笑出聲。


  不過倒是真意外了。


  「瞧著爺之前好學的架勢,還以為爺要親自下場……」


  舒舒笑著打趣道:「怎麼臨時改了主意?」


  九阿哥炕邊坐下,彈了彈袖子:「爺又不是傻子,干長歲數不長記性……前兩天不是才說過紅臉白臉的……再說,要錢的話從爺嘴裡直接說出來也跌份呢……」


  舒舒點頭贊道:「爺想到周全,就是連累了何玉柱……最是忠心謹慎的人,為了爺,這回少不得要背個貪財跋扈的名聲……爺可要記得,下回再陛見時報備一聲……」


  否則的話,以後九阿哥真有點不對之處,康熙未必會直接教訓兒子,但一定不會饒了他身邊的人。


  何玉柱在旁,眼淚都要出來了,望向舒舒的目光滿是感激。


  他方才配合主子爺演了一場,心裡也沒底,就是怕這個。


  為主子背鍋不怕,可就怕皇上、娘娘當真了,記下這一筆,回頭收拾他。


  九阿哥帶了不自在:「爺還戴著貪財的帽子呢,爺道委屈了么?」


  誰不喜歡有個好名聲。


  舒舒覺得,「奉旨貪財」不算壞事。


  同檢查行在迎駕事宜相比,或許這個才是真正的差事。


  有些「釣魚執法」的意思,不過那些蛀蟲也不冤枉。


  舒舒陷入沉思。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九阿哥的「不成才」擺在世人面前,離奪嫡就遠了一大步。


  還有就是,馬上就要面對富得流油的蒙古王公!


  背著這樣一個名兒,說不得還真能趁機撈些好處。


  舒舒想著,起身走到九阿哥面前,上下打量著。


  相貌不差,表情也欠揍,這穿著打扮么……


  看著不太打眼,身上常服看著尋常,有著暗紋的錦袍,紐扣用的和田墨玉,腰上掛著一大串。


  舒舒嫁進來的時間不長,可誰叫半月前就曉得隨扈之事,叫人提前預備了秋裝。


  九阿哥這衣服,這是舒舒的審美,低調的奢華。


  不過聽著宜妃的意思,蒙古王公看人穿戴的判斷,還是來自於更直白的金玉寶石。


  九阿哥被看的不自在,低頭也看了自己幾眼:「有什麼不對?」


  「爺估摸著蒙古王公大概什麼時候覲見?之前爺說了喀喇沁,大概什麼時候到那兒?」


  舒舒問道。


  九阿哥想了想路程與時間:「差不多要初九、初十左右,那裡有公主府,應該有不少人候著,汗阿瑪說不得會駐留兩天……」


  舒舒點點頭,記在心中。


  等到快到的時候,她要給九阿哥好好收拾收拾,讓他富貴逼人,變成一個「招財九」。


  行宮就這麼大的地方,行在總管所在的值房,又是人來人往的。


  這邊九阿哥帶著人剛發作完,消息立馬就傳開。


  就是這番發作的緣由,也被人聽得清清楚楚,是嫌孝敬少,才摔了東西。


  大阿哥這邊得了消息,立時就往就這邊來了。


  在院子門口,他與五阿哥碰了個正著。


  「老九怎麼回事兒?跑到這兒耍什麼混?」


  大阿哥皺眉問道:「平時看著像個機靈的,怎麼行事這麼不靠譜?」


  五阿哥抿著嘴,沒有說什麼,面上掩不住的懊悔。


  他誤會了,擔心弟弟又是遇到花銀子的地方,不好意思跟自己開口才想要出來搜刮,懊惱自己之前沒想著貼補。


  大阿哥看在眼中,曉得這其中有內情,只是五阿哥不開口,也不好追問。


  行在的院子小小的,正房更是只有小小三間。


  兩位阿哥一來,舒舒跟在九阿哥身後,將人迎到西屋,就避到東屋寢室。


  大阿哥顧不上坐,瞪著九阿哥,恨鐵不成鋼道:「你要是缺銀子跟誰說不行?郭絡羅家,董鄂家……或者跟哥哥們開口,哪個不能挪出來一筆,做什麼要去刮下頭人的?你這是頭一回辦差,這樣行事,讓汗阿瑪怎麼看你?」


  汗阿瑪看似重情,實際上並不算寬和。


  否則伯王、叔王也不會自打烏蘭布統戰役后就閑置不用。


  九阿哥不好說出實情,只能嘴硬:「大哥是沒看見,看見了肯定也惱!那叫什麼禮呀?幾樣吃食,幾兩碎金子…要不然就別送,送了就顧著彼此的體面。真當弟弟是打秋風了,還是什麼?我要是容著,那以後旁人都能打弟弟臉了!」


  世人都重臉面,男人尤其如此。


  大阿哥聽著,覺得有幾分道理,可依舊訓斥道:「你就算不滿意,用自己過去么?一個奴才,也值得你計較?打發個人過去,把他訓一頓,他不就懂事了?大張旗鼓的,生怕旁人不知道,不還是丟了你自己的體面!」


  九阿哥漲紅著臉,滿是倔強,心裡卻頗為古怪。


  大阿哥自詡長子的緣故,向來愛說教下頭的小弟,尤其以八阿哥為要。


  八阿哥每次都恭敬聽了,九阿哥旁觀卻很是不忿。


  總覺得老大是占著「皇長子」、「妃之子」的身份,才對八阿哥指手劃腳,動著訓斥,叫人看著不舒坦。


  昨天他自己作為哥哥剛訓斥過不聽話的十阿哥……


  不知道是不是體會了當哥哥的心酸與不容易,他今天挨罵一頓,竟然沒有那麼反感。


  九阿哥老實點點頭:「弟弟知道了,往後不會了……就是一股子心火沒忍住……」


  少年意氣,誰都是這個時候長大的。


  大阿哥見他乖覺,神色好轉,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反正你已經長大了,以後行事不要隨心所欲,還是要多想想……汗阿瑪看著呢……」


  九阿哥垂手聽了。


  大阿哥說完這些,看了眼旁邊一言不發的五阿哥,曉得這兄弟倆有話說,便道:「那我先回去,再有一回敢犯渾,我直接拿鞭子抽你!」


  九阿哥心中的感動,立時化為烏有。


  哼!

  也就是嘴上厲害!

  有汗阿瑪在,輪得著他來管教阿哥!

  九阿哥忍著沒有回懟,將大阿哥送出去。


  將到門口,大阿哥停下腳步,從腰帶上拽下來一個荷包,扔在九阿哥的懷裡,帶著抱怨道:「嘴巴白長了?是擺設不成?以後手緊就說話,別擱外頭丟人現眼!」


  荷包輕飄飄的,九阿哥愣住,大阿哥已經大踏步去的遠了。


  等到九阿哥握著荷包轉身,就看到五阿哥站在背後盯著自己,眼圈都紅了。


  「五哥看什麼?」


  九阿哥左右張望了一下。


  五阿哥不說話,依舊狠狠地盯著他。


  九阿哥有些發毛,小聲道:「想訓就訓吧?別太氣了……」


  五阿哥狠狠瞪了他一眼,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從袖子里摸出個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在他手裡,就轉身出去了。


  九阿哥一手一個荷包,神色古怪,進屋放在炕几上看了。


  大阿哥給的荷包,看著輕飄飄的,卻有兩張五百兩的庄票。


  五阿哥給的荷包,十分有分量,裡面就有些亂,除了幾張庄票,還有幾條小拇指長短的金條。


  舒舒聽到動靜,曉得這邊客人走了,就走了進來,就看到九阿哥坐在炕上發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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