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這不是挺明白的(第一更)
等到入更的鼓聲響起來,王府膳房送了一次餑餑席,用來做宵夜。
餑餑席,是十種細點,總共是二十八盤,以炸果子、酥皮點心、硬面點心為主。
許是這邊的執事婦人告訴了膳房那邊,直接就預備了四席,北屋、南屋各一席,廳上兩席。
大家不用湊到一塊兒,都多了自在。
妯里幾個就沒有出去,就著濃茶,一人揀了兩塊餑餑吃了。
人少,就少了是非。
加上太子妃在,三福晉行事也收斂許多,大家也是相安無事。
大家面上都親近,可都是心裡有數。
太子妃與她們不同,
往後這就是主子娘娘,大家只有恭敬的。
兒女經不好說,那剩下的就是吃喝打扮這些。
不過也是點到為止,畢竟是守靈坐夜來的,也不好太歡快了。
*
東偏殿里。
十四阿哥不敢睡了。
他想起了四所的事情,總覺得隱隱的似能聽到那種凄厲驚悚的叫聲。
他就當起了小尾巴,不錯眼的跟著八阿哥。
八哥不僅長的好,性子也好,是他最喜歡的哥哥。
八阿哥也極有耐心,陪他說話。
等到餑餑席上來,見十四阿哥挑剔干,八阿哥就讓人給他沖了一碗油炒麵。
油炒麵香噴噴的,十四阿哥將炸卷果放裡面,美滋滋的吃著。
不是大家沒心沒肺,實在是治喪的時間太長了。
剛開始奔喪的時候大家都難受,那幾天喪家也難受,大家也知趣的跟著面帶哀痛。
這一個多月過去,大家的情緒早就平了。
再提起大福晉,也就是唏噓一句而已,更多的是走過場。
四阿哥在旁,見十四阿哥自顧自吃著,不知道讓人,不由蹙眉。
十二阿哥與十三阿哥也在旁,兩人也是小阿哥。
還好八阿哥周全,又叫人沖了好多碗,人人有份。
九阿哥面前也擺了一份,裡面還放了炸卷果。
他沒有吃,而是看著,面上帶了些遲疑。
十阿哥直接端了過去,道:「正餓了,一碗不夠,這個弟弟來吃……」
八阿哥見狀,關切道:「九弟這是……」
九阿哥笑著說道:「沒事,就是出來前吃了幾個餑餑,現下還不餓……」
八阿哥沒有說旁的,十阿哥已經吃起來,沒有解釋。
十四阿哥吃了半碗,道:「我知道,我知道,九嫂不叫九哥吃炸果子,吃了不克化,九哥不敢不聽話……」
九阿哥沒有否認,帶了得意道:「沒法子,她就是愛啰嗦,整日里管東管西的!」
除了幾個小的,大家都是娶了福晉的,見他這樣子就有些礙眼。
三阿哥帶了幾分苦口婆心道:「老九你不行啊,夫綱不振!家裡福晉還要好好教導才好,要不然往後蹬鼻子上臉,不好過的日子還在後頭……」
九阿哥不愛聽了,看著他一眼,道:「我福晉好好的,不用教導,上頭太后與汗阿瑪都誇的,即便是說我,也是愛護我,往後日子只有好的,哪有什麼不好過的?」
三阿哥恨鐵不成鋼模樣:「那也要管教,總要服順了,這家裡日子才安生。」
否則往後說話不硬氣,格格們怎麼辦?
有了庶子庶女后,孩子們怎麼辦?
養出母老虎來,後悔葯都沒地方買去。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三哥您什麼意思?沒存好心眼子啊,非要我們兩口子干一架才安心是吧?我們日子怎麼不安生了,我主外,福晉主內,規規矩矩的,也沒有安排格格當家管事,怎麼就不安生了?」
三阿哥漲紅了臉,輕哼道:「你怎麼不知好歹?忠言逆耳,我是你哥哥,才為你操心,多說了兩句……」
這些日子,三貝勒府不太平。
往年都好好的,年禮是管事與田格格這邊斟酌著來。
今年三福晉卻非要插手,攪合的一團亂,大家都跟著不痛快。
三阿哥叫了三福晉身邊的人問了緣故,曉得是九福晉挑起來的是非,心裡就存了不滿,覺得她不大安分。
這會跟著九阿哥念叨,是為九阿哥想的遠些,也扇風點火看熱鬧的意思,結果直接被揭了老底,就有些羞惱。
五阿哥在旁道:「那就閉上嘴,別說他,三哥說不明白。」
三阿哥不高興了:「有什麼我說不明白的?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本就是綱常道理,怎麼能轄制丈夫?」
九阿哥黑了臉,道:「三哥慎言!我們好好的日子過著,怎麼到您嘴裡就走了味兒?是不是轄制我,有汗阿瑪看著,我們娘娘看著,輪不到您操心。要是得閑,您就心裡多背兩遍《孝經》,別只抄了不入耳,整日里碎嘴子說旁人,這行事娘們唧唧的,也不像是個爺們!」
誰家大伯哥嘴上掛著小嬸子說個沒完沒了的?
況且是八竿子打不上的干係。
輪得著他說嘴?!
五阿哥看著三阿哥皺眉:「三哥你想說,就說三嫂,別說旁人……」
四阿哥在旁,也聽不下去了。
這不符合規矩。
就是他是弟弟,沒有資格訓斥三阿哥,九阿哥這裡雖有不對也情有可原,他就訓斥十四阿哥道:「多什麼嘴?哥哥嫂子如何,是你能說的?」
十四阿哥輕哼道:「我又沒胡編亂造,實話也說不得了?九嫂管九哥,從頭髮絲到腳底下,吃什麼穿什麼,都要拿主意,就是管得太多了……」
這回黑臉的不單單是九阿哥,連帶著十阿哥與十三阿哥臉色都有些難看。
九阿哥打量了十四阿哥兩眼,嗤笑道:「行啊,前些日子那些吃食都喂狗肚子里去了?!爺福晉好吃好喝的供著你,倒是供出個仇人來!爺福晉護著爺,說了你兩句,你這是要報復回來,壞她的名聲?」
十四阿哥的眼神有些慌亂,忙擺手道:「沒有沒有,九哥您誤會了!弟弟就是覺得不大對,九哥才是一家之主呢,這不是怕九哥您吃虧么?」
之前他誤會了,以為舒舒是虛張聲勢,平日還是看九阿哥行事。
不過在頭所住了這些日子,所見所聞的,他也明白過來,二所實際上還是舒舒說了算。
他心裡就不痛快了。
九阿哥心裡有數,抱臂看著十四阿哥。
宮裡哪有真正的孩子?
自己也是打這個年歲過來的,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
九阿哥眼神涼了下來,道:「不敢勞煩你費心,沒想到你倒是個記仇不記恩的!行了,爺長記性了!惹不起還躲不起么?!往後邊兒去!別往爺跟前湊!」
十四阿哥聽了,不由著急。
九阿哥轉過頭,懶得搭理他。
十阿哥皺眉道:「十四弟,上回九嫂也沒說什麼,就是說她與九哥年歲小,承擔不了德妃母的囑託,讓你別老指使九哥,就這兩句就記仇了?那你是不是先記記恩?不說這小一個月你吃吃喝喝的,九嫂貼補了不少,就說你那晚發燒,可是九嫂想法子讓你退了高熱,第二天才活蹦亂跳的,說救命之恩過了,可你也得領個情啊!」
十三阿哥臉色也耷拉下來。
這些日子十四阿哥滴咕了幾次兄嫂如何,十三阿哥都勸下來,沒想到他會當著這麼多人面前說起。
男人都愛臉面。
要是九哥不愛背負「懼內」之名,往後少不得凌厲起來,那夫妻倆關係能好了?
十四阿哥就是在報復。
這樣的手段,可恨又可笑。
十三阿哥看著他道:「聽說東所修繕齊整了,明天你就搬吧!」
十四阿哥原本還想著怎麼辯白。
他就是一時嘴快,才不管不顧的將平時抱怨的話禿嚕出來。
聽了十三阿哥的話,他不由一愣:「咱們之前不說了年後才搬么?怎麼現下就搬了?」
九阿哥不讓他往跟前湊,那自己不湊就是,難道連頭所也不能住了?
十三阿哥正色道:「我會去跟汗阿瑪說,我不搬,你自己搬吧!」
十四阿哥一下子站起來,臉上帶了怒氣:「你這是在攆我?你竟然敢攆我?」
十三阿哥垂下眼道:「就是怕了,九哥、九嫂這樣待你,還能落下埋怨;我就在你跟前,誰曉得你心裡記了多少仇……」
十四阿哥覺得丟臉至極,感覺大家的眼神都帶了輕蔑。
他氣得眼珠子通紅:「搬就搬,誰稀罕跟你擠?!整日里裝模作樣的,顯得你勤奮似的,你就是想跟九哥、十哥一起玩,不想跟我玩,你們都是一夥兒的,就欺負我一個!哼!我也不理你們了!」
說著,就往外跑。
八阿哥忙一把拉住:「大半夜的,往哪裡跑?」
「嗚嗚……」
十四阿哥摟住八阿哥的胳膊大哭起來:「他們都欺負我,八哥,咱們遠遠的,不搭理他們……」
整個東側殿就這麼大地方,幾十號宗室在。
皇子阿哥們都在南邊屏風后,這哭聲一出來,屏風外都跟著靜了。
八阿哥一時也是無措,求助似的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的臉色漆黑。
他聽明白了因果,曉得十四阿哥是惹了眾怒。
他連訓斥的話都不想說了。
十四阿哥這種不知好歹、記仇不感恩的做派,他早已領教過多回。
之前他還老是開解自己不同十四阿哥計較,十四阿哥還是孩子。
可是轉年就十二,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四阿哥懶得費舌頭,跟八阿哥道:「跨院留了房……」
那是給他們明早更衣梳洗的地方。
八阿哥沒有法子,眼見著燙手山藥扔不出去,只能摟著十四阿哥往外走,輕聲哄道:「八哥乏了,去歪一歪,十四弟向來懂事體貼,陪我過去,快擦了淚,風紹了臉該疼了……」
十四阿哥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點點頭道:「嗯嗯!弟弟陪八哥去,八哥對我最好了……」
兩人離去了。
剩下的氣氛有些凝重。
三阿哥心裡訕訕的。
他後悔了。
失誤了。
就十四阿哥這樣憋壞水的模樣能瞞了誰?
就差將「挑撥」兩個字寫到臉上。
自己方才,是不是也成了笑話了?
九阿哥有些蒙,問十阿哥道:「八哥怎麼就待他最好了?一個宮裡住著,一個宮外住著,一個來月沒見上一回,哄兩句就是好了?」
十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有一句老話,叫『良言一句三冬暖』,許是這個緣故吧……」
九阿哥帶了不服氣道:「這叫什麼事兒?費勁巴力的待他好,都不算好,隨口哄他一句就當真了,平時的機靈勁呢?」
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也想要問上一句。
這不是心裡挺明白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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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中秋快樂,吃好喝好,^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