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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魚

  康熙點點頭,再次感嘆舒舒的聰慧。


  他想起了齊錫的幼子。


  年歲不大,看著是個機靈孩子,教導的不錯。


  再看大阿哥與九阿哥,康熙就不順眼,打量大阿哥兩眼,目光落到他右臂上,道:「右手伸出來……」


  「汗阿瑪……」


  大阿哥面上帶了窘迫。


  「伸手!」


  康熙的聲音帶了不耐煩。


  大阿哥這才不情不願地伸了胳膊,卻是攥著拳頭。


  康熙直接抓了他手腕,翻轉過來,臉色鐵青。


  大阿哥的右手虎口整個都是裂開的,血肉已經乾涸,看著依舊是恐怖。


  大拇指腫得發亮,整個手腕都是青紫色。


  舒舒看著,都覺得頭皮發麻。


  這已經是需要縫合的傷口,半天沒有顯露,就這樣藏在袖子里。


  要不是康熙發現,壓根就沒有人曉得大阿哥也受傷了。


  九阿哥見了,眉頭蹙起。


  原本他心中,對大阿哥不無意見。


  畢竟大阿哥是長兄,平日里還是以勇武稱雄,結果遇到變故自保都難,還要拖累兄弟。


  見了這傷口,他心中的不忿平了許多。


  「胡鬧!護衛們跟著,你逞什麼強!頜下你也敢捅……」


  康熙是真怒了:「旁人奉承了幾句,你就當自己個兒真是巴圖魯?獵熊?你怎麼敢?不孝子!」


  大阿哥訕笑道:「汗阿瑪,當時危急,兒子哪裡想那麼多,就是趕上了……正好兒子在下頭……」


  不動刀子怎麼辦?

  護衛們是圍著,可是黑熊皮糙肉厚的,想要格殺也不容易。


  當時自己被老五推開,黑護衛攔在老五前。


  要不是黑護衛擋了那致命一擊,老五現在已經是屍體。


  就是黑護衛拚死擋了一下,發狂的黑熊也來了第二下。


  自己要是不捅了它頜下,又奮起拚命撞歪,那第二巴掌下來就不會只颳了五阿哥的臉,而是正拍他頭上。


  想起中午時的驚險,大阿哥身子都微微發抖。


  死裡逃生,不外如是。


  康熙板著臉,看齣兒子的驚懼,沒有再訓斥,只道:「回去叫太醫縫了,不許再拖著,怪不得你換了左手勒繩……」


  大阿哥應了。


  康熙又望向九阿哥,九阿哥道:「汗阿瑪,圍場衙門與膳房那邊,什麼時候開始查……」


  康熙沉吟著,沒有立時回答。


  大阿哥道:「汗阿瑪,兒臣請命,徹查此事!」


  不將事情查清楚,這圍場安全就是隱患。


  自打有了木蘭圍場,聖駕差不多每年都要來秋獮。


  這次算計的是皇子,都幾乎功成,可見其中的不足之處。


  康熙的視線在大阿哥身上頓了頓,隨即搖頭:「還有幾次圍獵,你老實養傷,過幾日跟在朕身邊……」


  說著,他望向九阿哥,正色道:「此事朕就交給你,既是想要查,就好好查個明白……」


  九阿哥沒有大包大攬,想了想,道:「汗阿瑪,能不能讓七哥跟著兒子一道查……兒子年輕,經的事少,怕他們湖弄我……」


  康熙看著九阿哥,喜怒不明:「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九阿哥沒有像往常那樣低頭,而是帶了認真道:「這是大事,兒子怕耽擱了……」


  要是查的慢了,對方抹平了痕迹,怎麼辦?

  抓幾隻小魚小蝦的泄憤?


  那樣以後誰都敢算計皇子了。


  康熙點點頭:「知道了,讓老七同你一起查……」


  九阿哥領命,等到康熙帶了大阿哥離開,半刻也等不得,看著舒舒道:「你陪五嫂……我這就去尋七哥……」


  舒舒沒有異議,只叮囑道:「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他們怕是早就記恨上爺了……爺要防著有人添亂,也要防著狗急跳牆……」


  九阿哥點頭,匆匆回行在去。


  五福晉已經掙開五阿哥的手,出來探看。


  見就剩下舒舒一個,她帶了幾分不好意思道:「我出來晚了……」


  舒舒搖搖頭道:「五哥要緊……」說著,低聲講了大阿哥虎口受傷之事。


  她看出來,康熙是故意在九阿哥面前揭開此事。


  應該是怕兄弟之間因此生嫌隙。


  五福晉這裡,舒舒覺得也應該提一句。


  瞧著下午五阿哥的反應,顯然也不曉得大阿哥有傷在身。


  五福晉露出意外:「下晌都沒留意,傷得重么?」


  舒舒伸出手,跟她比了下:「裂到底了,傷口半寸多深……這裡,還有這裡都腫得要炸開……」


  五福晉聽了,露出擔憂:「那得好好治,別耽擱了……」


  「皇上吩咐了,應該會叫人盯著……」


  舒舒說著,贊了一句:「五哥義氣,護了大哥;大哥也勇武,親手割了黑熊脖子……」


  五福晉紅著眼圈點點頭:「是,都是好的,才會得了佛祖保佑……」


  舒舒心中鬆了一口氣。


  大恩成仇。


  這個是相對的。


  被救的人,要是自私,覺得恩情是負擔,就會想著澹化抹平此事。


  救人的人,要是失了平常心,覺得為了救人如何如何,對方應該如何如何的,天長地久也是生怨。


  舒舒不希望九阿哥與五福晉因此事遷怒怨恨大阿哥。


  人都有偏好,有遠近親疏。


  不知不覺中,她將這幾個人都劃在了真正的親友圈裡,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

  現在已經是九月初,天開始變短了。


  酉正,日頭就落了。


  行在那邊來了兩輛馬車,來接舒舒與五阿哥夫婦。


  跟車過來的是十阿哥與十三阿哥。


  「九哥跟著七哥審人呢,膳房那抓了一串人……」


  十阿哥帶著人去抬五阿哥,十三哥則是迫不及待地跟舒舒分享最新消息:「還打發人叫小棠過去,問了蜂蜜的事兒……」


  他說著,解開荷包,帶了不樂意:「芝麻丸子都讓九哥拿走了……是不是太小心了……」


  舒舒明白,九阿哥這樣,不是懷疑旁的,而是不放心內務府。


  所以這些內務府提供的蜂蜜,他不放心讓他們繼續吃了。


  小心無大錯,可是這樣下去,還能停了飯菜不成?

  舒舒心中,帶了無奈。


  以九阿哥的脾氣,說不得真會如此。


  反正現在不是在蒙古境內,而是在行在中,臨時搭建個小膳房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這傢伙,向來不喜歡出格。


  舒舒原還以為他是憤怒失了平日的冷靜,隨即反應過來,這應該是做給康熙看的。


  將皇子逼成這個模樣,膳房那些包衣還有好……


  這會兒功夫,十阿哥已經扶著五阿哥出來。


  五阿哥帶了不樂意道:「不用扶,也沒傷腿……」


  說話間扯著傷口,又是齜牙咧嘴。


  十阿哥忙道:「五哥您就別說話了,好好養著……省得五、六天能好的,再養個十天半月的,到時候太后與妃母那邊瞞不住了,還不得心疼壞了……」


  五阿哥立時老實了。


  一行人到了行在。


  將要下車時,五阿哥囑咐十阿哥與十三阿哥道:「繞著走,別讓皇祖母同娘娘那邊的人看見……」


  十阿哥應了,對五阿哥道:「五哥站弟弟後頭,碰到人也能避一避……」


  五阿哥的身量在兄弟中不高,十阿哥又是拔高的時候,已經比五阿哥高出一些。


  五阿哥看了,就將腰身直了直。


  舒舒與五福晉跟在後頭,看了個正著。


  舒舒就指了指,示意五福晉看。


  五福晉看著五阿哥這樣孩子氣的動作,也是莞爾。


  舒舒湊過來,低聲道:「五嫂可以給五哥做雙鞋墊……」


  五福晉看過來,有些不解。


  就算做貼身活計,不是應該做襪子么?


  爺們都是汗腳,鞋墊常換的,都是針線上人做。


  舒舒伸出手來,用拇指食指比量了一下:「現下已經換帽,大家也都換了靴子,放個一寸高、一寸高的鞋墊,外頭也瞧不出……」


  五福晉明白過來,拉著舒舒的手握了握,面上也是無聲感激。


  經歷這一遭,接下來的日子五阿哥養傷,夫妻日夜相處的,正是加深感情的時候。


  「投其所好」,或許就是很好的切入點。


  一行人到了皇子們的小院落。


  五阿哥道:「先送弟妹,都跟著折騰大半天了……」


  眾人沒有異議,舒舒也沒有假客套,與眾人別過,帶了小松回了院子。


  舒舒已經累得不行。


  熱水都是現成的,她梳洗了,換了衣裳,在炕上歪了,才看著核桃道:「聽到什麼風聲沒有……」


  核桃是內務府包衣出身,三姑六卷的不少人在內務府當差,消息最是靈通。


  核桃點點頭,壓低了音量道:「開始說是直郡王出事了,後來說是誠郡王……下晌九爺去膳房抓人,五爺又一直沒有露面,就有人猜到五爺身上……」


  舒舒聽了,並不意外消息的傳開。


  整個圍場,上下當差的都是包衣。


  沒有什麼動靜能真正的瞞過他們去。


  「娘娘呢?打發香蘭姑姑過來沒有?」


  舒舒問道。


  按照舒舒的意思,這件事就不應該瞞著宜妃。


  不管是五阿哥,還是九阿哥,都不想讓宜妃太擔心。


  瞧著他們兄弟的意思,是拖一天是一天,到時候五阿哥傷口也能轉好些。


  舒舒不用想,就能猜到宜妃的憤怒。


  說不定還會埋怨到她與五福晉身上。


  可是舒舒也不好越過那兄弟倆,去跟婆婆說這個。


  核桃道:「沒有……」


  小棠端了碗酸奶炒米進來,還有半碗牛肉乾。


  等到小几擺上,舒舒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小棠動地方:「就這些?」


  小棠苦笑道:「還有麵茶,福晉要是吃不飽,奴婢去泡一碗……」


  「算了,夠了……」


  舒舒擺擺手,開動起來。


  響乾的牛肉乾是二次加工過的,卻是少見的椒鹽味。


  不用猜也曉得,辣椒孜然什麼的,從膳房拿過來的調料肯定也叫九阿哥拿走了。


  吃完一碗酸奶泡茶米,漱了口,舒舒無奈道:「明天怎麼辦?頓頓吃這些湖弄?」


  小棠道:「爺說了,明兒開始咱們自己做飯……分例去跟皇上討……」


  舒舒囧的不行。


  這點小心思,康熙看不出來么?

  太小瞧人了。


  她決定等九阿哥回來好好勸勸,適可而止。


  要不然這眼藥上多了,辣眼睛。


  舒舒覺得自己身心俱疲,可偏偏腦子極清醒。


  真的是索額圖么?

  好像距離他謝幕還有些年頭。


  真要是查出他的手筆,那康熙不會容他繼續蹦躂。


  要不是索額圖,那還是全無追查方向……


  屋子裡燈火通明,舒舒就翻出自己的小本本。


  她盤腿坐在炕上,將本子放在炕几上,寫了這今日所見所聞。


  將兩位阿哥的兄弟情深與勇敢都寫了一遍,不吝嗇自己的盛讚之詞。


  希望這個能給九阿哥打個樣兒……


  讓他明白什麼是真正的兄弟情,以後與八阿哥相處中也掂量掂量,對比一下。


  不站隊!

  堅決不站隊!

  才是笑到最後的正確選擇!


  都是兄弟!


  至於去抱四阿哥的大腿……


  舒舒不是沒有想過,人都有取巧之心。


  否則她也不會在聽說四阿哥隨著康熙親征時掌正紅旗后,覺得遺憾。


  可是想著九阿哥的情商,她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那一位可不是個大度的。


  還是客客氣氣,保持距離為好。


  所謂的「九龍」,現在都還稚嫩。


  就是最年長的大阿哥,對於太子的不服氣也像是意氣之爭。


  對於下頭的弟弟,他很有長兄風範,並且沒有拉攏弟弟們站隊的意思。


  從他對三阿哥的態度就能看出來,只是不大喜歡這個弟弟的性格,並不是因對方是太子的助力就敵視不容。


  對弟弟們如此,對隨扈的八旗王公大臣也是。


  大阿哥像個獨行俠,壓根就不像是奪嫡的皇子。


  倒是三阿哥,今日的舉動,顯露了他的不安分,所以才會拉攏七阿哥。


  手札放幹了墨跡,剛合上,九阿哥回來了。


  他的眼睛滿是怒火。


  「抓了一條大魚!」


  九阿哥咬牙道:「上一回他攪風攪雨的,噁心了爺一回,結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回看他往哪兒跑……都是汗阿瑪縱容,才慣得他越發的得寸進尺……」


  舒舒聽著,心卻沉了下去。


  這麼簡單?


  直接查到索額圖身上?

  真要這樣,那索額圖就要謝幕,太子失去最大的靠山,還能堅持到一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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