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自私
這件事真正計劃是在兩個星期以後,大檬已經辦好了她逃亡所需要的一切物資和安排,只等她解決和靳西沉之間的關係就跑路。
千里姻緣一線牽,這線牽的不容易,想斷也不是那麼容易,因為它並不是真的線,不能一剪刀咔嚓完了了事。它是牽在兩個人心上的線,深入骨髓融入骨血,必須要從骨血里斬斷。
時間很緊張。緊張到溫瞳甚至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悲傷,滿心都是怎麼讓靳西沉相信,她已經變心了。
林修竹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森然的瞪她:「你以為靳西沉是什麼人?你說變心他就相信你真的變心了?就算真的相信了你以為他會輕易放你走?」
溫瞳低了下頭:「所以我需要你幫我。」
「什麼意思?」林修竹眯起眼睛,審視著溫瞳的表情。
「我知道靳西沉不是那麼好騙的人,也不會輕易讓我離開,以他的神通廣大很快就會知道我是在演戲,也許還會查到我的病情。所以我要你找人賣消息給那些營銷八卦,說靳西沉和自己的侄女在一起了,而這個侄女就是前極限運動職業選手win。流言可畏,傳到學校里對我的名聲一定有影響,靳西沉不會不顧慮。」
「你真自私。」林修竹冷笑。
「我別無選擇。」
溫瞳仰起頭,想著是不是要哭一下子感動林修竹,她從前從來沒哭過,要是真這麼幹了那個刺激還是很有效的。
其實,現在哭對她來說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任何一個堅強的人,再聽到自己只有一年時間好活,哭就不是難事了。
「那你想過沒有,萬一靳西沉真的相信了你,從今以後也許他會恨你,不再記得你。他會再找到一個很好的人,結婚生子。你的忌日他不會知道,他的生命也不會再與你有任何關聯,你想過嗎?」林修竹淡淡的說。
……
溫瞳捏緊了放在腿上的拳頭,林修竹這個人真會說話,這些話簡直就是字字誅心。
「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就放心了。其實我想交代你在我走了之後好好照顧靳西沉,但是我一想,好像一直以來都是他在照顧我。這種感覺真是好挫敗,你說是不是?」溫瞳笑了笑。
隔了半晌,林修竹說:「真的值得嗎?」
值得嗎?
值得的吧,只要能讓靳西沉好好活下去,就值得。
從確診之後這些天,溫瞳想過無數次後果。最壞的結果是靳西沉安排好她的葬禮,就會去陪她。稍微好一點的結果是他食言,卻一輩子沉浸在她不在的陰影里,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不如他恨她來的好。
從那天之後,他們每天真的就像靳西沉形容的那樣,一起起床一起吃飯。她每天早上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一件柔軟的深灰色睡袍,胸口滿是乾淨清爽的味道,手臂鬆鬆攬著她的肩膀。再然後他會睜開眼睛,吻一下她的額心將她從床上拉起來。
一起去學校,一起回家,一起研究怎麼把花園打理的更漂亮,在哪裡再裝上一個鞦韆……
林修竹有一次去蹭飯,正好看到靳西沉把她壓在鞦韆上吻,絲毫不知道迴避的走過來:「卧槽你們真在這裡就干這事兒啊,你們家可還有個未成年小姑娘住著呢,你好意思啊靳西沉?你是不是存心想趕人走啊,要是覺得礙事你可以託付給我啊,我這邊也缺個養成的機會呢。」
靳西沉站起來,平靜的說:「你不適合。」
「為什麼?」林修竹疑惑。
「你沒有耐心。」靳西沉笑。
還有一次,靳西沉把她帶到陽台的望遠鏡旁邊,對著滿天星子,指指一個方向:「這裡有一顆星星,名字叫溫瞳。」
……
他喜歡喝茶,偏愛白茶,去了頭遍的清茶。
他脾氣很好,但是遇到真正不尊重生命的人會非常嚴厲,絲毫不留餘地。
他愛捉弄人,算計人,但是對於真正的朋友他卻會毫不猶豫的交付真心,就像林修竹。
他不喝酒,但是酒量其實還可以,這麼一想真是讓人覺得生氣。
他做起實驗來就會忘了時間,要經常被她喊了好幾遍才會脫掉白大褂從實驗室里出來。
他不怎麼吃甜的,堅果類的也不愛吃,水果通常只吃橙子……
看,她記得那麼多美好的事情,還有那麼多關於他的記憶。
但這些記憶,終歸要屬於另一個女人,他的未來也會由另一個女人陪他一起走。
靳西沉對於家人的記憶很少,所以對於家人更是重視,溫瞳的生命里只有他,相信他也一樣。
有一次靳西沉吻著她汗濕的鬢髮,說:「瞳瞳,等我們結婚以後就要個孩子好不好?」
那些兒子姓靳,女兒姓溫的設想也都終究只能淪為回憶中的空談,擁有這些回憶的只有她一個人,卻不再是他們共同的記憶。
林修竹咬牙切齒的看著她在那兒笑,覺得她真是狠心。其實他根本不知道,就在這短短的幾分鐘里,她已經百折千回的想了無數遍。過往越甜,真要撕開的時候就越是痛,這句話有多麼貼切,沒有人比她更明白了。
「林修竹我是不是真的很可笑,費盡心思的讓他喜歡我,可現在只不過短短的五個月,卻又開始費盡心思的讓他恨我。」
「……」林修竹沒接話,也許他也找不到答案來證明溫瞳的這種行為是不是可笑。
但至少對於他們兩個人來說,這個決定都是痛徹骨髓的,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閉上了。
「那你想要我幫你什麼?」林修竹終於鬆口,問出了這句話。
溫瞳知道他會這麼問,就是答應了,心口放鬆時卻又徒然增上一股刀割的痛楚,定了定神才道:「之前周言誠曾經利用我來做擋箭牌,希望能洗清他和衛轍之間的同性新聞,只是我一直沒有回應,所以力度並不夠。我會請他跟我一起演好這場戲,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帶著靳西沉一場場偶遇我和周言誠在一起的樣子,並賣出我和靳西沉之間的關係。」
「其實你完全可以再和他相處一段時間不是嗎?你還有一年時間,為什麼這麼著急的就要離開?」林修竹皺眉。
「你能稍微有點思維能力嗎?小朋友都知道醫生的話不是一定準確的,他說我還有一年的時間,萬一我其實只有十個月、八個月……就算我還有一整年,那你能保證我在這段時間不會病發嗎?我萬一在靳西沉面前病發那麼一切就前功盡棄了。你覺得我一個隨時會死的人能瞞過靳西沉嗎?」溫瞳說。
「那萬一靳西沉不會真的去陪你,也許他只是傷心一陣子,然後像小說電視劇里那樣找像你的人其……」林修竹說不下去了,他知道靳西沉不是那樣的人。
溫瞳剛想開口,手機卻在這時候響起來,是靳西沉打來的。
「瞳瞳,在什麼地方呢?」
溫瞳死死的咬住嘴唇,剛剛還那麼沉穩的和林修竹布置接下來的安排,可現在一聽見靳西沉的聲音,眼淚幾乎馬上就要奪眶而出。
「我在跟大檬逛街,待會給你買件襯衫你說好不好?」溫瞳笑。
「你會買么?」靳西沉笑。
「你別小看我,以後你的衣服搭配那都是要交給我的,你現在就不相信我了?」溫瞳哼了一聲。
「相信的,那麼眼光獨到的瞳瞳今天晚上想吃什麼呢?白灼蝦好不好?」靳西沉的聲音帶著一點笑意,幾乎不用細想,她就知道此刻他一定是一隻手支著額頭,唇角會含著一點淺淡的笑意。
「不要,我要吃辣的,不然不吃飯。」
「好,你說吃什麼都可以。」
一等她掛掉電話,林修竹扔過來一張紙巾,嘴角滿是譏諷的笑:「我以為你多冷血,一步步計劃讓他恨你,可這還只是聽見他的聲音你就忍不住了,嘴硬的很啊。」
「我高興你管得著么?你這麼對一個得骨髓瘤的人你也不怕打雷劈你。」溫瞳也諷刺道。
啪!
清脆的一聲響,不用回頭也知道有人打翻了杯子,摔壞了,這下肯定要賠錢了。
「溫瞳……你真的得了……骨髓瘤?」周言誠驚在了原地,腳邊就是剛剛碎裂的杯子。
他是學醫的,知道骨髓瘤是個什麼樣的病,所以他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在情理之中。
溫瞳轉過頭:「啊,是啊。」
他直接繞過碎片,拉了椅子做到她對面去,也沒顧上跟林修竹打招呼,劈頭就問:「什麼時候的事,醫生怎麼說,有辦法沒有?」
「前段時間吧,醫生說還有一年左右的時間,我還是挺幸運的是吧。」溫瞳笑。
「幸運什麼幸運,你好好說話。」周言誠怒。
「那行,你讓我好好說話,那我可就好好說了啊。」溫瞳抬起頭,嚴肅的看著周言誠的眼睛說:「我答應你,做你的女朋友。」
「……什麼?」周言誠脫口而出,一臉的不可置信。
「我沒有幾天好活了,我喜歡我男朋友,但是我不希望他在我走了之後會想不開,所以我想請你配合我演一齣戲,你給衛轍看,我給靳西沉看。大家各取所需,怎麼樣?」溫瞳一刀切入重點,卻把周言誠再次驚的不行。
「你……這麼愛他?」周言誠抬起頭,問。
溫瞳抬眼,不經意看到窗外的一家四口,爸爸抱著女兒,右手牽著妻子,而妻子的手中牽著兒子。
那個場景幾乎不用構圖,不用特地擺好造型,隨便那麼一拍就是一幅美好的畫。
再回過頭來的時候,溫瞳說:「是,我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