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對峙

  安秀來的比眾人想象中快很多。往常起個床都是三催四請的,現在知道自家寶貝兒子被她親二哥抓來之後,本來就是為了躲懶不幹活才賴在房間里躺屍的安秀,猶如被鬼俯身一般一反常態特別麻利的衝進了堂屋。


  正躲在廚房門口默默圍觀的林氏看到這一幕,直接被氣笑了,「看看,這就是你妹妹,在婆家什麼活都干,勤快的像個丫鬟,現在到娘家了,不說幫著幹活吧,變著法兒的指使人啊。不是肚子疼嗎?不是要喝紅糖水嗎?現在又不疼了?」


  安大伯失望的看了眼已經沒有妹妹身影的屋門,又看了眼一臉嘲諷的媳婦兒林氏,一反常態的沒有喝止她的不滿,過了半晌才緩慢的呼出了一大口沉積於心良久的濁氣,什麼也沒說,搖了搖頭沉默的走了。


  能說什麼?以往心疼妹妹,哪怕家裡條件不好時,也硬是壓著自家媳婦兒和孩子,滿足她的所有要求,可結果呢?她東西拿的心安理得,對嫂子和侄子都指使得理直氣壯,現在居然連親侄子的媳婦兒都要搶了,真的有把他們這些哥哥嫂子當成親人嗎?

  安大伯不知道,但是他真的已經太累太累了,哥哥做到他這個份上,他自覺已經沒有什麼虧欠她的地方了。


  安秀不知道因為他們母子的作為,她的兩個哥哥都已經跟她離了心,不再寵她了。她像往常一樣跑進了堂屋,也不跟父母打個招呼,抱著兒子就開始呼天搶地的,「天寶啊,娘的寶貝兒子,你有沒有哪兒不舒服?你二舅傷你哪兒了沒?你跟娘說,娘跟他沒完!」


  「沒完?」徐氏本來還糾結與都是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一聽這話,怒了,「你想跟誰沒完?你兒子你護著,難道我兒子我就不護了?你們娘兒倆合著伙欺負我兒子老實,我還跟你們沒完呢!」


  「娘啊,你不能不講理啊,我二哥多大了,我兒子你外甥才多大,哪有護著大的欺負小的的道理啊?」


  「哦,我不講理,你講!你兒子小,你也小,那我兒子就活該被你們欺負到死啊?」徐氏眼一瞪,火更大了。聽聽,聽聽,這是人話嗎?進來頭一件事不是跟父母問安,也不是問問事情的經過,反而直接控訴哥哥以大欺小,欺負自己的兒子?她女兒以前明明很乖巧聽話的,到底什麼時候變成這個德行了?


  「娘你……」安秀氣結,轉頭委屈的看著她爹,希望她爹像以往一樣為她做主,「爹啊,你看我娘!」


  可惜,安秀這次錯估了形式,安老爺子深吸了口氣,嚴肅的看著她,「秀啊,你二哥說你跟天寶合夥背地裡搶了安達的媳婦兒,是不是這樣。」


  「安達?」安秀心虛的避開安老爺子逼人的視線,「沒有吧,安達的媳婦兒跟我們母子有什麼關係?再說我也不知道誰是安達的媳婦兒啊……」


  安秀雖矢口否認了,但看她心虛的樣子,眾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安老爺子更是失望的閉上了眼,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而本來已經發泄過一場,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安父,一聽安秀否認,心裡的火氣蹭蹭的往上涌,「安秀!有臉做就得有膽認!那天不是你專門上門來問我安達約定的是哪家的姑娘嗎?你該說你不是故意的!」


  「誰是故意的了,誰是故意的了!我侄子要訂婚了,我問問還不行啊!」


  「你問問?你那是只是問問嗎?你可別說你兒子跟那程家的姑娘幽會,不是你在背地裡支的招!」


  「呵,好笑,你兒子連個女人都看不住,賴我嘍~。」


  「我……我不跟你扯這些沒用的,程家已經收了我們家的禮物,也見過了媒人,是我兒子安達的未婚妻,現在他跟那女的在郊外私會被我給逮了個正著,你以為就憑你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能輕輕鬆鬆的推脫了不成?」


  安秀聽了這話愣了下,下意識回頭看了眼躲在自己身後的兒子,卻發現兒子居然心虛的扭頭不敢看她,再環視一周,不但父母,就連大哥看著他們母子也都是一臉失望的表情。


  失望?安秀皺眉,明白家人已經認定是她的錯了。雖然不知道她剛剛哪句話說的不對,但原本的心虛,被這麼一戳穿,她反而無所畏懼,索性也不抵賴了,仗著自己多年以來在安家眾人心裡的地位,頭一抬,趾高氣昂的對著安父哼了一聲,眼神特別的不以為意,「就算是又怎麼樣,別說那位程家姑娘還沒跟安達定親呢,就是定了,安達這個做哥哥的,讓讓弟弟又怎麼了?」


  「讓?混蛋!媳婦兒是能讓的嗎?」聽安秀說的越來越不像話,現在連「讓」字都出來了,安老爺子氣的拐杖狠狠的敲在地上,痛心疾首地表情溢於言表。


  「你光讓安達讓,你怎麼不說讓天寶讓讓安達?」安父心裡的怒火經過發泄,已經不那麼難受了,可是看著自己心疼了這麼多年的妹妹,不知怎麼的,他心裡越想越憋屈,驅使他不得不問個明白。


  「都是大讓小,哪有小讓大的道理啊。」安秀說的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好,安達大了,那是他活該,那安逸呢?以往安逸有個什麼好東西,都被天寶搶去了,你怎麼不說讓天寶讓讓?」安父險些被氣樂。這是個什麼話?難道大的就活該屢屢被欺負?

  「我們天寶是張家的獨苗苗,本來就該什麼好的都歸他,安逸算什麼。」安秀不以為意。


  「安逸算什麼?」始終默不作聲心疼的厲害的徐氏,乍然聽到了這句,整個人都被震得一愣,這才明白他們一家人在她女兒心裡的地位,整個人都被衝擊的有些恍惚了,嘴裡喃喃的嘟囔著,「是啊,安逸算什麼?他張天寶是張家的人啊,安家的孩子怎麼能比得上張家……」


  「那是,我張家的孩子最寶貴了!」安秀一聽,還以為母親也站在自己這邊,本來就很足的底氣又足了不少,摸了摸兒子的腦袋一臉的寵溺和愛惜。


  「你也是張家的媳婦,所以在安家就理所當然的作威作福?」徐氏又問。


  「那是!」安秀頭點地誠心誠意,一點遲疑都沒有。


  「呵呵……哈哈哈……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我的心疼和寵溺,你哥哥嫂嫂,包括侄兒侄媳婦的謙讓,到你這,都是因為懼怕他張家?」徐氏笑得瘋狂,眼角的濁淚卻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還越流越快,眨眼間就已經連成一線。


  「……娘?」安秀的笑臉一滯,被她娘弄得有點摸不著頭腦。


  徐氏不理她,又看向張天寶,「那你呢?你也是這種想法,覺得你外祖家是在巴結討好你們張家,所有家裡所有的好東西,都該是你們的?」


  「外婆……」張天寶驚魂未定的看了看呆住的親娘,又小心的看了眼又哭又笑的外婆,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好,很好!原來我們安家對於女兒和外孫的好,都是因為不如你們張家。」徐氏閉上眼,心裡一點兒奢望都沒了,臉上淚一抹,再睜開眼,已經換上了一臉的決然,「既讓這樣,以後你們也不要在登我們家的門了,我安家廟小,盛不下你們這兩尊大佛。老大,送客!」


  「送客?娘啊,你在說什麼啊,我也是安家的姑娘啊。」安秀這下慌了,臉上高高在上的表情不再,只能求助的看著她爹。


  「唉……秀啊,你真的是太令人心寒了。」安老爺子這會兒也熱淚盈眶,心痛的直捂自己的胸口,「安家不如張家?這是誰給你的錯覺?如果不是你兩個哥哥的接濟,張家早些年就餓死光了,現在你們日子好過了,反而說我們沾了你們的光?呵呵,你可真敢說啊,你也摸摸良心問問自己,到底是你總從安家拿東西回去,還是我們安家有人拿了你張家的一針一線了?」


  「爹……」安大伯聽了妹妹的話是很心塞心寒,但現在看著突然蒼老了很多的父親,孝心還是佔了大頭,也顧不得妹妹,三兩步過去扶住了父親。


  「我沒事,就是心裡堵得慌。」安老爺子看著大兒子擔憂的目光,又看了眼不遠處扶著自己老伴兒心疼愧疚的看著自己的小兒子,心裡被女兒傷透的心慰貼了不少,抹了把臉上的老淚,安慰的拍了拍大兒子的手,「既然她心裡只有張家,以後也不再是我們安家的人了,你去請他們出去……」


  安大伯看了眼一臉堅決的父親,傷痛欲絕的母親,又看了眼那個被他們疼到骨子裡,掏心掏肺的妹妹——人家知道現在也沒發現自己錯在哪裡——只能閉上眼,暗自嘆息了一聲,只當這三十多年的疼惜都餵了狗,艱難的點了點頭,「……是,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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