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一語成讖(第三更求月票)
既是打包回來二十來只烤鴿子,除了御前與宜妃這裡,其他人也都收到了。
大阿哥這邊,直接叫人上了二兩燒酒,又將常備的辣椒孜然粉拿了出來。
蘸著烤鴿子,大阿哥喝了二兩小酒。
他素來以長兄自居,不肯白占弟弟便宜。
今日打發人使喚弟弟、弟媳婦幫著採買,也是曉得他們不富裕,想法子貼補他們。
吃完了燒鴿子,大阿哥就叫了首領太監,讓他將之前收拾的半車好皮子給九阿哥與九福晉送去。
權當是答謝兩人幫忙。
首領太監帶了幾個人,大包小包的去了。
三阿哥站在隔壁院子里,看了個正著。
他心中有些不痛快。
老大學奸了……
之前目下無塵的,現在也開始放下身段拉攏小兄弟,他想要做什麼?!
三阿哥之前面上與九阿哥和好了,可心裡多少還是帶了彆扭。
昨日才會將齊錫私生女的事情揭開。
結果沒有後續了。
九福晉看著和和氣氣的,實際上倒是很有城府,並沒有鬧起來。
現下看著大阿哥拉攏九阿哥,三阿哥覺得自己也不能落下。
在老九這裡,自己還是排在前頭好。
他還還記得清楚,汗阿瑪問他大家為什麼都不跟他好。
即便是他懶得理睬那些人,也得有一、二個交好的,給汗阿瑪看看。
這麼想著,他看著九阿哥打發人送來的鴿子,就覺得這其中都是學問。
鴿子不是什麼稀罕東西,這一隻鴿子就算是酒樓里出來的,也就是幾十文錢。
買上十幾二十隻用不上一兩銀子,可是卻能四處賣好。
做個孝順兒子、孝順孫子。
老九,也精了。
兄弟們,一個個的,都了不得。
還有臉笑話自己吝嗇,老九也沒比自己好到哪兒去。
田格格也得了一隻鴿子。
她卻是滿臉嫌棄,沒有動筷子的意思。
外頭的東西,誰曉得埋汰不埋汰。
她入不了口。
三阿哥卻吃的正好,覺得往後皇子膳房那邊,想要添菜的話,也可以添鴿子,比雞便宜,也夠吃了,不拋費。
眼見著田格格不動筷子,三阿哥就伸手將她眼前的鴿子夾了過去。
「別浪費,你吃不下,爺吃……」
田格格:「……」
等到三阿哥吃了鴿子,膳桌也撤下去。
田格格就有些遲疑。
之前她還想要就烤鴿子挑剔一二,念叨幾句九阿哥、九福晉不好,眼見三阿哥都吃了,倒不好說這個了。
這會兒功夫,負責採買的管事太監回來了。
原來,三阿哥猶豫再三后,還是決定從眾,給隨從們也添衣裳。
要不然,太惹眼。
可是置辦新衣裳他又捨不得,就退而求其次,打發人去估衣鋪裡面採買這些清洗翻新棉衣。
價格能省下大半。
二十多件棉衣,加上四、五件小毛的皮衣裳,加起來不到五兩銀子。
也就是新衣裳的兩、三成。
看著衣裳也算乾淨體面,三阿哥滿意的點點頭,吩咐那管事。
「那就發下去吧,不用過來磕頭……」
管事應著,下去發放不提。
多了一筆沒有必要的開支,三阿哥還是有些心疼,跟著田格格抱怨著。
「九福晉果然是嬌生慣養,不曉得正經過日子,手頭太散漫了些……」
田格格想著被搶走的烤鴿子,不是很想接話了……
*
五福晉這裡。
夫妻兩人對坐,也在吃著烤鴿子。
五福晉平日飲食清淡,並不怎麼吃肉。
不過鴿子肉都是瘦的,烤著也乾爽不油膩,她就多吃了幾口。
五阿哥見了,就將自己的鴿子腿也掰給她。
「愛吃就多吃些,怎麼能不吃肉呢?吃肉才能長得結實……」
五福晉的視線落在五阿哥的腰身上,應答的有些勉強:「我平時,也吃的……」
這種肚子上的肉也不能算是結實吧……
五阿哥道:「九弟那邊的皇子膳房預備的特別齊全,等回京后咱們跟弟妹借個人過來,將咱們四所的膳房也好好歸置歸置,往後往寧壽宮『敬菜』也方便……」
孝順長輩是應該的,五福晉點頭記下。
就是「敬菜」,只敬寧壽宮,不敬翊坤宮么?
五福晉遲疑了一下,沒有開口詢問。
這個還是回頭與舒舒商量商量,看看是不是需要避諱什麼。
畢竟娘娘現下有身孕,飲食上或許有其他安排。
*
舒舒這裡。
九阿哥已經回來了。
夫妻兩個,看著大阿哥打發人送來的幾大包皮子,反應各異。
舒舒有些不好意思道:「好像收了大哥好幾回禮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這一來二去的,這人太實在。
舒舒都不好用「直郡王」代稱這位大伯哥。
九阿哥心安理得,道:「老大就這樣,一直待兄弟們大方,估摸是聽說咱們採買皮子,就貼補些……」
舒舒看著他道:「既是大哥對你向來大方,怎麼不見你之前念著好……」
九阿哥輕哼道:「賴誰呢?還不是老大那張破嘴……待人好是好,訓人也是真訓……誰樂意被他又訓又損的,還不得躲得遠遠的……」
舒舒不想說話了。
什麼時候九阿哥能反應過來,他與大阿哥差不多的毛病,甚至更嚴重些。
大阿哥教訓弟弟,還有長兄的身份,出發點也是好的,即便是說話不婉轉,也能歸在「良言逆耳」上。
九阿哥這個,大多數的時候,純粹就是嘴欠找打。
也就是皇子阿哥,換做尋常身份,一天打三回。
九阿哥說完,察覺到自己不厚道,改口道:「不過那都是爺小時候,現在爺大了,也曉得了什麼是真好假好……」
舒舒心裡一動,點頭附和。
「是啊,叫我看,這好不好的,不是看怎麼說,而是要看怎麼做……要是就一張嘴的好,那好的就有些不實誠……」
九阿哥十分贊同:「就是,就是,老三不就是那樣么?就是一張嘴,真要信了,那才是大傻子……」
舒舒笑笑,沒有接話。
真就只有三阿哥一個么?
拭目以待。
對於一個六、七歲的孩子來說,奶狗嘴下的「救命之恩」,能記得十年。
對於十六歲,一個開始辦差的弟弟,好哥哥該如何呢?
有著將九阿哥當兒子待的大阿哥,還有個「弟控」五阿哥、「兄控」十阿哥、「兄控預備」十三阿哥,不知道八阿哥還能不能佔領高位。
這一路隨扈北巡,收穫豐厚。
同看得著的東西相比,看不見的收穫更喜人。
舒舒,已經不再焦躁了。
九阿哥說了宜妃想要零嘴的事兒。
舒舒覺得宜妃提的是肉乾、肉脯,那饞的未必就是辣椒,也可能是饞肉了。
她就傳來小棠,吩咐預備肉脯。
不是之前的蜂蜜芝麻味與香辣味兒,而是換幾個新口味。
「孜然味兒的,椒鹽味兒,梅子味兒,再弄一些微微辣的,借個味兒就行……多預備些,除了太后與娘娘那邊,回頭各處也分分……」
小棠應了。
雖說宜妃看著很是健康,可誰曉得懷孕後會不會虛弱。
要是身體弱了,說不得路上就要暈車,或者懷孕反應什麼的。
舒舒就又吩咐道:「我記得膳房這些日子有蘋果與梨,你看著烘些蘋果乾,或梨乾,這個費事,不用多做,就預備幾匣,給娘娘那邊一份,太后那邊一份,旁處就算了……」
就是她自己這裡,也沒打算留。
誰叫這個時候水果稀缺。
膳房裡的,都是貢果。
本就不是他們皇子與福晉的供應,孝敬太后與宜妃還說得過去,拿來群分就沒那麼大的臉了。
九阿哥平時不關心吃的,眼下想起舒舒的方便湯包,不由心下一動,跟舒舒商量著。
「現下天冷,路上即便休息,時間也不會太長,也就是半個時辰,喂喂馬什麼的。到時候加餐不方便,照我說,就預備伊面,多多的預備,湯料也可以預備下,供隨扈的八旗官兵……」
舒舒覺得有道理。
速食麵,就是這麼方便。
這是這件事卻不適合她一個皇子福晉出面。
這不是給主子們的送些吃食,而是涉及全部的隨扈官兵的伙食預備了。
她便道:「爺如今署理內務府,叫膳房那邊預備路菜,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九阿哥後知後覺,忙起身道:「爺忘了這個,這迴鑾事務,還有爺的差事在裡頭……」
說罷,他急匆匆地離開,尋內務府的郎官們吩咐去了。
*
次日,康熙奉皇太后迴鑾。
盛京文武大小官員,及兵民商賈耆老婦女童穉等,感戴皇恩,俱集郊外,叩首歡呼,焚香跪送。
舒舒坐在馬車上,聽著外頭浩浩蕩蕩的歡呼聲,有些激動。
終於返程了。
在離開京城前,她是無比盼著見識一下外頭的世界。
可是出來這些日子,她卻懷念京城。
想家。
宮裡的。
還有宮外的。
女人出嫁確實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生活了十幾年的家,成了娘家。
人生就此割裂。
婚前,婚後。
宮裡的乾西二所。
之前並不覺得有什麼,就是個大院子。
真要說起來,從六月底嫁進去,到七月底隨扈出來,她就住了一個月零兩天。
可是跟外頭相比,那裡也像是家了。
之前忌憚內務府的人,舒舒恨不得早早地搬出宮來。
如今九阿哥署理內務府,只有包衣忌憚巴結他們的,他們也自在許多,倒是不那麼迫切地想要出宮。
想著二所的單調,還有頭所院子里的精緻。
舒舒就跟九阿哥商量著:「等轉了年,也叫人多採買些花木來布置院子……」
九阿哥奇怪道:「你不是最怕蟲子么?怎麼還惦記養花木?」
舒舒啞然。
一時倒忘了這個。
這次隨扈進了蒙古,路上住過不少次帳子。
即便驅蟲的葯點著,蚊帳也支著,可還是有「漏網之蟲」。
加上天冷了,帳子里比戶外緩和,許多飛蟲還有趨光性。
舒舒正經增加了不少見識。
她皺眉道:「就沒有不生蟲的草木么?」
九阿哥打趣道:「以你的性子,不是可著果木來?果木可長臭大姐……你要是不怕,爺就叫人給你淘換去……」
舒舒聽了,面上帶了噁心。
那還是剛出京的時候,一時晚上抓蟲不及,壓死了臭大姐,舒舒噁心了兩天。
她連忙搖頭:「算了算了,等咱們有自己的宅子時再收拾園子,離卧房遠些……」
九阿哥笑了,沒有再說話,心裡卻琢磨回頭叫人去暢春園打聽打聽,有什麼乾淨不愛生蟲的果木……
外頭已經是隆冬時節。
天寒地凍。
馬車裡溫暖如春。
前後都預備了小碳爐。
舒舒與九阿哥連大毛衣裳都沒穿,穿著小毛衣裳,披著大毛披風。
要不然的話,就太熱了。
原本要跟在外頭的何玉柱、孫金兩人,也被舒舒打發去後頭坐車去了。
都在趕路,也沒有什麼吩咐的。
等到中途歇息的時候,兩人過來就行。
像他們倆與核桃、小松等近身服侍的,都添了小毛衣裳。
跟著棉衣一起穿,擋風遮寒。
其他的人,也都賞了新棉衣。
因為冬日趕路,中午歇的時間就短了,估摸就半個時辰。
也沒有時間弄吃食,倒是內務府的水房提前一步,準備好了熱水候著。
大家就著熱水,吃幾口乾糧。
如此,能夠泡發的伊面,就成了各個主子處最好的加餐。
隨扈的八旗官兵,沒有伊面,可是也有熱氣騰騰的熱湯,配著炒米、炒麵等乾糧,也吃得熱熱乎乎的。
等到了第一處行宮。
九阿哥就帶了人里裡外外地轉了一圈,屋子修繕的乾淨整齊,行宮膳房的各種米面肉菜也看了齊全。
同八月里的行宮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
回到住處,他就跟舒舒念叨著。
「一個個的奸滑,倒是預備的足足的,不好抓他們把柄……」
舒舒算了下時間,從九阿哥八月初查行宮行在,至今已經四個多月。
要是他們還不引以為戒,非要找死,那才是大傻子。
九阿哥咬牙道:「一群碩鼠,難道就要讓他們逃過一劫……」
舒舒道:「七爺那邊已經調查過一圈,應該都有了記錄,爺到時候想要懲戒,還是留觀後效,都有個參照……」
九阿哥點點頭,臉色這才緩和下來。
接下來的路程平安無事。
宜妃肚子里的孩子也乖巧孝順,沒有這個時候鬧出孕吐之類的。
雖說婆婆發話,不讓舒舒與五福晉過去定省,可是也不能真躲著。
每日里,要麼啟程之前,要麼入住行宮前,舒舒都與五福晉結伴過去請個安。
一晃二十來天過去。
這一日,十一月初九,聖駕到了新城,世祖皇帝的孝陵所在,也是康熙帝陵所在。
次日一早,康熙率諸皇子、諸王公、大臣、侍衛等詣暫安奉殿、孝陵行禮,奠酒舉哀。
暫安奉殿,供奉著太皇太后的棺槨。
次至仁孝皇后、孝昭皇后、孝懿皇后陵,奠酒舉哀。
車隊就等在孝陵之外。
女眷們沒有資格詣陵。
宜妃與章嬪下了馬車,眺望著遠處的皇陵。
舒舒與五福晉隨侍在旁。
宜妃想著三位已經迎入地宮奉安的皇后,心裡酸澀。
到了這個時候,她就不能再自欺欺人。
再多的恩愛,也是妾室。
生不能同室,死不能同穴。
她有些心灰,帶了幾分苦笑道:「不知道咱們以後,會是多大的地方……」
除了皇后能與皇帝合葬,她們這些人都會葬在帝陵附屬的妃園寢中。
不管是高高在上的貴妃,還是與宮女子差不多的大答應,無一例外。
如今,裡面葬了多少人了?
慧妃……
溫僖貴妃……
平妃……
再早的,答應、常在、貴人……
兩個巴掌都不止了……
生老病死,好像並沒有那麼遙遠。
尤其是宮裡的生老病死。
宜妃有些感傷。
章嬪也有些難受,輕聲道:「聽說妃園寢已經點好了吉穴,娘娘肯定是主穴,臣妾的,就不好說了……」
五福晉讀書多,不信鬼神,只覺得兩人不過是有感而發。
誰叫眼前就是皇陵,又是這樣萬物凋零的隆冬時節。
舒舒聽著,卻有些難受。
宜妃受了兒子牽連,沒有得新皇尊封,自然要給尊封的太妃、太貴妃讓位,葬的尋常。
章嬪的身後事,則是一波三折,還真是應了這一句「不好說」。
好像,一語成讖。
舒舒想到十三阿哥,決定回到京城以後提醒他一聲,叫人好好看看章嬪娘娘這邊。
要是能查出病兆就好了,不怕慢性病,還有個調理緩衝的時間。
若是什麼也查不出,現下身體健康,明年是急症,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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