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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感誠意謝氏門開訴血淚如九願成

  如此風平浪靜過了大半個月。


  這天,阿羅照往常低頭給十三研墨,發現墨汁已經濃稠那支筆卻已經半天沒伸過來了,他奇怪地抬頭看,只見筆隨意擱在一邊,紙上的字跡已經干透,而十三靠在椅子裡面,兩眼望天似乎在想什麼出神。


  「十三,你在想什麼?」阿羅好奇問到,這麼長時間他第一次看見十三在書桌前發獃。


  十三回神,倒也不隱瞞他,「我在想我爹爹。」


  「掌柜的?」


  「昨天和前天我都看見爹爹他一個人出門,跟門房一打聽,說我爹爹他這二十多天都這個時候出門。」十三蹙眉,「按理說這個時候他不應該有事情的,我擔心爹爹是不是遇上了什麼麻煩。」


  「問爹爹也不會告訴我,他總把我當小孩子。」十三繼續抱怨到。


  阿羅忍俊不禁,「十三,你就是小孩子。」他略自豪道,「我年紀就比你大,以前我娘許多事都讓我去做的。」


  明明你才是小孩好么?十三腹誹。


  不過確實,在阿羅身上已經很難看到如此充滿小孩子氣的一面,因此十三也不反駁他,默默接下小孩子的帽子。


  十三和阿羅說話間,如九斤正恭敬地立在謝先生家後院的門口。


  今日休沐,謝先生在家,聽僕從言語間說到如九斤,忍不住問她夫郎趙氏,「我聽說門口有人,可是上次你說的那個?」


  「哎,我也正愁呢。」趙氏垂首,挽起袖子給謝先生續上茶水,「這人一片心思為了女兒,我也不好太發狠了趕他,只是他那樣的身份,如何能進我們家門?」


  想起玉人館的名聲,謝先生沉默不語,只低頭喝茶。


  半晌,她說,「如果是玉人館老闆的話,我也聽說過,據說性情比較寬厚,口碑一向很好,不幹那種傷天害理的事。」


  趙氏一個斜眼過來,謝先生立刻訕訕,「我只是聽別人說,從來沒去過。」


  「說得好像我是那等小心眼的,夫人若是喜歡多俊俏也給夫人抬回來,只那種地方又臟又亂,平白玷污了夫人清名。」趙氏故意道。


  謝先生苦笑,「夫君還不知道我么?只不過覺得他如此堅持,也是一片慈父心。」


  趙氏嘆口氣,「夫人所想,如何不是我所想,我也是當爹的人,自然知道為了女兒的不容易,便是他再怎麼貧寒也沒有關係,孩子品性好我替他養著都可以,只是那種身份,我知道夫人為人剛正,可外頭陰私小人太多,一點風吹草動不知要給他們說成什麼樣子。」


  「我只是想到當年我讀書時,我家清貧,父親為了能讓我讀書把自己頭髮都賣了,還是湊不夠束脩,父親只能天天夜裡熬著,就為多縫一個荷包。」謝先生按按眼角,語氣悵然,「後來遇上老師願意收我為弟子,又承蒙岳母不棄,我才有今日。」


  「夫人天縱英才,公公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的。」趙氏溫聲寬慰到,又說,「若夫人實在看他可憐,不若讓他進來見一面再做打算,實在不行指點他一二,也是個交代。」


  「佩矜……」謝先生撫上趙氏的手,輕輕拍了拍。


  當面前的門終於打開,如九心裡並沒有雀躍的驚喜,更多的是長久等待后的如釋重負。


  跟在小廝身後,繞過彎曲的小路穿過花園,如九再一次打量上次曾涉足的這個小院,一花一木看似隨性,卻都恰到好處。


  被引入廳內,如九一抬頭看見上首坐著一位五十上下的女子,削瘦的面龐,衣著樸素頭髮盤起,面目威嚴,正審視著他,趙氏站在她身側。如九心底一驚,知道這必然就是謝先生本人,更不敢怠慢,萬分恭敬地行了一禮。


  趙氏見他目不旁視,姿態恭謹,略略彎了彎嘴角,說到,「夫人聽說了你的誠心,所以今日答應見你一面,如老闆你不必拘束,坐下吧。」


  如九連忙推辭,看他堅決趙氏便也不勉強他。


  「如老闆,你是青樓中人,為何堅持要讓你女兒讀書,又為何一定要送到我這裡來?」直截了當地,謝先生抿了口茶淡淡問到。


  如一根芒刺扎在心頭,強壓下痛意,如九的聲音依舊沉穩,「謝先生,小女一直聰明伶俐,我不想耽誤她,希望她能考取功名出人頭地,聽說您是平城最好的先生,所以才厚著臉皮上門求您,拜託您收下小女。」


  「考取功名,出人頭地。」謝先生玩味說到,面上不置可否依舊是那副威嚴模樣,既沒有大怒也沒有點頭欣許。


  誰都沒有出聲,陷入凝滯的沉默。


  如九額角滲出細密的汗水,突然他撲騰一聲跪在了堂前,額頭結結實實扣在地磚上,他直起身子望向謝先生,目光無畏絲毫沒有閃躲。


  謝先生不為所動,「你這樣又何必,起來吧。」


  「謝先生,請容我說幾句話,便是您不答應我也絕不會在出現讓您為難。」


  如九的聲音懇切又低沉,迴響在廳堂內,「我自幼被賣到玉人館,這輩子本來也不指望什麼,勉強活口飯吃罷了,老天爺可憐我,讓我遇見十三她母親,雪娘是個讀書人,卻從來不曾看不起我,溫柔體貼,還生下了十三,我以為是上天開眼終於讓我能像個普通男兒一般,可最後雪娘還是被我拖累,年紀輕輕就去了,若不是十三,當時我便一起隨雪娘去底下伺候她,但十三才那麼小,雪娘臨走前一直拉著我的手告訴我,一定要好好教導十三,將她撫育成人,一定要讓她讀書識字,明白這世間的道理,做個了不起的好女子。」


  「雪娘死後,我每天閉上眼都是雪娘的囑託,可是我一個卑賤男子,大字不識,我憑什麼教導十三?我一想到因為我的緣故耽誤了十三,以後我死了也不敢去見雪娘。」說到這,如九悲從中來,淚水滴落打濕了袖子。


  一個男子能得到女人的全心愛重,他們當年必定情深意篤吧?見如九神情哀痛,趙氏也不由動容,心中惻然。


  謝先生嘆口氣,「這般說來,你妻主倒也不曾看錯你,古有程門立雪,你為了女兒讀書能在我門前堅持這麼多天,也殊為不易。」


  「我不懂那些大道理,只有讓先生看見我的一片誠心。」如九低著頭說,「做人父親的,自然希望把所有最好的都給自己兒女,我不能教導女兒,便希望給她找到最好的老師,這都是人之常情而已。」


  「人之常情,但有見識有決心去做的卻不多。」謝先生輕輕搖頭,「世人大抵短視。」


  「謝先生,我是已經在地獄里的人了,可是十三不一樣,她是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的,她從小就懂事善良,從來不讓我為難,謝先生,求求您收下她,她是個好孩子,絕對不會讓您失望的。」如九哀求到,「真的,您就試試看,若是不滿意我立刻把她領回來,求您了,就試試看吧。」


  半晌,謝先生說,「可你有沒有想過,讀書這條路上,身家清白這四個字有多重要,沒有這四個字,便是學問再高,別人也總能找到鄙夷唾罵的理由,到時候千夫所指就真的是進退兩難了,不如我給你介紹幾個品性不錯的年輕人,雖然學問一般但性子淳厚,至少不會讓你無法和妻主交代。」


  聽出謝先生話語中的鬆動猶疑,如九趕緊道,「先生放心,我在這附近置一間小院讓十三讀書用,她從前很少出門,沒人認得到她,也不會知道她和玉人館的關係。」


  停頓片刻,如九略微苦澀道,「而且,十三的戶籍是跟著她母親的,雪娘是有功名在身的。我怕連累她們母女,一直不敢去官府辦文書,她們母女和我在面上沒有一絲一毫關係,別人看不出什麼,先生不必擔憂,十三她,是清清白白的身份。」


  謝家門外的小巷口,阿羅望著十三有些擔憂,「掌柜的進去了這麼久,我們要不要上前問問。」


  十三背靠牆壁坐在地上,聞言撐著身子站起來,拍拍衣服,輕聲說,「不用。」


  「我們走吧,我大概知道爹爹在幹什麼了。」十三說完,率先轉身離去。


  有些事情,埋在心底更恰當些。


  「阿羅,今天偷溜出來的事情不可以跟任何人說。」十三說,「作為交換,我也可以幫你保守一個秘密。」


  「什麼?」阿羅不明所以。


  「以後再說。」十三輕飄飄道。


  謝先生最終還是被如九斤的誠意所動,鬆口答應他暫時收下十三,只約定了兩條,一是若十三性子頑劣,二是若讓人知道十三和玉人館的干係,便通通不會再繼續教導十三。


  如九斤千恩萬謝應下離去,第一條他是半點不擔心的,至於第二條……他的眼神變得堅定,沒有什麼可以妨礙十三。


  事後,趙氏向謝先生感嘆,「以前都說小倌無情,這如老闆卻如此重情,一片慈父之心。」


  「世道艱難,生不由己罷了。」謝先生嘆息,「只希望他女兒是個好苗子。」


  她很想看看在玉人館那樣的地方,能不能長出一棵庭前寶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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