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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您怕是想差了(第一更)

  次日,早膳才用完,御前就來人傳了九阿哥。


  舒舒也穿戴整齊,跟小椿問起昨晚屋子裡冷不冷。


  她們住的排房,是個五連間,都是單開門的。


  跟著來的五個,就佔了兩間屋子布置了。


  剩下的空著。


  這裡是郊外,又是鄰水,溫度不如宮裡暖和,每日木炭供應是有限的。


  舒舒昨晚感覺很明顯,比宮裡冷了不少,之前的被子都有些薄了,要壓被。


  也可能是地龍才燒了兩天的緣故,整個屋子都不如宮裡的暖和。


  小樓尚且如此,舒舒自然也擔心小椿她們。


  小椿道:「確實不暖和,要不然叫人多預備兩筐炭,住人的屋子多加個炭盆,屋子裡沒有熱乎氣……」


  舒舒道:「預備吧,不過是花幾個錢,就是要注意門窗,別關得太死了,中了炭毒;還有別碰冷水,一冬天過去,現下反而將手腳給凍了,往後可要年年腫的。」


  主僕說著閑話,核桃進來,手中托著一個錦盒。


  打開來,裡面是一對蝙蝠青玉鎮紙。


  比尋常的鎮紙小一號,看著玲瓏有趣。


  這是給十五阿哥預備的開蒙禮。


  舒舒就對小椿道:「你代我走一遭……」


  實際上就這麼幾丈遠,舒舒抬腿就能過去。


  可是太子妃沒有親自來,打發的是身邊嬤嬤,舒舒就要比量著這個尺度來。


  小椿應了,躬身出去。


  雖說在宮冊上,小椿這樣的家下女子是排在核桃這樣的包衣宮女子后,日常供給也沒有宮女子高。


  可是陪嫁到底不同。


  能代表舒舒出面的,除了齊嬤嬤,就是小椿。


  核桃雖當用,可舒舒也不打算將她排在小椿前頭來。


  沒等小椿回來,舒舒這裡就迎來客人。


  三福晉到了。


  不請自來。


  等到三福晉身邊嬤嬤進來稟告時,她已經進了西花園,在南所門口等了。


  舒舒能如何?

  即便心中腹誹,可是這是嫂子。


  這光天化日之下,舒舒只能出迎。


  三福晉帶了兩個丫頭站在那裡。


  馬車應該是停在園子外頭的。


  要不然西花園大小有限,誰家馬車都能進來,就要亂套。


  見舒舒出來,三福晉也過來,拉住她的手。


  同樣是拉手禮,舒舒每次跟四福晉、五福晉、七福晉都是心甘情願,熱熱乎乎的。


  到了三福晉這裡,她就有些不自在。


  三福晉眉眼帶笑的,可是這眼神恨不得從頭髮絲到腳下起打量,而後挑出各種小毛病來。


  如同眼下,她打量舒舒一圈,目光落在舒舒的鈿子上,就皺眉道:「這也太老氣了,好好的戴這個做什麼?就算按照規矩不能戴花,也可以帶兩個珠釵什麼的,也比鈿子好啊……」


  說著,她又低頭望向舒舒的鞋子:「即便是日常起居,還是當以旗鞋為主,總要習慣了,要不然的話,回頭穿戴起來,走路還是不自在。」


  道不同,不相為謀。


  舒舒沒有反駁。


  她並不覺得自己這樣打扮有什麼失禮的地方。


  倒是這個鈿子頭,這一年在宮裡流行起來。


  舒舒也叫人做了,很是滿意。


  梳頭的時候省事多了。


  沒有鈿子頭的時候,為了頭髮絲不亂,每次梳頭的時候都要綁的緊緊的,還要全部編好頂在頭上。


  對舒舒這樣發量多的,有時候並不友好。


  還有那頭油,舒舒至今還用不慣。


  可是不興有碎頭髮什麼的炸毛,那樣就是邋遢不利索,所以頭油是日常必用。


  有了鈿子頭就省了許多。


  黑絲絨鈿子一扣,頭髮都遮在裡面,不用上頭油了。


  她扶了三福晉的胳膊,道:「您這是進園子給太後娘娘請安?」


  三福晉聽了,神色一怔,隨即道:「是啊,也不知太後有功夫見沒,先到你這裡打個站兒。」


  說著,就打發她身邊嬤嬤,道:「去問問白嬤嬤,太後娘娘今天心情如何,耐煩不耐煩見人,要是得空,我過去給娘娘請安。」


  那嬤嬤應聲下去。


  舒舒見了,不由無語。


  這是得多心大,才想起現在叫人過去太後宮。


  這樣已經是失了恭敬。


  這有個先後問題。


  正常的情況下,皇子福晉進來請安,是馬車侯在園子外,然後請示太后那邊是不是傳。


  等到見了太后以後,請了安后,要是想要過來見舒舒,三福晉再過來皇子四所這邊。


  而不是現下這個次序。


  兩人娘家同族同支,一榮俱榮未必,一損俱損肯定的了。


  舒舒引她到堂屋坐下,等到核桃上了茶,才看著三福晉道:「三嫂之前行事色色周全,在太後面前從未失禮過,怎麼才搬出去一個半月,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三福晉在宮裡住了四年,自然曉得太后的地位。


  皇上重孝道,尊崇太后,決不允許有人輕慢忤逆太后。


  八福晉就是前車之鑒。


  之前在宮裡的時候,她就是極恭敬太后,蒙語也是入宮之前就學的,也會哄太后開心。


  她苦笑道:「是我不對,惦記著早點見你,倒是將規矩給錯了,回頭到太後宮時,我會記得請罪……」


  舒舒不吭聲了。


  難道還是她的錯?

  她勾了三福晉來的?


  平白被拉下水,讓人心裡不舒坦。


  三福晉沒有一如既往的犟嘴,可是舒舒還是提了小心。


  又是來說貝勒府官司的?


  上回出殯前就是說了半宿。


  瞧著三福晉這神色,就不像是春風得意的。


  舒舒可不想養成這個習慣,自己成了三福晉負情緒的垃圾桶。


  兩人沒有這個交情,她也不好勸什麼。


  要不然三福晉回到貝勒府有什麼後續,旁人還以為是自己在背後鼓動似的。


  舒舒沉默。


  三福晉神色怏怏的,也沒有像平日那樣伶俐,而是從袖口裡掏出一個冊子,放在幾桉上,推到舒舒面前。


  「這是前陣子做的幾首詩,勞煩妹妹現下幫著看一眼……」


  舒舒想要婉拒,可是看到三福晉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自信得意,而是帶了小心與懇求,心下一軟,拿了過來。


  是幾首夜下品茗詩。


  茶思(一)


  縴手端絲茶,心中思緒雜。


  留得青山在,不怕無飲茶。


  茶思(二)

  茶水纏似膠,心兒似火燒。


  歡愉在昨宵,相思在何朝?


  舒舒覺得自己的強迫症要犯了。


  她沉吟了一下,婉轉道:「三嫂喜歡寫詩,肯定也是熟讀絕句與律詩的,當曉得除了押韻、還要對仄……」


  用詞就不說了,這平仄在哪兒呢?

  找了一圈,找不著。


  三福晉訕訕道:「我看唐詩冊子,並不完全像時人那樣講究平仄……」


  舒舒道:「可時下評詩的標準是要看對仄的,還要看用詞……對仄挑不出問題,用詞婉轉華麗些,就能蒙人了……」


  唐詩平仄問題,後世還有人專門研究過。


  有說是古韻音的緣故,還有說其他的。


  歸根結底,是詩好可破。


  李白那樣的詩仙,誰還要求他寫詩要對了平仄?


  至於三福晉現下這個,還是剛學詩的孩童水平。


  更像是打油詩。


  舒舒家裡的雙胞胎弟弟,就是喜文不喜武,前兩年也學過詩,做出來的都比這個齊整。


  三福晉的臉上露出敬佩來,道:「可不就是如你說的,只要對仄挑不出毛病,再將能替代的都用旁的替了,換兩個好詞兒,討了我們爺歡心,就能冒充才女了!」


  舒舒不用細想,也曉得這說是那位田格格。


  三貝勒府的日子還挺好玩,妻妾爭風居然是爭在做詩上頭。


  只是,三福晉這不是揚短避長么?


  舒舒不樂意插手三福晉的事情,可是也不樂意田格格壓在三福晉頭上。


  這京城裡哪裡有秘密呢?


  要是在三貝勒府弄成這樣局面,旁人就要質疑董鄂家的教養了。


  站著嫡福晉名分,兒子也生了兩個,還管教不好格格妾室,簡直是叫人看大笑話。


  舒舒想了想,就道:「這詩歌點評,不是三貝勒說好就好,照我看有人既是要做才女,三嫂就成全她,是好是歹的,讓外人評說去!您就別想著跟著比了,輸贏都沒有意思,反而失了身份……」


  三福晉聽了,眼睛一亮,恢復了平時的伶俐勁兒:「妹妹這個主意好,我直接給她出書去,到時候就讓大家好好看看,她是什麼成色!被我們爺一個人誇算什麼,總要人人誇才好,她樂意當才女,我就捧她做才女!」


  現下人對才女既是追捧,又是輕蔑,還要求高潔。


  即便出身尊貴如芯仙,沒有人說到她面前去,可是背後的議論聲也沒有少過。


  芯仙,是京城最出名的女詩人,是元後堂妹,索額圖之女,大學士尹桑阿之妻。


  舒舒想要給自己一下子。


  多嘴!


  她是記仇,沒有忘記北巡路上田格格給她們幾個妯里添的麻煩,也擔心三福晉日子不好影響到董鄂家的名聲,想著幫三福晉打壓打壓她的氣勢,可也沒想跟自己扯上干係。


  那樣的話,成什麼了?


  宗室媳婦現下還不講究「七出」,可是這「多舌」也是錯處,不能掛在明面上。


  三福晉行事,可不是大氣的,說不得為了推卸責任,還要將她推在前頭。


  舒舒臉色鄭重起來,道:「三嫂聽差了吧?!我可沒給您出什麼主意,這個名聲我可背不得,倒成了賣弄口舌挑撥兄嫂關係似的……」


  三福晉看著她一眼,笑了:「你這也太小心了!放心放心,我曉得了,不跟旁人說是你說的!」


  舒舒皺眉,帶了不解,道:「三嫂這話叫人湖塗,我說什麼了?」


  三福晉輕哼一聲,道:「怎麼剛說就忘了?不是你說的,讓我成全田格格么?」


  舒舒看著茶杯里的水一眼,看著三福晉的眼睛,滿臉坦蕩,道:「三嫂怕是真想差了!我的意思,是建議您跟今天似的,拿著旁人的詩歌也去尋人點評一回,不說旁人,就是芯仙夫人的點評,誰還能反駁了?」


  三福晉皺眉道:「你方才說的,是這個意思?那芯仙夫人誇了,不是給田格格添彩么?」


  舒舒正色道:「若是才女,本就不該埋沒於後宅之中……」


  三福晉的臉上帶了不痛快:「一個格格,進了皇子后宅,就是家裡幾輩子高香燒來的,還不足興,要代我這福晉在外行走才滿意?」


  舒舒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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