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論親(第一更)
筷子、碟子都是預備好的。
舒舒就示意小棠分肉。
小棠提著小刀猶豫。
看似巴掌大,顯得不少,實際上只有半寸厚。
六個人分,怎麼分?
福晉一半,剩下一人一口?
小棠正遲疑,五福晉身邊丫頭來了,提著食盒。
「我們福晉讓送來的」
原來五福晉與七福晉收到羊腿后,五福晉只是嘗了嘗,七福晉也是吃了半口。
妯娌留意到西廂的情形,進進出出好幾個人,曉得舒舒將身邊人留著,等著吃羊腿,怕她這邊一條不夠分,五福晉就將這個送來。
等到五福晉的人離開,大家打開食盒,就看到一條幾乎完整的羊腿。
只有最上邊少了一塊一寸見方的皮,其他的地方都沒動。
小棠這才開始分肉,沒動先頭那一塊香辣烤羊腿肉不說,還從孜然羊腿上挑最好的位置連皮帶肉又削下來一巴掌,同之前的那塊放在一起,擺在盤子里,一併遞到舒舒跟前:「「福晉先吃著」
舒舒拿起自己的小刀,將辣的那塊割了一半遞迴去:「都嘗一口要是愛吃,等咱們到了盛京自己烤肉吃」
小棠聽吩咐切了辣的,又將不辣的羊腿也拆分,大家一人捧著一個盤子吃起來。
辣椒孜然,與烤肉本就是絕配。
這味道舒舒都驚艷,更不要說幾個丫頭與孫金。
只有小棠是例外。
她舌頭過於敏感,之前微微辣的就吃得勉強,直接吃這個辣就受不了,連喝了兩大杯涼茶都沒緩過來
主僕幾個,熱熱鬧鬧地分食了一條羊腿。
又將之前從廚房拿來的酸奶,一人分了一碗。
純正的蒙古酸奶,什麼也不添加,靠著天氣變化自然發酵的。
很酸,必須加上蜂蜜。
等到吃完,小棠才感慨道:「怪不得蒙古人高壯,他們除了吃肉,就是吃奶跟著搭配的,也是油炸果子、炒米什麼的,再沒有旁的,伙食可真好」
舒舒笑著道:「咱們這一路走的是漠南蒙古,已經很好了墾了一些地,種了耐寒的糧食聽說漠北蒙古那邊,連炸果子、炒麵都少,就是紅食與白食」
紅食,就是肉,包括新鮮的牛羊肉與肉乾。
白食,就是奶製品,鮮奶與干制的奶豆腐、奶皮子。
「頓頓不是肉就是奶?小老百姓也是?」
孫金聽了舒舒普及的紅白食,臉上露出羨慕來。
他老家是霸州的,十年九旱,要不是早年家貧,也不會入宮做了小太監。
舒舒點點頭:「差不多是了不過日子也沒有想想中的那麼好過最難熬的就是冬天的白災有時候一場雪下來,就凍死好些羊還有牲畜傳染並狼災與盜賊」
有些信息是後世曉得的,有些是九阿哥這一路上普及的。
大家又跟著唏噓一把。
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大家閑話幾句,都開始念叨起京城生活。
「不知嬤嬤如何了」
小松提起齊嬤嬤。
她親娘沒得早,老爹也沒娶後娘,打小被齊嬤嬤管著的,也算是半個養娘。
舒舒也想了,還想起小椿。
有總管與李銀在,二所倒是沒有什麼擔心的。
就是
她看了核桃一眼。
人的習慣好可怕。
出來一個月,她已經習慣核桃的隨身服侍。
差點將小椿丟腦後去了
幸好小椿不知道,要不得哭死
十年的相伴,不是一個月就能取代的
要是三、五年呢?
答案顯而易見。
舒舒低頭漱了口,也給自己提了個醒。
沒有誰是不可替代的。
主僕之間如此,夫妻之間亦是如此。
所有的柔情蜜意,你能給與,旁人也能給與。
同樣,他能給你,也能給旁人。
夫妻,宜小別,不宜久別。
扯了幾句閑篇,大家散去。
孫金與小棠、小松去了外頭內務府給隨行宮人搭建的帳子安置。
核桃去了水房準備熱水。
這院子里東北角兩間小屋子,是水房。
這邊還有個小鍋爐,燒熱水用的。
小榆則是開窗將屋子裡散了味道,又點了一盤香。
舒舒已經坐在梳妝台前,放下了盤發。
她頭髮濃密,編成辮子,也是粗粗的。
有時候頂在頭上,墜得頭皮疼。
小榆已經拿了牛角梳,幫舒舒通頭髮。
要梳一百下。
早、晚都是如此。
按照流傳下來的說話,這梳頭百下就是通經絡,不僅頭髮會長得好,烏黑濃密,還能睡得好。
一下兩下
舒舒昏昏欲睡。
不僅大家想著京城,舒舒也想著。
更多的是想念二所的清閑時光。
五日一請安,算是唯一需要打卡的營生,其他時間隨自己分派。
如今這樣奔波在路上的日子,居然已經過了整整一個月,真是夠夠的。
舒舒心裡預計著回京的時間。
科爾沁部應該就是蒙古的最後一站了。
還有一位大公主
然後聖駕就要往木蘭圍場去了,進行所謂的「秋狩」。
附近幾個盟的各部王公,也會往木蘭朝見。
再然後
才是此行的目的地,盛京
少一時,核桃回來了,提了熱水壺,臉色不好看。
舒舒看了一眼:「與上房那個對上了?」
核桃點點頭:「明明是奴才早打了招呼,叫人坐上的熱水結果倒像是奴才搶水似的」
不管對方怎麼作態,核桃都不退步。
她在宮裡當差四、五年,早就學會一個道理,那就是按照規矩走,錯處最少。
不搶先,也不避讓。
舒舒有些不耐煩。
這樣的小動作,讓人不痛快。
就像七福晉下午說的,對方做出這個姿態來,倒像是故意要襯著她的丫頭是惡人似的。
這女人多了,就是麻煩。
這樣有一有二的,希望沒有第三次
舒舒可不會慣著她的脾氣
自家的格格還沒讓自家堵心,旁人家的格格蹦躂上了,實在可笑。
兩人服侍著舒舒洗了頭,又用預備好的乾淨毛巾擦頭髮。
早晚天氣涼了。
不吸干水分,頭髮不愛干。
擦的差不多了,院子里就有了動靜。
舒舒望向門口,有些盼著九阿哥回來。
結果是台吉夫人身邊的嬤嬤,帶幾位下人給諸福晉送宵夜。
五福晉、七福晉那裡送過後,就到了舒舒這裡。
嬤嬤看著老相一些,花甲之年,舒舒素來敬老,便也客氣幾分。
老嬤嬤送了東西,看著舒舒,移不開眼。
「好像見了年輕時的夫人」
嬤嬤帶了幾分激動道。
舒舒聽著這話音,有些不對頭。
自己的相貌五官,有些阿瑪的影子,更多是隨了額涅。
自己與年輕時的台吉夫人相似?!
那這不是禮烈親王府的後裔宗女?
是額涅這邊的近支長輩?
舒舒將外家的幾支堂親想了一圈,幾家現下襲爵是國公,已故的長輩在時有貝子爵。
台吉夫人的年歲五十到六十之間,與自己的姥爺應該是一輩人。
是貝子太叔姥爺的女兒,姥爺的堂姐妹?
宗室貝子之女,撫蒙封的是縣君,加恩也就是郡君,怎麼就縣主了?
眼見著舒舒還迷糊,老嬤嬤就說起兩家淵源。
竟然不是姥爺的堂姊妹,而是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只是在太姥爺被處死後,這位被接到鄭王府,由鄭王府太福晉撫養在親王府。
長大后撫蒙,也是以親王養女的身份請封下嫁。
舒舒面上依舊是懵懂,只帶了靦腆道:「原來竟是到了姑姥姥家,是我失禮了」
那嬤嬤拉著舒舒的手道:「方才老奴來時夫人就交代了,若是福晉得空,明兒上午過去坐坐」
舒舒點頭道:「應該的,我會過去給姑姥姥請安。」
要是遠親就罷了。
這麼近的親戚,她做小輩的,不過去請安,就說不過去了。
等到老嬤嬤離開,舒舒則又將這其中的關係梳理了一遍。
鄭親王,濟爾哈朗。
鄭親王太福晉,濟爾哈朗之母,烏拉部末代國主布占泰之妹。
舒舒的太姥姥,也就是台吉夫人的生母,是布占泰之女。
舒舒的太姥爺為什麼被處死?
在皇太極死後,眾人擁立皇子登基時不肯宣誓,被多爾袞以「悖逆」之罪處死。
不肯的原因,就是不同意親叔叔鑲藍旗旗主濟爾哈朗成為「輔政叔王」。
多爾袞,是布占泰侄女阿巴亥大妃所出,是濟爾哈朗的表外甥,也是舒舒太姥爺的表兄。
明明是慘烈的政治鬥爭,可這姻親關係梳理完,舒舒都無語了。
自己太姥爺明明是躺贏的局面,反而弄得自己身死,還連累的兒孫。
有的時候,立場比血緣更重要。
「那個包頭呢?找出來備著」
舒舒想著明早的請安,吩咐小榆道。
是她之前準備的,打算敬獻給太后的。
還是在京時在預備下的。
為的就是之前太后兩次賞賜。
想著出京后,等到天涼用上,就可以敬上去。
不過等到曉得七福晉準備針線,舒舒就將這個壓下。
小榆去找了,少一時捧了錦盒進來。
「會不會單薄了?」
小榆猶豫道。
舒舒道:「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