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兒子求殉(打滾求月票)
南五所之前是十四阿哥的住處,昨晚開始住著八阿哥夫婦。
今早八福晉更是吩咐下人,將北三所那邊的行李物件都挪到這邊。
八阿哥見了,本還攔著,覺得不必如此。
八福晉卻是覺得還是聽醫囑,真要因顛簸的緣故,接好的斷骨移位還是要折騰。
見八福晉這樣關切自己,八阿哥也沒有反對。
這邊有大阿哥跟四阿哥,兄弟感情也比北六所那邊好些。
眼下,聖駕到了。
兩子兩孫,自是從皇子開始探看。
先來的就是八阿哥處。
八阿哥得了消息,想要起身,被八福晉攔住,道:「我去迎駕,爺愛惜自己,才是真孝順呢,皇上會體諒的……」
說著,八福晉匆匆離開,迎駕去了。
八阿哥想了想,還是翻身下炕。
他左手手臂用夾板固定著,走路無礙,就是動作要輕。
院子里,八福晉已經帶了嬤嬤、太監屈膝恭迎聖駕。
康熙抬手叫起。
眼見著八福晉妝容素凈,沒有了驕嬌之氣,看著也有些憔悴,他心中的不喜去了幾分,問道:「八阿哥如何了?」
八福晉道:「昨晚疼醒了兩回,五更才睡得踏實些,己初醒了,剛吃了一碗素麵。」
康熙聽了,微微滿意。
好好服侍皇子,這才是皇子福晉的本份。
八福晉嫁進皇家三年,見賢思齊,也當立起來了。
他點點頭,越過八福晉往屋子裡走。
這會兒功夫,八阿哥已經一步一步挪到門口,正挑著門帘,打算出來。
康熙見狀,不由皺眉,快走幾步,道:「既是傷了,就當好好養著,逞什麼強?」
八阿哥道:「不礙走路,兒子想迎迎汗阿瑪。」
康熙道:「恭敬不在這上頭,你好好養著,就是對朕的孝順了!」
聽到這裡,八阿哥看了眼自己的傷處,帶了愧疚,道:「兒子無能,讓汗阿瑪擔心了。」
康熙冷哼道:「曉得就好,一個個的,早年在上書房的功課都忘到腦後不成?接個人就折了胳膊?整日里養尊處優,連卸力都忘了?」
父子兩個說著話,進了屋子,到了東次間。
康熙上座。
八阿哥喃喃道:「當時兒子沒想那麼多。」
眼見著八阿哥杵著,康熙叫他坐了,道:「不許再動了,養不好胳膊,往後拉不開弓,那朕就沒了一個文武雙全的兒子,回頭南巡也好、北巡也好,還怎麼跟人顯擺?」
八阿哥聽了,心下一顫,看著康熙說不出話來。
自從康熙三十七年他在御前就一次次丟了體面,得到了皇父毫不掩飾的厭棄。
「汗阿瑪……」八阿哥想著這三年的冷清,眼圈泛紅。
康熙看著八阿哥,多了耐心。
他雖是帝王,卻不是偏執的性子,從京城到園子這一路上也反省許多。
八阿哥不是尋常阿哥,也是他早年疼愛的小阿哥之一。
只是長大了,娶了個不大賢惠的福晉,日子多有不順心的地方,自己對他就沒了耐心。
可是這是親兒子,教養了十幾年的。
前幾年的進退失據,也有自己這個汗阿瑪不好好管教的緣故,使得八阿哥亂了陣腳。
兒子不能老訓,該誇也要誇。
「你今年二十一了,已經不是少年,也當踏實下來,過去的就過去吧,朕盼著朕的八阿哥長長久久地成為朕的驕傲,成為大清的柱石勛王!」
康熙道。
八阿哥重重地點頭,道:「兒子一定踏踏實實的,好好當差,不辜負汗阿瑪的教導!」
康熙贊道:「去年刑部的差事做的好,朕給你記功;這回救了十四阿哥,朕也給你記一功,朕的八貝勒,文武功課都不亞於你的哥哥們,爵位也當比肩才是!」
「汗阿瑪……」
八阿哥的聲音帶了哽咽。
年前去了南苑圍場,曉得牛痘之事,八阿哥就絕了刑部記功的念頭,沒想到峰迴路轉。
他心中激動,卻曉得不能稀里湖塗的受著,否則就有故意邀功的嫌疑。
他忙道:「兒子不是為了功勞才接的十四阿哥,那是兒子的親弟弟,兒子當哥哥的照顧護著他,都是應當的,算不上功勞。」
康熙看著八阿哥,曉得他說的都是實話,道:「正是因為如此,朕才要獎你,若是你沖著換功勞的心思救十四阿哥,那朕也不會給你記功,不要再啰嗦了,這是你應得的,當年三阿哥因對弟弟失了友愛被朕降爵,眼下你就能因對弟弟友愛被恢復貝勒爵!」
八阿哥越發羞愧,道:「汗阿瑪給兒子留著臉,兒子的貝勒也是不友愛丟的,就是兒子之前羞惱,不敢承認,兒子之前多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對著外人尚且周全示好,對著家裡人反而輕慢不周全,沒分清遠近……」
康熙看著他道:「你能反省這個,可見是真長進了,不錯不錯。」
只盼著是長了教訓,往後別再遠近親疏不分。
在外頭有個好口碑、好人緣有什麼用?
要是夫妻反目、兄弟疏離,那日子也過不痛快。
做人是不能太實在,可對著家裡人也不能儘是虛的。
良嬪……
康熙有陰影了,盼著八阿哥還是能多像自己這個阿瑪一些,即便有些小缺點、小毛病,也多克服克服。
還要去其他幾處,康熙跟八阿哥說了一刻鐘就起身,道:「聽朕的,不許再動,老實坐著,你也當了好幾年差,就當放個長假,等到四月里,朕再給你派差事。」
這是要讓八阿哥休養三個月。
八阿哥應道:「嗯,汗阿瑪不用記掛兒子,兒子定會好好休養的……」
康熙離開,依舊是八福晉恭送出來。
康熙對八福晉,囑咐道:「好好照顧八阿哥!」
八福晉躬身應道:「兒媳領命……」
康熙出了南五所,就去了南三所。
昨晚十四阿哥被背過來后,就直接安置在前院東稍間。
四阿哥已經回來了,正跟太醫在堂屋說凍瘡膏的事情。
這凍瘡也不是小事兒,要是不治的話,留了病根兒,往後就要年年犯,到時候紅腫化膿,也遭罪。
十四阿哥的手腳耳朵,眼下就都腫著。
十三阿哥也在,在稍間陪著。
十四阿哥醒了,蔫耷耷的,還有些發燒,就是沒有昨天熱。
他是疼醒的,鬧心扒拉的看著自己的小腿,又忍不住抓自己的手。
「怎麼會這麼大的口子?」
他已經斷片了,記得趴房頂的前半截,忘了後頭。
十三阿哥正給他剝橘子,道:「你都成蝙蝠了,大頭朝下往下掉,要不是正好八哥接著,就不是腿上這一處,就是腦袋上的口子了!」
十四阿哥都囔道:「那八哥怎麼接的我,就抱住半拉身子,沒抱全乎!
十三阿哥放下橘子,看著十四阿哥帶了嚴肅。
十四阿哥收了聲,小聲道:「我就是腿疼……」
十三阿哥看著十四阿哥,皺眉道:「阿克墩傷了囟門,還不知會如何;弘昱折騰一回,也要防著傷了腸胃,八哥胳膊都折了,哪個不比你這傷口嚴重?」
十四阿哥耷拉著腦袋,下巴頂到胸口,眼淚「啪嗒啪嗒」的掉。
「嗚嗚,我知道我成罪人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當時覺得沒面子,心裡不自在,想著阿克墩跟弘皙指定也笑話我……」
十三阿哥聽著,吐了口氣,道:「阿克墩跟弘皙是侄兒,小了一輩,就是弟弟,也不好用這樣的法子戲耍,九嫂再三叮囑,不讓給小阿哥們吃酒,四哥不放心,也說過一回;九哥就怕你任性,還專門過來看了,你怎麼就不聽勸……」
十四阿哥也是沮喪,道:「當時見到只有一張弓,腦子就炸了,早忘了旁的。」
誰會想到會有這樣嚴重的後果!
這會兒功夫,聖駕已經到了,攔住了四阿哥與太醫的請安。
稍間里,十四阿哥還「嗚嗚」的哭著,又悔又怕。
太子可不是好脾氣的人。
要是阿克墩沒事兒,太子念著娘娘跟四哥的面上,未必會與自己計較,可萬一阿克墩有事呢?
「還有臉哭?!」
康熙走了進來,毫不客氣地呵斥道:「往後可別再提什麼大將軍王了,欺軟怕硬、沒有擔當、色厲內荏,大清要是出了你這樣的大將軍王,那遲早要完!」
十四阿哥被罵得愣住,抬頭望向康熙,隨即就翻身下炕。
掙扎之下,抽到了傷處的縫線,他疼得臉色泛白。
沒等旁人反應,「噗通」一聲,他在康熙跟前跪了,抱著康熙的大腿道:「嗚嗚,汗阿瑪,您一定要長命百歲,讓兒子走在前頭,兒子害怕……」
一句話,聽得四阿哥與十三阿哥都變了臉色。
四阿哥望向十四阿哥的目光多了探究。
十四阿哥是真怕了,還是故意的?
十四阿哥已經嚎啕大哭,道:「太子不會饒了兒子的,兒子求殉……」
十三阿哥在旁,手心發緊,心驚肉跳。
康熙強忍著,身子才沒有晃動。
他低頭看著十四阿哥,面上也帶了怒氣,使勁拍打了十四阿哥的後背兩下,道:「混賬東西,說什麼湖塗話?」
十四阿哥卻是真怕了。
愛新覺羅家可不缺殺戮。
兄殺弟,從太祖皇帝開始就有的傳統。
他眼淚磅礴而下,嚎啕道:「兒子就算掙命,做了汗阿瑪的大將軍王,可到了太子的時候,也無法善終……」
*
下一更7月25日中午12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