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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恐遭殃府衙使計感孝心捕頭相告(上)

  這天晚上,平城的府衙燈火通明。


  一起吃過晚飯,如九和十三正準備卸下一身的裝束休息,忽然原本靜謐的市坊雞鳴狗吠聲突起,前院方向也圍來一陣嘈雜呵斥之聲。


  如九摟緊十三,喚人去查看,不及開門,前院的管事已經跌跌撞撞跑了過來,「掌柜的,掌柜的,官府來拿人了,說要捉你回去審問!」


  「官府?」如九斤好似掉進了冰窖,生意人向來不喜歡和官府牽扯上關係,不管是何緣由,這般大的陣勢,自己這一趟恐怕不死也得脫層皮。閻王易過,小鬼難磨,被入了大牢他這等身份不是送上門給人糟踐?


  萬幸上頭人願意保自己還好,若是不願意——


  如九心中發慌,揪緊了十三的衣裳。


  十三也害怕了,爹爹千萬不能被官府帶走,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跑,這個年代技術這麼落後,逃了出去誰能認得到他們父女?

  「爹爹,我們混在客人裡面逃出去!我平常爬樹的地方可以從那裡跳到前院,天黑別人注意不到的,混出去我們離開平城過日子去別的地方!」十三連忙說,緊張地有些語無倫次,「我不要你被抓走。」


  「傻孩子,沒有路引跑不掉的。」如九斤難得為十三的天真苦笑了下,他把十三從自己懷裡推開轉而叫來張大娘,「大娘,我走的這一陣子拜託你照顧好十三,大恩大德如九定會報答。」


  張大娘連忙擺手,「掌柜這是什麼話,小姐我肯定會照看著,你放心好了,我不是那樣的人。」


  「我知道大娘素來對十三掏心掏肺地好。」如九斤抿抿唇晦澀道,「我的床頭木板下面有兩千兩銀票,大娘取取了藏好了,萬一,我若是,我若是回不來了,勞煩大娘受累把十三領回去,只要有口飯讓她平安長大就好了。」


  張大娘喏喏,「掌柜的哪就到這個地步,不用掛心小姐,小姐是我帶大的還能不管不顧了?」


  聽得如九斤託孤一般的囑託,從未有過的巨大惶恐在庄十三心中升起,她拚命理清自己紛亂的思緒,強自鎮定道,「不會的,爹爹,我們又沒幹壞事,會有辦法的,爹爹,我們一起想辦法,拿銀子去求官府,肯定能放了你的。」她胡亂揪住如九的袖子。


  如九摸摸她的頭沒說話,抽出袖子轉身徑直向外走去。


  外面已是燈火通明,門打開,火把刺目的火光跳進來染在如九筆挺的身影上,刺得十三眼角生疼。


  「如九斤,有人舉證你夥同強人謀財害命圖謀不軌,還不速速伏誅去府衙認罪!」院子里官差洪鐘似的聲音似乎穿透了一切喧囂,直直抽到庄十三的心頭。


  謀財害命?圖謀不軌?真是滑稽,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自己和爹爹老實過日子,怎麼可能幹出這種事情!


  庄十三掐緊拳頭,直挺挺站在房間中央,院子里的大隊人馬漸漸遠離,只剩一些樓里的夥計小倌如驚弓之鳥在門外探頭探腦,周圍一切似乎都離她而去。


  「小姐,別害怕。」張大娘把十三僵硬的身軀摟進懷裡。


  「我不怕,我會把爹爹救出來。」庄十三喃喃說,「一定可以的。」


  平城的知府和師爺註定要度過一個不眠之夜。


  「大人可將消息蓋嚴實了,曹通判那裡可千萬不能讓她知道。」師爺告誡到,「曹通判年紀輕野心大,背後又有靠山盯著大人的位置不是一天兩天了,若是跟著來摻和一腳,不定多難纏。「


  「最多一個晚上,進進出出這麼大動靜怎麼可能捂得下去。」知府用力一甩袖子,氣急敗壞道,「這尊菩薩怎麼偏偏就在我地界上出事,磨磨蹭蹭的,若早離了平城那會被人擄走,男孩子不在家呆著被山賊搶走都是活該!」


  這位知府讀了五十多年聖賢書,性子古板,最看不慣榮郡王這樣的男子。


  「大人慎言!」師爺趕忙叫道,恨不能捂上知府這張嘴,「這要被人聽去捅到榮郡王那裡,大人頭上的烏紗帽是要也不要。」


  知府像是突然泄了氣,癱坐在椅子里,長吁短嘆一場后疲憊道,「我知道,先生不需多言,若是承恩候出了事不說這烏紗帽,能不能全身而退告老還鄉都不一定。我只是不甘啊,我兢兢業業在這平城耕耘二十載,臨了還遇見個飛來橫禍,這蕭小侯爺自己行為不端,累的我們為他人仰馬翻,真是時運不濟時運不濟啊。」


  「大人不必這麼早就泄氣,說不得這也是個運道,把侯爺救出來不也是大功一件?」師爺寬慰到。


  「大功?現在能囫圇把他撈出來趕緊送走我就要燒香拜佛了。」知府搖頭嘆息,「榮郡王府的人,能有多遠就離多遠,那狀元娘子,被他逼得差點活不下去,枕邊人尚且如此何況我們這些小魚小蝦?」


  「實在到那地步,就把那如九斤交出去給榮郡王個交代,他再怎麼煊赫,大人也是朝廷命官有正經功名的,他不敢太過,就是鬧到御前他也不能如何大人,大人只需硬氣些,本就和大人無關,我們也認真尋了,讓他抓不到錯處。」師爺咬牙說,「他榮郡王再囂張,這天下讀書人也不能答應。」


  「你說的沒錯,我恪盡職守他能抓我什麼錯處,喊破了天也沒這個道理。」知府恍然大悟,重又鼓起了精神,笑哈哈說,「這一番話真說到我心坎了,沒錯,這天下畢竟還不是他榮郡王的,我一個朝廷命官他能如何。還是你明白,若是沒有你我倒真鑽進牛角尖了。」


  「大人謬讚。」師爺謙虛到,「只是大人,如九斤能執掌玉人館這麼大的攤子,這玉人館背後肯定也有些勢力,如九斤是他們的人,我們動了會不會——」


  「索性都是得罪,先把榮郡王那裡應付過去再說,左不過是個青樓男子,不會怎麼樣的。」知府不以為意道,「玉人館的生意我知道,裡面有張家王家和趙家的份子,主要是王家,我的正君和王家主夫同出一宗,我讓他帶些禮物去王家把事情解釋清楚,王家應該會體諒,換個掌柜的事情,玉人館在我的地頭上,這點面子他們不會不給。」


  正在牢里忐忑等待的如九此刻不知道,他的隱憂已經幾成現實,幾句話中他棄子的命運已經被決定了。


  師爺想起每年年節如九豐厚的節禮,一時有些感慨,「倒是可惜了個伶俐人。」


  「確實伶俐。」知府評價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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