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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章 公正(第一更求月票)

  「沒想到朕給你的萬千榮譽,到頭來是『父之過』!若你今年是四歲、是十四歲,朕認過,你今年是二十四,這個『父之過』,朕不認!」


  說到最後,康熙神色漸漸平靜,眼中卻是波濤洶湧。


  「朕的偏愛,你既看不到也不認,那以後朕就待你公平公正……」


  說到這裡,他望向梁九功,道:「諭宗人府,皇三子胤祉,御前失儀,殊為無禮,著收禁宗人府嚴加議罪!」


  「嗻……」


  梁九功應著,沒有急著下去。


  現在都二更天了,城門已經關閉,傳口諭給宗人府也是明早。


  今晚三阿哥怎麼安置?還要不要拉下去拘押?


  他望向康熙,眼見皇上毫不猶豫地點頭,才低聲叫了門口侍衛,拖了三阿哥下去。


  三阿哥臉色駭白,任由侍衛拖拉著,直愣愣地看著康熙,像是被這個處置嚇到了。


  康熙卻移開眼,不再看三阿哥。


  雖說曉得三阿哥是氣話,可他還是覺得沒有意思起來。


  自己待他太寬和了,使得三阿哥遇事不思己過,反而咆孝御前。


  父子之情是什麼?

  父慈未必子孝……


  真要說起來,除了太子跟大阿哥,他就在三阿哥身上費心最多。


  憐惜他小時候養在宮外,也憐惜他有個稀里湖塗的母妃,結果呢?


  一直偏愛,成了理所當然。


  一朝不偏愛了,就是滿心怨憤跟委屈。


  照三阿哥這樣說,那沒有得到偏愛的皇子呢?

  不是更委屈?

  康熙陷入沉思,十四阿哥嘴巴快、受不得委屈,有話就冒出來,其他人呢?


  還是沉默寡言的多些。


  是不是這些兒子,心裡對他這個汗阿瑪都有怨望?


  他心情怏怏的,他沒有體味過父子之情,本想著做個好阿瑪……


  *

  西花園,討源書屋,燈火通明。


  書桉上,左右是個兩尊七柱燭台,上面插著小兒臂長的白蠟,照得亮如白晝。


  這樣的白蠟,四妃處每日供應兩隻,太後宮七隻,可太子這裡早年得了御前吩咐,為免讀書傷眼,不限量供應。


  太子臉色耷拉著,手中提著毛筆,正在默著《為君之論》。


  諸皇子齊聚北五所,讓他鬱悶一回。


  皇父親臨北五所,讓他再鬱悶一回。


  等到得了消息,曉得聖駕帶三阿哥回園,他就要暴怒了。


  這是要做什麼?

  這兩年老大沒怎麼蹦躂,老實監理永定河工,反倒是三阿哥,上躥下跳起來。


  皇父也容他!

  太子越寫越鬱悶,丟下筆,伸手拿起旁邊的一瓶燒酒,「咕都咕都」喝了半瓶。


  旁邊的侍筆小太監,看著身形單薄,巴掌大的臉白皙無暇,小鹿似的眼睛含著擔憂望了太子一眼。


  太子放下酒瓶,扯了小太監到懷裡,低頭將口中的酒水渡到小太監口中。


  小太監差點嗆到,就要咳嗽。


  太子捂了他的嘴,道:「孤賜的,喝下去!」


  小太監咽了下去,被燒酒激的,臉上「唰」的一下都紅了,眼裡也水汪汪的。


  太子將他拉著坐到自己腿上,帶了睥睨,道:「孤是誰?」


  「殿下是太子爺,是未來的皇帝,是八旗日後的主子……」小太監清脆地應答。


  太子挑著嘴角。


  是啊,大阿哥也好,三阿哥也罷,不過是個八旗小領主。


  自己卻是八旗日後的主子,他們都將匍匐在自己腳下。


  他這樣想著,緊緊地摟著小太監,似要將小東西揉碎。


  小太監臉色由紅轉白,卻是忍著沒有叫出聲來。


  門口傳來動靜,道:「太子爺……」


  太子剛想罵人,隨即分辨出來聲音,伸手將小太監推開,道:「進來!」


  進來的是個眼生太監,進來以後低眉垂眼的,視線沒有往小太監身上落。


  「又有什麼動靜?」太子壓著心火問道。


  那太監低聲道:「三貝勒觸怒皇上,已被拘押,明日交宗人府議罪。」


  太子「騰」的一聲,站了起來。


  交宗人府議罪……


  跟直接呵斥兩句,鞭幾十不同。


  宗人府議罪,從重。


  「什麼罪名?」太子帶了幾分迫切問道。


  「御前失儀……」


  那太監回道。


  太子又坐下了,覺得沒意思起來。


  御前失儀,罪名可大可小,不過是皇父一句話的事兒。


  老三這陣子上躥下跳,落了這個下場也活該,可在外人眼中,老三卻是親近毓慶宮的,自己束手旁觀,容易被人質疑。


  可讓自己去求情,噁心死了,自己真不想摻和……


  *

  太子人望高,有人往這邊送暢春園的消息。


  其他皇子阿哥處,自然沒有這個待遇了,還不知消息。


  *

  一夜無話。


  *

  次日一早,九阿哥就神清氣爽地起來了,跟舒舒道:「今兒爺去內務府,將這兩天的事情料理了,明兒就休沐!」


  他是掌印官,又不要去御前輪值,什麼時候休沐自己就能做主。


  提及這個,他摸著下巴道:「往後爺每旬抽出一日、兩日來……」


  舒舒幫著九阿哥掛扇套,道:「未必要固定,忙的時候少休,閑暇的時候多休就是,還是以公務為重。」


  九阿哥搖頭,道:「在爺心中,你可排在前頭。」


  舒舒含笑聽著,不再啰嗦。


  夫妻倆用了早飯,舒舒提及了惠妃教養十格格之事,道:「到時候估計四姐也會過來。」


  九阿哥道:「四姐已經陛見過,估摸著也要在公主別院擺酒了,現在沒張羅,應該是等著十八『抓周』過去。」


  十八阿哥是去年五月二十八生的,再有幾日,就「抓周」了。


  舒舒笑道:「接下來,還有好幾場席了……」


  一日日只看孩子,也太無趣些。


  她還挺愛湊數的,時間不長,也不用遠去,出去跟妯里、小姑子待上半日挺好的。


  九阿哥捏了捏她的手,道:「之前七嫂不是說等爺不在過來吃飯么?那你就打發人叫上她跟老十福晉今兒過來吃午飯,省得一個人無聊,爺進城一趟,總要裝個樣,估摸著要下午才回來。」


  「好……」


  舒舒點頭道。


  昨日一番熱鬧,最愛八卦的七福晉,估計也憋了一肚子的好奇了。


  等到九阿哥走了,舒舒就吩咐核桃道:「去二所走一遭,問問七福晉今天中午得空不得空,得空了過來吃飯;然後再去六所問問十福晉……」


  當天叫人不是請客的規矩,可是這兩人也不算是客。


  關係要好的還有四福晉跟九格格,舒舒猶豫了一下,沒有叫人去請。


  四福晉這個月份,宜靜不宜動,中午送個攢盒過去就是了。


  九格格是嬌客,她一過來,大家說話之間也要帶幾分小心,還是單獨請更好。


  少一時,外頭有了動靜。


  是七福晉來了。


  舒舒忙迎了出去。


  七福晉雙眼嫵媚、眼角帶了粉紅色,笑道:「你不打發人來請我,我也要過來見你了……」


  說著,她收了臉上的笑,神色帶了鄭重,對舒舒蹲了下去。


  舒舒忙避開,嗔怪道:「七嫂您做什麼啊?大早上的,要害我摔跟頭是不是?」


  七福晉起身,拉了舒舒的手,眼圈慢慢紅了,卻是又帶了笑,看著舒舒,道:「從今往後,我還是我,真好……」


  舒舒引著她進屋,道:「您這媚眼如絲的,瞅七哥去,別瞅我,看得我頭皮發麻!」


  七福晉哭笑不得,白了她一眼,道:「我這是謝你呢,老九做財神散銀子,要是沒有你點頭才怪!」


  舒舒將菊花茶往她前面一撂,道:「那是他們兄弟的事情,關我什麼事兒?七嫂您可別這麼說,好像我們爺懼內似的,我們家都是我們爺說了算,我可是『夫唱婦隨』的賢惠人……」


  七福晉聽了,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道:「賢惠人我沒看見,我倒是看到大變活人了!」


  妯里倆都笑了。


  七福晉見舒舒不喜歡聽這個,就岔開話,說起昨天的事,誇起了七阿哥,道:「我們那位爺,一天嘴巴里說的話,一個巴掌數得出來,卻是個心裡有數的,昨兒來那麼一出,我這心當時就軟乎乎的,這樣好的人,怎麼能不招人愛呢?往後我定了心,好好當這皇子福晉,不給他拖後腿,也不讓他操心家裡……」


  舒舒聽著,也很是意外。


  畢竟那拉格格眼下已經生了三個孩子,還懷著一個。


  不是說寵妾滅妻,身為皇子阿哥,有著自身教養,不至於那樣。


  可是男人,哪有不重視自己血脈的?


  這是憐惜嫡女病弱,也是憐惜七福晉處境尷尬。


  實打實的真金白銀,比花言巧語更讓人心安。


  舒舒點頭道:「七哥面冷心熱,七嫂有福氣……」


  七福晉美滋滋的,道:「那當然了,我有福氣,遇到七爺;七爺也有福氣,遇到了我,我們都是有福的,往後啊,我不眼氣你了!」


  舒舒哭笑不得,道:「各家都是光鮮亮了外頭,內里都有操心的,有什麼好眼氣的?」


  七福晉輕哼道:「都是一色的皇子福晉,就你日子過的最省心、最舒坦,還不興人眼紅啊?別說我了,就是太子妃、四嫂那樣的寬厚人,說起你這日子,也只有羨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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