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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回肚子餓懶得取名系列

  新朝新氣象,新皇帝上來了,自然得有一派全新繁盛的架勢。


  雖然時間很倉促,但各部不敢懈怠,登基大典依舊是盛世氣象,不比先帝的差,這錦簇之下似乎前面短命皇帝留下的風波都了無痕迹,不知是幾多年前了。百姓一眼望去,皇帝聖明,大臣衷心,就差動手去開闢中興治世了。


  當然,大家更樂於關心的還是皇帝後宮那些事,皇后是榮郡王的兒子,德君是鴻嘉皇子家出雲公子,光這兩位公子父輩的恩怨就夠許多素材,加上他們和廢太女以及今上之間那點子事,足夠茶餘飯後聊個幾天幾夜了。至於剩下一些不太有名的份位比較低的男子,自動就被忽略了,畢竟二位公子這樣的風采,哪還顧得上旁人呢。


  所有文武官員,內外命夫,這日早上都在殿前行了大禮。忙活到下午,人潮散去,一小黃門把蕭炎領到了皇后的偏殿,蔣牧白已經在那裡等他了。


  蔣牧白身上參加大典的皇后吉服還未換下,蕭炎本想叫一聲「蔣狐狸」,一抬眼被這幅雍容威嚴的裝扮給怔住,他記得從前在家中蔣牧白總是打扮很閑適。


  「你跟從前不大一樣了。」蕭炎笑了,大咧咧找了凳子坐下來,「這樣鄭重打扮差點沒認出來,有氣勢多了。」


  蔣牧白取下頭上的發冠,輕輕放在妝台上,說到,「你和以前也不一樣了。」以前的蕭炎像一團火,容易灼傷別人,烈則烈矣卻無根無基沒有什麼能讓他定心的,容易消散。今日一見,那些少年人的恣意狂傲沉澱成了獨有的瀟洒氣質。


  「你和——你妻主過得如何?」


  「好啊。」蕭炎裝作不在乎的樣子,但眼中那一抹愉悅是無論如何遮蓋不掉的,赫然正是心動的樣子。


  「我馬上就要去平城一趟,我不在的時候幫我看著點我的人手,事情幫我照應一下。」


  「為何這時候過去?」


  「十三受傷了,另外還有點小麻煩。」


  「她受傷了?」蔣牧白不自覺提高了聲音,手上的刺痛讓他鎮定下來,原來是手裡攥著的發簪刺破了手心。


  他穩下聲音,「這是怎麼回事?查出來是誰了么?」


  「正在查,還沒有查到。」蕭炎神色嚴肅,「從問來的消息看,那人應該並不想要她命而是想挾持她,十三唯一能引起那些人注意的就是和我的關係,有人想拿她威脅我,但有可能的那幾家都已經查過了一遍,還沒有發現痕迹。」


  「她可還安好?」


  「沒事。」蕭炎不想提有阿羅救了她。


  蔣牧白凝望著面前的弟弟,一年未見他更精神了,神采飛揚,可見他應當是極喜歡十三的。


  「如此便好。」蔣牧白覺得名叫嫉妒不平的情緒在撕扯著他把他啃噬地四分五裂,然而他依舊端莊地含笑,「好好照顧她,你去罷,這裡有我和父王看著。」


  蕭炎是連夜趕到平城的,十三被安置在平城一處民房內的據點,蕭炎到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他並沒有先去找十三,而是到了阿羅那裡。


  阿羅房內的燈是亮著的,他並沒有睡,蕭炎推門進去的時候就看見他坐在床上,背靠床的圍欄,眼睛盯著頭頂上的帳子發獃。


  阿羅沒有穿衣服,胸前綁著白色的綁帶,能隱隱看見紅色的血跡。


  蕭炎不由上前了幾步,他低頭盯著阿羅的傷口,問到,「你還好么?」


  「你來了,阿炎。」阿羅似是才注意到他進來,眼睛轉過來看他,極為疲憊,灰濛濛一片,「我沒事,小傷,已經快好了。」


  「這次謝謝你。」蕭炎低聲說,「你救了她。」


  阿羅的聲音有些乾澀,「不必。」


  蕭炎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道,「我們的賭約——」


  阿羅打斷他,「我輸了。」他扭過頭不看蕭炎的眼睛,淡淡道,「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明日就離開。」


  蕭炎愣住,傻傻問出口,「為什麼?」


  阿羅沉默了許久,才終於開口道,「並不為什麼。」


  仔細打量了阿羅的神色,蕭炎確定阿羅說的是實話,但他並沒有以為的輕鬆愉悅,反而被他胸前的紅色壓得沉甸甸的。阿羅能捨出性命就她,卻為何又放棄她?


  「你要去哪?」蕭炎乾巴巴問。


  「先回一趟老家,祭拜母親,然後就回茵城,我更適合邊關,父親老了,也該休息了。」


  聽到這話,蕭炎知道阿羅是要和自己分開了。


  「好,我會給你簽調令,你的資歷接替你父親也是應當的。」


  說完這句,兩人似乎就沒什麼話可說了。


  半晌,蕭炎道,「阿羅,我很感激你。」


  「我並非為你,不必了。」阿羅眼神複雜,「十三懷孕了,你去看看她吧。」


  「什麼?」蕭炎眼睛瞪得老大,接連又追問了兩遍,「真的么?她懷孕了?」說完,嘴便咧了起來。


  房間又變得空蕩蕩,只剩下還在晃悠的木板門,阿羅望著蕭炎背影消失的方向,心中的無力感更深。


  便這樣吧,自己不是沒有爭取過,只是老天爺似乎格外偏愛阿炎。


  懷孕,阿羅在心底慢慢咀嚼這兩個字,得到消息時候的那種鈍痛苦澀似乎又瀰漫上來,那個孩子會不會像她呢,還是像阿炎?但總而言之那是他們兩人的孩子,自己再也插不進去了,即便自己得到十三,日後如何面對那個孩子,是自己讓他或者她失去了父親。


  因著小時候的那段遭遇,阿羅對幼年時候的溫馨日子格外珍惜,那時候只有他和父親母親三個人,沒有其它讓父親母親傷心難過的小爹爹,他甚至一度以為所有人家都是和他們家一樣的,母親父親和孩子,一家人永遠開開心心呆在一起,雙親作伴對他來說是得而復失,這使得阿羅對孩子天然有一種心軟憐惜的感覺,甚至他想過日後他和十三有了孩子也和他父母親當年一樣,他們兩個人和孩子,擠在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里,搭一個葡萄藤架子,吃過飯便一起乘涼談天聽故事。


  可是真相真的來到他眼前的那一剎那,因為這種心愿,他的痛苦變成了千倍百倍。


  因為那個孩子,除了放手他別無他法,他無法想像自己也成為另一個孩子的夢魘,是剝奪了他父親母親愛情的罪人。


  那麼他當年多痛恨那幾個小爹就會有多痛恨自己。


  阿羅緩慢地輕輕地呼出一口氣,躺了下來,便這樣吧,守一輩子關也沒什麼不好的。


  蕭炎衝進房間的時候,十三正在睡覺,如同蝦米一樣蜷縮成一團,蕭炎顧不得許多,胸中的熱情炙熱,促使著他直接衝過去緊緊抱住了她。


  「十三,十三,我回來了。」他激動地自言自語,「謝謝你,謝謝你,我真的好開心.……」


  「你來了。」黑暗中,十三動了一下。


  「把你弄醒了?」蕭炎關切道,「別管我,繼續睡,你多休息.……」


  「我沒有懷孕……」


  蕭炎僵住。


  ……


  「羅大人,放我下來吧,我自己可以走的。」


  「不行,你腳傷了,繼續走下去會廢掉的。」黑暗中,阿羅的喘息聲十分粗重,「你是要當官的,腳不能壞了。」


  身上只是草草包紮的傷口在撕裂,伸手不見五指,只有憑著隱綽的亮光沿著山谷間的小溪跋涉,山中寒涼,後有追兵不放,但阿羅心中充滿滿足和激動。他背著的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子,這樣生死一線的夜晚,只有他和十三,即便最後真的逃不出去,能夠死在一塊,似乎也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情了。


  在這裡,他能夠忘記身後的女子已經同他的好友成婚,而是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十三拉他出了地獄,這一次換他來護著十三。


  十三發了熱,鼻尖呼出的氣體變得灼熱,她感覺自己的所有感覺似乎都變得麻木,飄搖在黑暗中的一隻扁舟上,聲音都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


  「十三,你不能有事,你得醒過來,你有那麼多事沒做,你說過的……」


  「十三,我會救你的,別害怕。」


  「十三,你答應過我的。」她感覺有一隻手小心翼翼輕輕碰了碰自己的臉,「你當年許諾過我要來娶我的,我一直記得你,你卻忘了我了,我還沒有告訴你我是誰,還沒向你討這筆債,你不能這樣……」


  十三想出聲,想跟他說自己是個混蛋,怕是沒辦法還他了,卻始終張不開嘴。


  也許,自己死在這裡也不壞,她相信蕭炎會照顧好爹爹的,也不會讓爹爹知道她的女兒違背了對他光耀門楣的承諾,自己在爹爹心裡永遠是那個優秀聽話的女兒,還有蕭炎,他不會再被束縛,依舊是之前那個威風肆意又驕傲的將軍,有廣闊的疆場讓他馳騁,還有阿羅,若是沒有自己是不是能把他從昔年那個約定中解放出來?


  十三的思緒飄蕩著也在思考著,這個時候她並不太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了,但阿羅並不願讓她走,她看見阿羅艱難的背負著她翻過山谷河澗,血染紅了衣裳。


  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知道自己終究還是醒過來了。


  「這是在哪裡?」她看見茅草的屋頂。


  「農戶家裡,我們在這寄宿,你需要個大夫,休息幾天再走。」阿羅又回復成了之前沉默恭謹的態度,那些話語彷彿都是十三在夢裡聽見的。


  「你腳部的骨頭我已經固定好了,不會有事的。」阿羅說,「我託人去請了大夫過來,給你看看。」


  十三低頭看自己的腳,已經包紮起來上了葯,還用了木板固定。


  「謝謝你。」十三聲音很虛弱,眼皮微斂蓋住了其中複雜深沉的光芒,「你的傷口怎麼樣了,別管我先去休息吧,這樣子對身體不好。」


  雖然知道只是禮貌性的關切,但阿羅依舊滿足,十三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自己。他趕緊道,「沒事的,真的,我身上帶了葯已經用過了,我是習武的人,對我來說沒事的。」


  「還有件事。」阿羅有些緊張地說,「未免別人懷疑,我跟她們說你是我妻主,我們探親路上遇見山賊才這樣的,你別生氣。」


  「是你救了我,我怎麼會生氣。」十三笑了笑。


  不一會大夫來了,是個背著藥箱中年女子,把手搭在十三的脈搏處,合眼凝神,阿羅緊張地盯著她。


  突然十三出聲了,「羅大人,我口有些渴,能不能去幫我拿碗水?」


  阿羅一聽立刻轉身去了廚房。


  十三從貼身的暗袋裡掏出一條金鏈子塞進大夫手中,這是她近出門前從妝盒拿的,以防萬一。


  「這位夫人,何意?」大夫睜開眼睛看她。


  「並沒有什麼要為難大夫的,待會煩請您和那位男子說我一切都好,只是有了一個月身孕,動了胎氣。」


  大夫的神色瞬間變得古怪。


  十三繼續說:「並不會讓您擔責任的,您不必顧慮,只是因為我有一些為難之處罷了,還請您幫我,事成之後我還有謝禮。」


  「我不是不可以幫你,這種事當大夫的見的也多,只不過小娘子,有些事情騙不了一輩子的。」她搖搖頭嘆到。


  但也有些事,謊言比實話更好不是么?十三心中想。


  「你說什麼?」裝滿水的碗跌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濺出的水花很快隱沒在黃土地中。


  「莫不是高興傻了?」大夫含笑,「你妻主有身孕了,一個月。」


  「水打了,我去重新拿一碗。」阿羅飛快撿起地上的碎片倉皇道,眼睛不敢看十三,轉身跑走了。


  地上有一滴鮮紅,十三知道是剛才阿羅被碎瓷片割傷滴落的。


  看,她就是這樣一個卑劣的人,十三自嘲想到,她知道阿羅是個什麼樣的人,這麼多年未曾變過,她利用了他的正直善良,抓住他的軟肋狠狠捅了他一刀。


  阿羅直到傍晚才重新出現,兩個人默契地都沒有提起白天的事,十三也沒有問他去了哪裡,昏暗的油燈底下,她看到阿羅眼角的紅色。


  他眼神避開了十三,落在被子上面,他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黑色湯藥遞到十三面前,「這是大夫開的藥方子,你喝吧。」


  十三沉默地接過湯藥,一口灌了下去。


  「你早些休息,對……孩子好。」阿羅緊緊握住空碗,依舊沒有看十三,逃離似地離開那個女子。


  幾天後重新上路,阿羅變得愈加沉默,但對十三的照顧卻更加細心一絲不苟,休息時每每都會脫下自己的外衣鋪在石頭上才讓十三坐下。


  到達平城之後,有了接應的人,他們住進一間不起眼的小院。衣食熱水、靈巧的侍女,一切都準備得妥妥帖帖,他似乎功成身退,再不出現在她面前了。他們一人在小院這邊,一人在小院那邊,明明在同個圍牆之內,卻彷彿沒有交集的兩個人。
……

  「就是這樣,你不是想看我會不會和阿羅雙宿雙飛么?」


  「你知道了?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蕭炎手不由攥緊,艱難問到。他想抱住十三卻又不敢伸手,彷彿輕輕一觸碰面前的女子就會如同泡沫一般破滅消失不見。


  「你是我夫君,你不對勁我總能看出來的,而且,他的名字還是我取的。」十三自嘲,「但是我不敢說,我不敢和你們任何一個人說。」


  「剛開始我有些生氣,為什麼你不願意相信我,要這樣子試探我,你知道么,這一路我真的十分難受。」


  她忐忑又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自己和阿羅的距離,疏離拒絕無異於挑破最後一層窗戶紙當面狠狠羞辱一個用真心等待自己十多年的人,但她也不敢靠近,甚至笑得開心一些也害怕給他希望。


  「可是是我瞞著你在先,我沒有對你說實話,讓你不敢相信我,又怎麼能怪你?可我還是很難受很難受.……我是不是很壞?」


  「不是的。是我不好——」蕭炎慌忙說到,「我只是太害怕了,他那麼好——」


  「是啊,他那麼好……」覺察出她的聲音有些奇怪,蕭炎伸手卻碰到了一片冰涼。


  突然,他的腰被十三緊緊抱住,「夫君!」


  一顆頭顱埋在了他的胸前,放肆的哭聲壓抑在他的衣襟之間,漸漸地有些潮意。


  第一次,蕭炎看見十三如此情緒外露的樣子。


  再多的紛亂再多的煩惱這一刻似乎也不重要了,蕭炎環手抱住了十三,「沒事的。」


  「你為什麼才來?為什麼——」哭聲中能聽見十三放肆的宣洩,「你這混蛋——」


  追殺,逃命,阿羅的捨身相救,一路過來,始終緊繃的神經終於再也承受不住負荷,面前的蕭炎彷彿讓她抓到了救命稻草,情緒傾瀉而下。


  「我真的不知道,那時候我不知道耳釘的意思是什麼,我以為只是一個普通的禮物。」一邊哭,十三一邊嘶聲道,「我不知道會變成這個樣子,我不想當壞人的,我不知道他在等我,我以為我沒有欠任何人的——」


  「你沒有。」蕭炎抱緊了她說,「這不怪你。」


  「是我!如果我當時不那麼無所謂,就不會這樣子了!」蕭炎不懂,當年她在這異世間如同一個玩客,漫不經心地活著,根本不曾在意許多,如果她再認真一些,嚴肅地對待這個世界,她不會不知道那枚耳釘對一個男孩子意味著什麼。


  「我是故意的,我騙他,我知道他的過去所以利用他,他救了我我卻這樣欺騙他,我是不是一個很惡毒很沒用的人?」十三揪緊了他的衣裳,抬頭問到,聲音無比脆弱。


  「我知道你是為他好,這樣他才能真正放下,你沒有做錯什麼。」蕭炎用額頭抵住十三,輕聲說,「你是我見過最有擔當的女子,真的。」


  「我不想騙他的.……」十三閉上眼睛,眼淚不斷湧出跌落,她把蕭炎的衣服拽的更緊了,一動不動用力貼在他胸前,似乎這樣就能抓住什麼,有所依憑不再茫然困苦。


  過了很久,久到蕭炎的手臂已經麻了,十三才漸漸安靜了下來,仍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這樣的十三和平時完全不同,但蕭炎彷彿能夠知道,這是十三最脆弱最真實的一面,她毫無保留地展現給自己。


  「十三,不要難過,我不會再同你生氣了,我也不會再計較阿羅了,只要你開心我可以和阿羅好好相處的。」蕭炎輕輕說到,「是我不好,你不要為難,我不會再這樣任性了。」


  聽見蕭炎輕柔的話語,十三心底一慟,這是曾經那麼驕傲的蕭炎呵。


  十三扭頭抹了把眼睛輕輕推開他,望著他的臉,眼底碎光閃爍,「夫君,我若是曾這樣想過就不會難過了,我難過並不是因為我愛他,而是因為有人為我捧出真心我卻沒有任何一絲一毫可以回報的地方,因為我已經把真心給了別人。」


  過去無法改變,她曾經為另一個男子神傷,也曾經為阿羅歉疚,或許她和蕭炎是始於責任,但他是這樣一個充滿了生機,勃勃如驕陽的男子,那份越來越深的默契和羈絆,她又如何感受不到呢?


  「我沒辦法回應他並不是因為你,而是我自己,我想和你在一起。」


  蕭炎心神俱震,盯著她目光灼熱,「你說真的?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喜歡的是你。」十三吻住了他。


  這一瞬間,蕭炎覺得之前種種似乎都值得了,再沒有了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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