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五章 廣而告之(第三更求月票)
十二阿哥聽了,面上帶了不情願。
他不想見外人,也不想打交道。
他看著三阿哥,沒有應答。
三阿哥挑眉道:「怎麼?你不想去,還想繼續留在本堂衙門?」
十二阿哥覺得最近脖頸有些酸,手腕也有些累,垂下眼道:「弟弟想請假……」
三阿哥眉頭微蹙,什麼意思?
什麼時候請假不行,偏偏自己委署內務府總管他請假,好像自己容不下小兄弟似的。
可他還是多了耐心,聽十二阿哥說請假的原由。
要是編出合情合理的原由,放假也未嘗不可,省得看了礙眼。
十二阿哥卻只有這半句話,後頭沒有了。
三阿哥的太陽穴跳了跳,有些棘手,道:「這也沒個癥狀,不好請假,要記上一筆的。」
十二阿哥看了眼屋子裡的冰盆,道:「中暑。」
三阿哥點點頭,道:「知道了,那好好歇著去吧,身體要緊。」
十二阿哥點點頭,就躬身收拾東西。
跟九阿哥上午走時零零碎碎的帶東西不同,十二阿哥的桌子下頭,就有個一尺見方的盒子。
他將桌面上的硯台、筆洗、筆筒都裝上了,半張紙也沒有落下,而後抱著盒子跟三阿哥點點頭,就轉身出去了。
三阿哥吐了一口氣,實沒想到十二阿哥是這樣的十二阿哥。
這是惱了自己搶差事?
所以這樣不服順?
太不自量力了,真以為自己會在意一個小阿哥?
十二阿哥出了內務府,就看到十四阿哥小跑著過來。
看見十二阿哥懷裡的東西,十四阿哥一愣,道:「十二哥的差事也革了?」
十二阿哥搖頭,道:「中暑。」
他素來惜字如金,十四阿哥也不意外,只道:「到底怎麼回事啊?好好的,御史彈劾九哥做什麼?」
十二阿哥看了眼乾清宮方向,心裡也想不明白。
不過九哥的神情變化跟十哥的鬧騰,都是落在他眼中的。
這其中有事兒,就是不知道是什麼。
瞧著九哥的樣子,開頭沮喪,後來好了不說,還笑得跟偷了蜜的耗子似的。
再看著十阿哥的樣子,面上怒氣洶洶的,可是街市避讓行人,御史處的鞭子也是雷聲大、雨點小,抽破的是衣裳,而不是皮肉。
憑著十阿哥跟九哥的交情,真要怒了,應該不會是這個樣子。
他曉得十四阿哥跟九哥交好,忍不住多說了一句,道:「三哥委署內務府總管。」
十四阿哥聽了,陷入沉思,隨即恍然大悟,瞪大眼睛,咬牙道:「他瞧上了九哥的差事,背地裡捅刀?!這還是哥哥呢,怎麼這麼損啊!」
十二阿哥覺得十四阿哥說的不全對,可應該也沾邊。
「三哥太過分了,這是欺負九哥沒封爵是吧?」
「他怎麼不敢搶旁人的差事?」
「簡直太過分了,九哥待兄弟最好,哪裡會防著他?」
「哼!要做內務府總管,就讓他做去,還能比九哥做的好么?」
「想要差事,直接跟九哥說啊,背地裡指使御史彈劾算什麼?跟弟弟玩手段?」
兄弟倆順著甬道回阿哥所,一路上路過不少有護軍、侍衛值守的地方,十四阿哥卻絲毫沒有壓低音量的意思。
之前聽了九阿哥被御史參革消息的侍衛、護軍們,擠眉弄眼的,也算是明白了這前後原由。
怪不得那幾個御史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直接拿皇子阿哥開刀,原來是有靠山。
這就對上了,不怕皇子阿哥的,那就只有是皇子阿哥了。
一直到了乾西五所,十四阿哥才住了話音,輕哼道:「不能便宜了他,得讓大家曉得他的臭德行!」
十二阿哥默默聽著,不知道為什麼想起十阿哥上午大鬧御史處的情形。
總覺得跟十四阿哥剛才的情形,有異曲同工之意。
廣而告之……
十四阿哥損三阿哥,是因為存了不滿,為九哥不平。
那十阿哥的廣而告之,為了什麼?
十二阿哥覺得似乎很複雜。
兩人進了乾西頭所,十二阿哥要繼續走,被十四阿哥一把拉住,道:「十二哥先別走,回頭十三哥肯定要問的,您這裡曉得的更清楚……」
兄弟倆差三歲,可是十二阿哥生在臘月,十四阿哥正月,身量差不多大小。
十二阿哥一時沒防備,被十四阿哥拉進頭所。
十三阿哥剛睡醒,正在吃飯,見兩人來了,忙站起身來。
「十二哥……」
十三阿哥恭敬道。
十二阿哥頷首回禮。
十四阿哥已經叭叭地說起外頭的新聞,九阿哥被三阿哥指使御史參革內務府總管,三阿哥走馬上任。
十三阿哥聽得半晌說不出話,好一會兒才道:「汗阿瑪就允了?」
十四阿哥憤憤不平,道:「那是他的寶貝兒子,怎麼能不允?可憐九哥,這幾年在內務府費了多少心思,就因為排行小,就要被哥哥們欺負……」
他自己也是小的,感同身受起來,氣憤翻倍。
十三阿哥望向十二阿哥,看清楚他身後貼身太監抱著盒子,道:「十二哥這是……」
十二阿哥還沒回答,十四阿哥在旁道:「被老三攆出來了唄,他容不下九哥,肯定也容不下十二哥!」
十三阿哥覺得三阿哥不會那麼愚蠢,皇父可是不喜歡兒子們有嫌隙的。
十二阿哥垂下眼,沒有解釋的意思。
他又不傻,自然看出來三阿哥在攆他。
內務府衙門,本就是九哥讓去的,九哥休息兩月,他就跟著休息好了,不想去廣儲司。
十三阿哥很是意外道:「好好的,他盯上內務府的差事做什麼?」
內務府總管聽起來風光,可才是三品衙門,就是皇家大管家,管理的也是細碎的宮廷內務與皇家私產,跟前朝的部院壓根就沒有辦法相比。
十四阿哥眼睛眯了眯,篤定道:「不會是小湯山的地價翻倍的緣故吧?老三紅了眼,以為九哥賺銀子是借了內務府的便利,所以就惦記上內務府的差事?」
人人都曉得三阿哥吝嗇愛財。
十三阿哥覺得,這個猜測應該最靠譜,皺眉道:「九哥得憋悶死了……」
小湯山的買賣,這大半年,大家也都看明白了,明明九哥可以自己弄的,還扯了謊拉大家一把,就是要分潤給兄弟們。
三阿哥當時隨大流,還有個哥哥的樣子,沒想到卻得了紅眼病。
十三阿哥沒有說什麼,心裡已經厭了三阿哥。
十四阿哥躍躍欲試,道:「咱們去看看九哥吧,好好勸勸,彆氣壞了。」
十三阿哥看了眼時辰道:「下午的功課還沒完呢?你怎麼就跑來了,請假了么?」
上書房的功課,可是皇父親自過問,除了定期考校文武功課,每天點卯這個也要看的。
十四阿哥神色僵住,咧嘴道:「我忘了……」
說罷,他拔腿就跑。
現下已經未正,離關宮門還有兩個時辰。
十三阿哥打算出宮去看看的,這麼大的事兒,不過去不好。
可是他是沒有成丁的小阿哥,除非有人領著,否則出入宮門都要御前請旨。
他就望向十二阿哥,道:「十二哥,咱們過去看看九哥啊?」
十二阿哥看出了十三阿哥的企圖,可心裡也是好奇的不行,就輕輕地點了點頭……
*
九皇子府,九阿哥看著高衍中,鄭重道:「爺之前叫你打聽的那些,都爛在心裡,一絲一毫都不許漏,別惹火上身!」
高衍中正色道:「九爺放心,奴才曉得輕重,跟高斌也沒有提過半句。」
九阿哥點頭道:「接下來別的不用管,將小湯山那邊的賬歸攏歸攏,剩下的地也別著急賣,要是這個時候有人壓價,直接記下對方的身份姓名,然後告訴他,就說爺說的,爺叫他滾蛋……」
這是防著有人見他「失勢」,趁火打劫,壓低地價。
左右現在早回本了,都可以分紅,剩下的地慢慢賣就是。
高衍中仔細記下,也覺得防備一下為好。
少一時,福松來了,道:「九爺,曹侍衛方才搬家了,沒帶家卷,就在後頭的北一院住下了。」
後頭的十二個配院,已經佔了一半,大家為了好區別,就稱為北院,南院,從東邊開始又加排序。
比如福松所住的院子,就是南一院,後頭依次排序,直接到南六院。
南一院後頭的一進院,就叫北一院,后又也是跟著排,直接到北六院。
九阿哥嘆了口氣,道:「何至於,連端午節都不在家過了,非這個時候搬……」
曹順因曾出繼過,跟著曹寅夫婦在江南長大,跟父母不大親近,之前就說要搬來的,只是時間定在端午節后。
曹順這一搬家,有了動靜,少不得後頭配院的人都驚動了。
張廷瓚今日本休沐,這些日子受了九阿哥請託,正在為九阿哥的溫泉莊子做設計圖。
他當時應了,可是擔心露怯,這陣子得了閑就在家裡勐補《園冶》。
雖說知曉有人搬家,可是張廷瓚沒有當回事兒。
還是妻子提醒他道:「今天富察侍衛也休沐,方才老陳瞧見他去皇子府了,不會是府里有事吧?」
張廷瓚不贊成地看了妻子一眼,道:「點點老陳,別老探頭探腦的,非禮勿視。」
顧氏帶了不樂意道:「瞧老爺說的,老陳是家裡老人,這些規矩還不懂么?富察侍衛正從咱們門前過,還能閉著眼睛不看?」
皇子府後門,就在北一院跟北二院之間。
張廷瓚家現在住的,就是北二院。
今日聖駕迴鑾,張廷瓚是曉得,聽妻子這樣一說,他也不放心了,頷首道:「那我去皇子府看看……」
皇子府的後門,可以直接通到中路跟東路中間的甬道上。
張廷瓚就走了後門,通過甬道,到了前院。
正好高衍中出來,兩人迎面撞上。
眼見著高衍中面帶沉重模樣,張廷瓚道:「怎麼了?有什麼事么?」
他是皇子府僚屬,是自己人,高衍中就低聲說了九阿哥挨參停了差事之事。
張廷瓚聽了,心下一顫。
御史彈劾不算什麼,也沒有什麼畏懼的。
從內務府引進御史,他就知道有今天。
御史也是人,有自己的保全之道。
越是位高權重的人,他們越樂意彈劾,也鮮少會有後患。
不說旁人,就說他父親張英,之前在禮部尚書任上時,一月能輪上一回彈劾;等到點了大學士,一月就要三、五回。
都是芝麻蒜皮的小事兒,不傷筋不動骨的,可御史卻刷個鐵骨錚錚的美名。
可是皇上停了九阿哥的差事……
張廷瓚就想的多些。
誰叫九皇子府生了「祥瑞」,而且眼見著小阿哥、小格格也站住了,這「祥瑞」要砸實了。
等到那個時候,九阿哥夫婦難免被人側目。
偏偏這個時候,毓慶宮那邊傳出來太子妃身體有瑕、嫡孫艱難之事。
現在壓一下九爺,或許有愛子之心,更多的是澹化「祥瑞」,省得東宮難堪。
這樣想著,張廷瓚反而不擔心了。
他是儒家子弟,打小信奉的是中庸之道,當然曉得九皇子府年後太醒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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