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名字來不及取了
十三既然干出了如此虎狼行徑,原本那層薄薄的紙頓時就戳破了,屋子裡的氛圍變得有些曖昧。
兩人誰也不好意思瞅對方,眼神相互避開或盯著燈影或對著腳尖。
蕭炎想的是,方才十三如此強勢,自己是不是得表現得更柔弱些,話本子里不都這麼寫么,「男子輕嚶一聲身子一軟半推半就成了好事,那叫一個良辰美景花前月下」,若十三提出來要和自己——答應,還是不答應?蕭炎只覺得口唇發乾心如擂鼓,手心都出了汗來,隱隱又覺得懊惱,自己剛剛的反應太差勁了,跟木頭樁子一樣,不知道現在軟一軟還來不來得及,可是,要怎麼做呢,他心思有些泛空,剛剛十三還和自己生氣了,自己平素確實不是那樣柔弱的人,再繼續那樣她會不會覺得自己十分虛偽?
要蕭炎自己說,他是十分情願繼續的,他挺想把十三拉過來再試試剛才的事情,感覺出乎意料的令人神往。只是,自己身為男子這個時候如此做派,會不會敗了十三的自尊心?她本就是入贅,在這種事情上讓自己佔了上風,豈不會埋怨自己?
可恨看了這麼多兵書,竟沒有一本告訴自己這種時候該如何做的。
十三不可思議的則是,她剛剛居然做了這麼沒羞沒躁的事情,還是主動的!難道她真的已經和這世界的女子一般墮落,見到美色就忍不住撲上去么?雖然感覺確實不錯……可是,她都已經開了頭了,他難道不能主動些么,他不是平素霸道慣了么,這個關口卻和個小綿羊似的,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已經很尷尬了么,他便是問句天氣如何自己也好搭話呀。
真讓她去挑他下巴邪魅一笑么?十三很是覺得有些為難。
「你——」「你——」
「你先說!」「你先說!」
兩人各自一愣,蕭炎裝模作樣清清嗓子,「你先說。」
「我——」十三其實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對著蕭炎的臉腦子已經快蒸發得不剩什麼了,「我是想問你,你——」
蕭炎暗自吸氣,穩住,穩住,十三不管說什麼自己都不能失態了,她若真的提出來要和自己更進一步,自己作為夫君自然——是要答應她的,但也不可失了矜持,讓她以為自己多心急一般。
——他連該說的台詞都打好草稿了。
「你肚子不餓么?」因為太過緊張,十三的聲音有些繃緊,腦子一片空白的時候看見桌上剩下的飯菜簡直像抓了救命稻草,脫口而出就是這樣一句。
看見蕭炎臉上如同關鍵時刻被人從茅房拽出來一般的漆黑臉色,十三訕笑,乾巴巴替自己解釋,「這些飯菜都涼了,你晚上也沒有吃,肚子有沒有餓,弄壞身體就不好了。」
她一邊自說自話一邊起身,匆忙間還帶倒了一個凳子,「我去叫他們熱飯菜,餓壞了就不好了……」
「庄十三!」蕭炎低聲憤憤喊了一聲,眼睜睜看見僕人們應聲而來。
底下人的反應很快,魚貫而入就換了新鮮飯菜上桌。
只是傳風他們重新進來都有些看不懂了,之前離開的時候夫人和公子像是馬上要吵起來一樣,只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為何好像發生了許多了不得的事情,兩人的表情都夠不自然的。
蕭炎現在心情很不愉,他不愉,自然見不得罪魁禍首沒事人一般。
他面色微凝,冷哼一聲,對面埋頭吃飯的女子身子就縮了縮。
雙林見狀更不敢吭聲了,他腦子一向沒有傳風好使,便去看傳風,傳風回給他一個「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要說他也在納悶呢,現在兩人這模樣的確是不吵了,怎麼倒像是有幾分男女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味道,自家公子到底對夫人做了什麼?
在傳風心裡,是絕對沒有別人對他們公子做什麼的可能性的,畢竟,自家公子嘛,一向威猛不似男兒。
十三見蕭炎鬱悶不滿的臉色,知道這回算是自己不對,是她太過煞風景。她心中暗嘆,自己點的火還得自己滅呀。
「好了,你別生氣了,都是我不好還不行么?」十三揚起笑臉,討好道。
蕭炎面色舒緩,「我沒生氣。」
十三輕笑,朗聲邀請道,「等會吃了飯不知道夫君可不可以陪我一同去賞月呢?」
「若夫人想去,我便陪陪你也無妨。」蕭炎微微頷首,似是不很情願的樣子,只嘴角的笑意還是透了出來。
其實這個季節賞什麼月呢。既無百花相伴,又有寒風凜冽,並不是個詩情畫意的好時候,只他們兩人的心思其實也沒放在這個上面。
這算是他們兩人第一次約會,尤其是剛剛都扭捏表了心意,在屋子裡燈火通明還沒什麼感覺,這下甩開下人,只有他們兩個人在這靜謐的後院,柔情滋味頓時就上來了。
兩人並肩而行,沿著小路緩緩地走,小院不大,幾步就到了頭,圍牆攔了去路。十三抬頭仰望深邃的夜空,這個年代沒有污染,今夜又沒有雲,滿頭的浩瀚星河熠熠生輝,星漢萬里,幾乎能把人吸進去。
「真想離得更近一些。」十三讚歎道,「這樣的景緻也只有在這邊塞大荒才能有幸一見了。」
「你想離近些么?」蕭炎在她身側問到,「我可以帶你上去。」
「真的?」十三驚喜地轉過頭,眼中的笑意在這月光中幾乎能夠溢出來。
蕭炎咧齒燦然一笑,「自然,小事而已!」
一隻手摟住十三,蕭炎輕輕鬆鬆就帶她一起躍上了牆頭,站穩后小心扶住她的手,「當心腳下。」
邊境之地,都是些低矮屋舍,站在圍牆上,整個茵城盡收眼底,甚至連遠處的軍營的烽火高台都能看見,目光所及,可以一直延伸到天際,鋪了星海的天幕彷彿一片觸手可及的綢緞,迤迤垂落下來,披在人的肩頭。
「我喜歡這裡,太美了。」十三聲音雀躍,「你看我們家的房子是最高的,他們都比不過我們!」帶了些幼稚的屬於孩子的自豪。
「沒錯,我們家最高。」說到「家」字,蕭炎心底一片柔軟平靜,十三她其實已經把這裡當做家了么?
沒錯,我們的家,蕭炎覺得自己剛剛可能吃得太飽了,連胸口都被塞得滿滿的有種很充實完滿的感覺。
「十三,我是男子,卻不能如同別人一樣在家中相妻教女,我的性子也不夠溫柔不夠賢惠,你會介意么?」
此情此景下,平常如鯁在喉的那些話語也能夠如此坦然的說出來了。
「我從來不會介意。」十三輕聲道,「其實,我也會顧慮,我知道這個世上男人總是喜歡能幹威風的女子,我手無縛雞之力,外貌家世也俱是普通。」
「你和她們不一樣的。」蕭炎急忙道,「你比那些京城貴女強過許多!」
「真的?」
蕭炎有些局促,「真的,你學問又好,品行又好,待我——也好。」
十三輕輕笑了兩聲,「我很高興。其實,我沒這麼好的。」在她和蕭炎的關係里,一開始,他就是坦誠信任的那一個,她才是虛偽的騙子。
突然,十三的手一暖,她愕然看著蕭炎包住她的手。
「你手很冰,我給你暖暖吧,我是習武之人身體好,你是書生,別凍著了。」蕭炎這話說得十分鎮定,只有比平常抖動更快的睫毛暴露了主人的忐忑。
他想過了,山不來就我我就山,他蕭炎還未曾遇到過拿不下的陣地——無聲戰鼓已然擂響。
「謝謝。」十三輕輕說了一句。
「告訴你一個秘密要聽么?」
蕭炎湊過來,「什麼?」
「其實,我最討厭娘娘腔了,尤其是塗脂抹粉的男人。」十三意味深長道。
「什麼是娘娘腔?」蕭炎很是費解。
「就是說——」十三不自在把頭轉過去,「意思是我很喜歡你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