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六章 朋黨(第一更求月票)
「老師……」
九阿哥站了起來,欠身為禮。
十阿哥也跟著起來。
馬齊則是拱手為禮:「九爺、十爺……」
等到重新落座,對著馬齊,九阿哥的眼神就有些飄。
怪彆扭的,不知道當說什麼。
馬齊則是想起康熙的抱怨,看了九阿哥一眼。
字寫得潦草馬虎?
前幾次交作業,看著倒是還好,不算出眾,也是中中,並不覺得拉胯。
九阿哥神色訕訕的,莫名其妙想起上書房的日子,坐得板正了一些。
馬齊見狀,沒有說旁的,卻是打算回家找兩本字帖給九阿哥送過去。
要不然皇上話里話外什麼意思?
好像他這個老師當的不盡責似的。
天地良心。
不是學《禮儀》么?
誰能想到要從練字管起來?
可沒有法子,皇上提了,不是講道理的,臣子就要知趣。
氣氛有些沉默。
九阿哥想起明日聖駕巡永定河之事,道:「老師也隨扈么?」
聖駕明早奉太后回宮,而後不停歇,直接出城走宛平往永定河去。
馬齊點點頭。
這次不單大臣隨扈的多,八旗將士也跟著隨扈。
九阿哥道:「用八旗將士為河工,這主意真不錯,也不耽誤農時,誰的主意?怪好用的……」
馬齊看了他一眼,道:「是直郡王奏議。」
九阿哥贊道:「大哥這主意好,要是聚集民役拖拖拉拉的,還干不好,真不如抽了八旗人手過去,閑著也是閑著……」
河工上是有銀子撥過去的,而且不菲。
八旗百姓也不是人人富庶,尋常馬甲或步甲,闔家就只有一月二、三兩銀子的收益,上下老少嚼用,也是緊巴巴的。
過去永定河出個十天、二十天的勞力,賺一筆銀子貼補家用,大家樂不得。
馬齊沒有說什麼。
既是直郡王奏議,少不得直郡王負責此事。
如今沒有戰事,河工也是要務,做好了要積功績。
一來二去,直郡王就會跟其他皇子越來越遠。
九阿哥卻全然沒想到這些。
少一時,梁九功出來,傳了十阿哥進去。
值房裡就剩下九阿哥跟馬齊。
九阿哥想起一件事,道:「對了,老師,這幾日沒碰到您,倒是忘了說了,我打算跟汗阿瑪請旨,核查內務府包衣人口,這些年八旗孳生人口分了不少新左領出來,內務府包衣卻始終沒動,各左領下也很是混亂,有不少閑雜人口,再不核校,往後就亂了,這出入宮禁都是隱患……」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道:「還有各左領、內管領,雖是世職,也是內務府治下官員,也當納入內務府御史衙門監管,省得有不法之事……」
馬齊沉吟片刻,點頭道:「九爺思量的齊全。」
九阿哥想起了馬齊的岳家,好像也有族人在內務府,要不要趁機照看一二?
不過這個念頭他旋即放下,要是老師想要提挈親戚,壓根不用旁人幫忙。
再說了,不是親戚就是親的,自己沒有必要節外生枝。
過了沒一會兒,十阿哥出來了,過來道:「九哥,汗阿瑪傳呢!」
九阿哥就起身,跟馬齊說了一聲,出了值房,進了清溪書屋。
「太后怎麼說?」
康熙問道。
九阿哥就將祖孫方才的對話簡單說了一下。
康熙點點頭,道:「既是有了章程,就按照太后的心意承辦就是。」
九阿哥應了,隨後提及包衣人口孳生之事。
如今皇城裡住的雜亂,人口也當核查了,否則緊鄰著皇宮,容易生亂。
康熙蹙眉,想了想,道:「可,擬了摺子遞上來。」
九阿哥心裡鬆了口氣,笑道:「那兒子能不能跟汗阿瑪求個恩典?」
康熙挑眉,道:「又惦記什麼了?」
去年為了一口吃食,將暢春園的荷葉都給擼禿了不說,後來還吩咐園膳房的太監定期採集荷葉,留著入庫當食材。
今年想要惦記荷葉,自己也不能任他胡作非為了。
九阿哥「哈哈」兩聲,道:「就是尋思著高衍中跟高斌父子倆個,給兒子跑了三年腿,沒個前程不說,高衍中還從正五品降了從五品,這叫人怪不忍心的……」
「現下高斌跟四哥種地去了,高衍中這邊,回頭小湯山的事情了了,還是要回內務府的,兒子就尋思著,怎麼酬功……」
「內務府這裡郎中差不多就是到頭,高衍中回來也是補郎中,往後再如何,就是汗阿瑪的恩典,與兒子不相干,兒子就尋思著,孳生人口分左領的時候,能不能將高家分出來……」
「他們祖上也是幾代職官,一個左領還是當得的……」
康熙看著九阿哥嗤笑道:「朕倒是頭一次聽人徇私,徇的這麼理直氣壯!」
九阿哥笑道:「兒子這是在您跟前不裝假,這天下誰沒有私心呢?幾千年下來,聖人也沒幾個啊,都是偽君子,裝模作樣的,兒子這是坦蕩,況且又是汗阿瑪跟前,就算兒子不說,這點兒小心思也瞞不過您去!」
康熙之前也覺得高衍中不錯,看了九阿哥一眼,道:「真要放回內務府?那你手下也沒有能用的人了……」
剩下都是家奴,分家下去的包衣人口也沒有提出來用的。
九阿哥道:「兒子那邊現在也沒有什麼正經事兒啊,高衍中白擱著也浪費了,回頭兒子有了其他差事,缺人手的時候再跟汗阿瑪要人就是了。」
康熙:「……」
他看著九阿哥,哭笑不得,道:「哪有這樣的?還現用現挑人……」
說到這裡,他察覺到不對勁,道:「你不是要了曹寅的侄子使喚么?人呢?」
九阿哥心裡算了算,道:「應該還在路上,誰想到會這麼遠,兒子原以為年後就該到了的……」
結果曹順的信先到了,仔細說了路上狀況,這單程路上不歇,還要三個來月,往返就是半年。
「等曹順到了,兒子給他補個三等侍衛,遭罪了,半年走了一萬多里地……」
九阿哥想起來,也生出同情來。
外加上曹順從江寧到京城這一段,也是二千來里地。
都連上了。
差不多大半年的功夫,就在路上奔波。
康熙看著九阿哥,也是無語:「天南海北的,就一個消息,你就敢打發人過去?」
九阿哥道:「也沒有瞎打發啊,那不是有年希堯么?」
康熙皺眉,沒好氣道:「那是朝廷外放官員,是你的奴才不成,逮著了就使喚?」
九阿哥訕笑道:「這不是互惠互利么?窮山惡水的地方,他過去了,做同知,正好也負責錢糧,這追著過去的人帶了真金白銀,地方土產銷了,地方百姓有了做工收銀子的地方,也有利於安定……」
「哼!」
康熙依舊不高興,道:「年希堯讀書人出身,不是愛鑽營的,抹不開臉,應付你也就應付了,換成其他人,幫了你的忙,回頭還不知要求你什麼,你以為你賺了銀子,實際上呢?給了旁人攀附的機會……」
九阿哥看了康熙一眼,神色有些糾結。
康熙蹙眉道:「他給你寫信,旁敲側擊提及相關事了?」
九阿哥忙搖頭道:「不是這個,兒子是之前心裡有個小念頭,想著年希堯照應了兒子的人,將茶山的事情處理的妥當了,兒子記他一個人情,過幾年他資歷到了,兒子就叫人在吏部走動走動,給他補個肥缺!」
康熙瞪著九阿哥,臉色發黑。
九阿哥立時道:「是兒子想左了,那樣的話,也是徇私不說,還干涉朝廷用人,對其他候補官員不公平……兒子現下就防著內務府職官這裡有不公平選用的,就不該知錯犯錯,去干涉朝廷候補官員之事……」
康熙臉色這才好些,道:「回去好好讀讀《朋黨論》,你以為是還人情,實際上這就是『朋黨』的苗頭,長久以往,就成了利益交換……」
九阿哥點頭道:「兒子一定好好看,往後……盡量少麻煩人,實在要麻煩了,直接拿銀子酬謝就是,兩清了方便……」
康熙揉了揉額頭,總覺得這個應對也不大對。
不過總比想著「酬官」要好……
就說內務府孳生人口之事,是現在才有的么?
九阿哥到了內務府三年,才想起這個,不外乎是想要提挈高衍中了。
因內務府司官正五品到頭,就想著給個左領。
確實是小算計都擺在眼皮底下,沒有瞞人,可還是有些分不清輕重,想的不周全。
康熙生出慶幸來,幸好沒將九阿哥提到戶部去,要不然這學了不倫不類的人情世故,指定將戶部攪合的亂七八糟。
「行了,跪安吧,等到曹順到京的時候你提醒他一聲,讓他給家裡去信,省得長輩不安……」康熙道。
曹寅是他的心腹,之前的信中還專門提及了曹順這個侄兒,他才吩咐這一句。
九阿哥應了,退了出來。
梁九功跟著出來,傳了馬齊進去。
十阿哥還在外頭,道:「九哥什麼時候回城?弟弟跟您一起回去……」
九阿哥掏出懷錶看了看,道:「現下就回吧,正好能趕上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