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隻影孤京城別居細查探老奴護主
十三如今終於體會到了當年林妹妹孤身進賈府是個什麼滋味。
儘管之前已經做好種種準備,但真的當平城漸遠,孑然一身的時候十三心底不可自抑的泛起一股凄涼心酸的自憐味道,她從未離平城這麼遠過。
柳放給她的荷包裡面只有一張二百兩的銀票和一張字條,上面龍飛鳳舞只寫了四個字——後會有期。
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荷包,十三感覺自己心中更加沉悶了。
她試著給自己找些事干,習慣性的想去掏書,車廂狹小本就氣悶,加上一路顛簸更是靜不下心來,十三索性把手中的書丟到一邊。
又枯坐了片刻,她探出頭去試著和雙林搭上話,所有人對她都是一副疏離面孔恨不得看不見她一般,只有雙林略微好些。
十三並不知道這種情況得歸功於她那位未曾得見的公爹,榮郡王當年管束妻主的事迹太過有名,雖然將軍似乎並不太重視這位贅妻,但父子相類,為著自己考慮大家心照不宣和十三默默拉開距離。
「雙林,還有多少日才能到京城?」
「十五日。」
「到那裡我需要做什麼么?」
「等將軍回來即可。」
「你跟著你家將軍多久啦?」
「從小就一直跟著。」
「京城有什麼好玩的去處么?」
「天子腳下自然豐富,日後小姐就知道了。」
……
雙林是個鋸嘴葫蘆,回答簡短沉悶,漫漫旅途十三也不嫌棄,一問一答間氛圍也不似最開始般拘束,偶爾周圍的侍衛也會插個嘴。
漸漸的,十三也知道了,這群護衛都是蕭炎的親兵,二十多歲的小伙,基本上都沒有成親,雙林和之前她見過的叫傳風的是蕭炎身邊左右手,頗有威信。蕭炎有一個同父異母哥哥,名喚蔣牧白,在戶部任職,兄弟二人成年後都分府別居另立門戶,但相隔不遠,和榮郡王府就是一條巷子的距離。
知道這些讓十三暗自舒了一口氣,好歹不必天天應付一大堆人馬,自做自的也沒那麼難以忍受。
袁成佩送的包裹里有一套金筆書俠的畫本子,在十三幾乎能將台詞劇情倒背的時候,他們一行人終於到了京城。
她急忙扯開帘子,仰目望去,氣勢恢宏的城牆延伸到盡頭,人聲鼎沸摩肩接踵,健壯魁梧的女兵一溜排開,身上鐵甲凜氣逼人。這便是京城,天子之城!
雖然未曾到過,但她知道沿著腳下這條筆直寬闊的大道一直向前就是皇宮,再往前便是整個大盛朝最至高無上的權力中心,政令一出,呼告四方,何等澎湃激昂?
再看兩邊,秩序井然,除了大盛人還有黃髮碧眼的胡商夾雜其中,人們衣冠楚楚,帶著一種有別於京城以外其它地方的獨特氣質。瞬間,十三心潮澎湃甚至有些感動,她此刻就身處在這個時空最繁華最莊嚴的城市,原本的鬱氣也一掃而空。
雙林前面開路,轉入一條安靜的小巷,停在一間不起眼的小院前面。這裡是靠近城牆的民坊,蕭炎在這裡置辦了一間三進的院子。
管家是個面目和善的老婦,站在門口迎接。
「庄小姐,這是玉姑姑,這段時間您住在這裡,一應事宜都有她料理。」雙林介紹道,「玉姑姑是府里的老人,這回將軍特意讓玉姑姑過來招待。」
「老奴見過庄小姐。」玉姑姑動作十分恭謹,堪稱完美
十三回了半禮,「玉姑姑。」
「軍中忙碌,小的告辭了。」雙林微微點頭和十三道別,上馬帶人離開了小巷。
等雙林一行的身影消失,玉姑姑和藹道:「小姐,這一路也累了,趕緊進府中歇息吧。」
十三被安排進了和主院一牆之隔的錦瀾院,頗為寬敞,還有兩位年輕侍女,考慮到現在逆天的男女比例,這算得上很了不起的待遇了。
這一趟住的可以算輕鬆愉悅,侍女體貼周到,被褥香軟,飯菜可口,若不是一抬頭看見隔壁院落的牆壁,十三幾乎快要錯覺自己是來度假享受的。
「公子院子里有間書房,小姐閑來無事不如去看看。」見她拘束在小院中,玉姑姑建議到。
十三便把大部分時間都泡在了裡面,依照從前的安排,早上看書,晚上寫文章,竟也找回了幾分當初在書院中的感覺,一心一意開始準備起春闈來了。
如此安詳過了大半個月,榮郡王終於忍不住派了洪叔來探聽情況。
洪叔在玉姑姑指引下隔著花牆端詳,遠處半開的窗下,十三端坐在桌邊,右手懸腕執筆,時而凝思時而蹙眉,聚精會神並沒有察覺到有人窺視。
過了好半天拉著洪叔離遠了,玉姑姑才帶著喜意問,「怎麼樣?這位小姐不錯吧。」
「模樣是很端正,氣韻也不錯。」洪叔點點頭,「王爺嘴上不說心裡被憋的難過,這不派我就來了,你說公子也是,人來了帶回府就行了,非丟在這裡,好歹是兒媳婦,郡王也得見上一面把把關才是道理,是好是壞心裡得有個數。」
「這下你可以和主子交差了。」玉姑姑說,「要我說,小公子這回總算幹了件正經事,這些天我看她做事一言一行,都不是那等輕狂浪蕩的,是個難得的年輕後生,聽說也是為了救她父親才答應的。」
「她這些天都做些什麼,可打聽什麼了?」
「她每日就專心讀書做學問,也很少提什麼要求,有什麼用什麼,從不為難人,更沒有到處打聽,行事十分有章法。」玉姑姑說,「我讓她去公子的書房讀書方便些,她也不亂碰,就用自己那些書本筆墨,書架上的東西也不翻,就凳上做一天就回自己屋裡。」
「這樣說來,倒還可靠。」洪叔道,「我剛剛看她倒不比王爺先前挑的人選差,還算拿得出手。」
「人家正經讀書人,還拿不出手那是要怎樣的仙女?」玉姑姑不平道,「我看這位庄小姐是個良配,性子寬厚,又穩妥,難得的是脾氣好,正和小公子配一對。」
「我有沒有說她不好的意思。」洪叔連忙解釋。
想了想,他又關切道,「你要真覺得人家好,平時就多從旁邊勸著些,多說說公子的好處。畢竟都要成婚了,還是和睦些最好,兩個人總得有個先伸手的,公子脾氣大,你多給庄小姐通通氣。」他實在是很擔心自家公子,半分夫德都沒有,但願這位庄小姐真是個好脾性的。
他的語氣有些悵然,「小公子性子分明,和王爺年輕時候簡直太像了,那個人耽誤王爺一輩子,小公子不能再步了王爺的後塵,總得找個知冷知熱的,男人再大的權勢還是得有個女人,不然,哎——」他重重嘆息。
「庄小姐和那人不一樣,和公子定會和順的。」玉姑姑寬慰道,「那兩個侍女不過伺候她幾日她都上了心,昨天看鈴蘭幹活燙了手今天就悄悄問我有沒有好些的燙傷葯,不是冷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