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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開始

  長生一直覺得自己落下了什麼東西,可就是想不起來,直到回到昆崙山,弗恃問她要酒,她才想起落的是什麼——那兩壇酒留在那林子里了。


  那日林子的出口被封,姜曲他們還是在外頭多留了一日,打算看他們是否有想到什麼法子脫困,想著如果第二日還是沒有消息,就回昆崙山搬救兵。


  卻是不知長生和司馬鹿鳴從黃泉路上去,返了陽間發現自己就在離昆崙山不遠的一座破敗的閻王廟裡,反倒比姜曲他們早一步回了玉虛派。


  憐玉和姜曲見他二人平安無事都安心了,錢如月心裡頭許多話想跟司馬鹿鳴說,無奈慎靈知她回了昆崙山,派師姐來召她,錢如月只好先回了主峰。


  姜曲告訴長生那日蘇隱出了出口,沒過半個時辰就斷氣了,屍骨已經託人送回鄉了。長生想起夢貘說的,蘇隱依然那樣年輕,回了鄉他的妻兒看到他的屍首不曉得會怎麼想,只是畢竟是陰陽相隔了,應該會傷心的吧。


  卦燎哭得驚天動地,長生抱著哄了好久才止住,不過吃完飯後就什麼都忘了,拉著小猴子高興的出屋外玩樂,還大方的分享他的玩具。


  弗恃心情不怎麼好,因為桂花酒沒了,「酒沒給我帶回來,倒帶了一隻猴子和一隻雞。」


  重明不滿,他雖是困在瓶子里,身體被縮小得可笑,但上古神獸的傲氣還在,鄙夷的看著弗恃那個不修邊幅的臭道士,「我是重明鳥,你有沒有見識。」


  弗恃自然是認得,他是故意的,笑道,「對,是像雞一樣的重明鳥。」


  重明氣得撞瓶子,瓶子晃了一下,差點從桌子上掉下去,長生眼明手快接住,把它放回了桌子上。勸道,「你別撞了,你要是掉下去,顛來倒去,難受的是你自己。」


  司馬鹿鳴道,「我答應過那猴子的主人要照顧它,師父,能讓我把它留下來么?」


  弗恃抓了抓後背,沒了長生做家事,他的衣服也好久沒洗了,身上這件他穿了好幾日,身子有些癢了。


  「那隻猴子留下來倒沒問題,你們帶上山的,吃喝拉撒負責照顧好就行,主要是這隻像雞一樣的重明鳥。」他無視重明的瞪視,這隻重明鳥戾氣太重,要是破瓶而出,可不好對付。他問長生,「要把他連瓶子封印么?」


  長生看了看重明,重明沒說話,求饒那種事他是做不出的。她想著,如果把重明封印,可能就像那鼠妖一樣永遠留在道觀里,可能比在林子里還不如,連陽光和白雲都看不到了。


  長生思考了一會兒,「他這樣應該也害不了人了,我能不能暫時先把他放在這?」


  弗恃道,「隨便你吧。」


  長生收拾完了碗筷,拿著瓶子回房,重明問她,「你不怕有一天我出去又要挾殺你解咒么,為什麼不封印我?反正你和夢貘都已經聯手做過一次了。」他還在為那件事耿懷,不論她說什麼他都會覺得不懷好意。


  長生道,「我覺得夢貘若不是迫不得已了,不會想用陣法封住你的,他應該是希望你能改過。」她覺得這才是夢貘的初衷,從頭到尾就算差點被重明殺掉,夢貘好像也沒想過要害了重明的性命。


  重明諷笑,「我何錯之有,改什麼,是他們先對不起我的。」


  「我不懂怎麼說,可能他們有錯,但你也有錯,錯了就是錯了,不會因為能言善辯就變成對的。」長生把瓶子放到窗邊能看得到外邊的位置,想了一下錢如月平時要挾人時是什麼神情,然後皺眉瞪眼,就是說起要挾的話還不怎麼順暢,「你要是安分,我會每日帶你出去曬太陽的,但要是又想著害人的壞主意,我沒辦法控制你,就只能讓師父和師伯他們把你封印了,你聽到了么。」


  重明有些不屑她刻意的瞪眼,根本不是這塊料,裝凶也是不倫不類。不想再理她,換了個方向坐,看著窗外的一草一木,這就是外頭的風光,萬里無雲,真是好天氣。


  長生也算言而有信了,弄了一條布帶把瓶子綁在腰間,幹活練武都帶著瓶子,重明倒也能隨著她移動四處看昆崙山的風光。


  兩個月後姜曲送了一壇酒過來,長生聞到酒香就知道那是弗恃日思夜想的帝都的桂花酒,長生喜道,「這個怎麼來的?」


  姜曲道,「這桂花酒這麼有名,我府里年年也會買的,不過就喝剩下這一壇了。我寫信去跟我爹說了,我爹就讓人把這最後一壇帶過來了。」


  長生前一陣子見到姜曲總是想起盧幼昭的事,想說又怕說了對姜曲有影響,總是面對他時渾身不自在。姜曲以為她還在為酒的事憂慮,乾脆寫信回家託人去問問那鋪子還有沒有桂花酒賣。


  弗恃聞著酒香出來,搶過酒罈立馬弄破酒罈封口的紅紙躺到樹下喝。


  卦燎和小猴子從樹葉里探出腦袋,竊竊私語后露出惡作劇的笑。卦燎近來努力的練習法術,長生因為他變勤奮了還獎勵了他很多點心。


  原來練習只是為了惡作劇。


  卦燎施法,凝出了一朵好小的烏雲,他嘻嘻偷笑,讓那朵烏雲飄到弗恃頭頂上,長生才要出聲制止,看到弗恃抬頭朝那小小的雲朵吹了一口氣。


  烏雲上升飄到卦燎和小猴子頭頂,下起密集的雨來,把他們兩個都淋成了落湯雞。卦燎嚷嚷著卻是忘記怎麼把法術收回來了,只好逃跑,只是那烏雲緊緊追在他們身後還夾著小小的閃電,也不曉得要下到什麼時候才會停。


  弗恃道,「該讓他們兩個吃點教訓,不然還以為誰都能捉弄。」


  長生問道,「那雨會下多久。」她也知道卦燎該適當的懲罰一下了,不過真罰的時候又心軟。


  弗恃道,「那麼小一片雲,下一會就停了。」


  司馬鹿鳴挑水回來,把水倒進水缸。聽到姜曲對長生笑道,「你不是說給我做菜么,什麼時候兌現?」


  長生捲起袖子幫忙,姜曲本要說這種粗活留給他們男的做就好。長生卻是一手提起一個木桶,兩三下就把水缸注滿了。還真是有些打擊他和司馬鹿鳴的男兒自尊。弗恃眯著一隻眼睛,朝著兩個徒弟喊道,「挑完了水就練功吧。」


  姜曲聽出了弦外音,那就是閑雜人等該走了,別打擾。


  長生拿起蓋子把缸口蓋好,免得弄髒了水,「我明日做菜時多做兩份,然後放到菜籃里,你來取就好了,我也答應過給憐玉師兄做的。」


  回了昆崙山后,憐玉師兄偶爾也會跟著姜曲過來竄門,還會送過她些小東西,比如草編的蚱蜢,泥捏的鴨子什麼的,雖說最後都被卦燎拿去玩了,拆了大卸八塊扔哪都不知道了。


  姜曲曉得弗恃可不會因為他送壇酒過來,就對他笑臉相迎。他這師叔是好處照拿,面子照樣不給的。


  姜曲抓緊時間道,「那多沒誠意,該是你送過來吧。都是我來這裡找你,你也該多往主峰那走走。明日我把褚斑叫來,你也好久沒見他了不是么。」


  長生確實有些想念褚斑的,也就答應了。


  姜離送她的食譜她已經背的滾瓜爛熟,第二日中午她給弗恃和卦燎他們做好了飯菜,卦燎和小猴子溜出去玩,定是玩得高興,連中午回來吃飯的時間都忘了。


  她告訴弗恃那炸芋丸是每人三個,卦燎昨天就纏著她叫她做了,可要留給他的,讓弗恃別都吃完了。


  之前就因為她做紅豆餅,弗恃貪嘴,吃光了一塊也沒給卦燎剩下,卦燎鬧了三天的脾氣,差點趁著弗恃睡覺的時候報復,聯合小猴子把他鬍子和頭髮剃了。


  弗恃嘴上答應了,遞上一張紙,「既然要上主峰,順道去拿這些回來。」他想了想,給長生太迷糊,弄丟了都不知道,於是把紙條給了司馬鹿鳴。


  司馬鹿鳴看了一眼,見上面列的都是些丹藥名字。


  本來應該煉些丹藥給司馬鹿鳴和長生輔助配合修行,增進修為會事半功倍。不過弗恃懶散,懶得花功夫煉丹,直接想撿現成的,讓他們去余箏漣那拿。


  反正余箏漣那應該有徐清煉的丹,余箏漣是徐清關門弟子,也是下任掌門人選,提前學習一下怎麼關懷同門也是理所應當。


  長生和司馬鹿鳴御劍到了主峰,正好瞧見慎靈領著幾個女弟子往眾妙道觀的方向走。長生實在怕這位師伯,拘謹的低頭。


  幸好慎靈也沒注意她,倒是慎靈身後的韋虹瑛瞧見長生了,朝長生笑了一下,長生也回應的笑了。錢如月走在最後,見到司馬鹿鳴是喜出望外,可惜不敢跑過去搭話。


  長生和司馬鹿鳴一人提一個食籃,因為想著有五個人吃,所以做多了些。長生等慎靈走了才敢動,然後走了幾步踩到了什麼。她把腳挪開,看到了一個草人。


  長生撿了起來,那草人用細細的繩子綁出了四肢和腦袋的形狀,做法挺簡單的,沒什麼技巧可言,十分普通。長生猜想道,「有可能是剛才哪位師姐掉的。」


  司馬鹿鳴道,「一會兒把這個給姜曲讓他去問吧。」


  長生心想也是,如果真是哪一位師姐掉的,姜曲應該能輕而易舉問出來的。


  憐玉殷勤特意出來接他們,其實主要目的是來接長生的,「師妹。」他笑吟吟的跑了過來主動幫長生提過食籃。


  長生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師兄,還是我拿吧。」


  憐玉怕她還記得上一回錢如月叫他拿包袱,他喊重的醜事。便道,「有師兄在,這種重活師兄做。」一旁的司馬鹿鳴沉默寡言的看著他,憐玉打哈哈,表示自己一視同仁,「鹿鳴師弟這份也讓我拿吧。」


  司馬鹿鳴也不曉得是不是沒聽不出憐玉對他說的只是客套話,把食籃遞上,說道,「謝師兄了。」


  姜曲和褚斑在擺碗筷,長生進門就見姜曲腦門上紅了一片,像用硃砂塗上去似的。長生指著問道,「你頭怎麼了?」


  姜曲揉了揉,「剛才摔了一跤,可能敲到頭了。我剛給褚斑看過,他說沒什麼事。」沒有外傷也不像內傷,他也就懶得管了。


  長生真的好久沒見褚斑了,心裡高興,問起褚斑近況。只是褚斑不怎麼愛說話,長生問什麼他都言簡意賅總結成兩個字很好,但回答時都是帶著笑的,顯然他見到長生也很歡喜。


  褚斑遞了一個瓷瓶給司馬鹿鳴,然後又從帶來的布包里掏出好幾個瓷瓶給長生,長生問,「這是什麼?」


  姜曲代褚斑回答,免得褚斑說話那樣簡練,只怕說三天三夜就解釋不清楚這是什麼,「有益身體的補藥。褚斑醫術好,煉丹的本事也是派中師兄弟里最好的。我知道很多師兄私下去找他要過丹藥,不過他都沒給。只是還真是厚此薄彼,我們每人都只有一瓶,長生一人就收了這麼多瓶。」


  長生憨笑道,「我比較笨。」


  「長生不笨。」褚斑說著,神情十分認真,認真到把他們都逗樂了。


  長生笑道,「真巧,師父正好讓我們余師兄那去取丹藥。」


  憐玉道,「到了一定修為就應該用些丹藥輔助了,不然修為增進得很慢。我和姜曲現在也開始服用些丹藥了,只是循序漸進,這丹藥也分很多種,一開始不能服用藥性太剛烈的。」


  「哦,對了。」長生把那草人拿出來給姜曲,「這是我剛剛撿的,剛才遇到慎靈師伯帶著虹瑛師姐她們經過,不曉得是不是她們之中哪一位的,姜曲,你能不能幫我問問,物歸原主。」


  姜曲爽快答應了,「就這點小事,得了,明天幫你問問。」他拿過那草人,瞄了一眼,想到身上沒地方放,就順手一擱,先放在桌角上了。「做了什麼好吃的,快拿出來,涼了不好吃的。」


  長生把菜擺出來,姜曲先動了筷子,夾了一塊牛肉嘗,甜言蜜語道,「比我家廚子做的還好吃。」


  憐玉靦腆的笑道,「那還用說,我一直就知道師妹的手巧。今日也是託了師妹才有這口福的。」


  長生道,「師兄太客氣了,我答應過要給你們做一頓飯菜的。」


  大伙兒開始起筷,大快朵頤。


  快吃完時,長生給姜曲舀了一碗湯,她記得在姜府時,姜離說過姜曲離家之前最喜歡喝這湯的。沒想到菜譜里也,就放在第一頁,不曉得是不是姜離希望偶爾長生下廚也能做一份給姜曲嘗嘗家鄉滋味。


  她心裡羨慕有個姐姐真好,隔著這麼遠,都在為弟弟著想,就照著菜譜做,不曉得味道是不是一樣。


  姜曲看到那碗湯,笑道,「所以說了,誰說長生笨的,你比誰都要體貼入微。」他起身要接,只是動作太大,長生也沒注意自己湯水裝得太滿,姜曲接過時灑出了一點滴在那草人上。


  姜曲只覺得手臂發熱,趕緊把碗放下,撩起袖子看,手臂紅了。憐玉道,「你該不會剛摔的時候把手也撞了吧。」


  平日倒也不見他這麼不小心,不過他們練功時身上大傷小傷常有,憐玉見沒破皮也沒流血倒也不很在意,又轉頭去誇長生的菜做得好了。


  姜曲道,「我總不可能連自己摔下來時有沒有撞到手都不知道吧,何況剛是突然覺得手發熱。」


  長生道,「你是被燙傷了么?」她做飯的時候有些燙到也是這樣紅腫的,「要不要取些冷水給你敷一下?」


  姜曲回憶了一下從早上起來到現在,他還不至於這麼年輕就健忘吧,「我今日沒被燙傷過啊。」


  憐玉瞟一眼,「那還疼么?」


  姜曲甩了一下手臂,「好像又不疼了。」就剛剛那一會兒滾燙的感覺很明顯,現在又沒感覺了。


  褚斑坐在姜曲旁邊的,放下筷子道,「我看看。」


  姜曲伸手給褚斑瞧,那草人放在桌子邊緣,剛才擺菜的時候又因為地方不太夠,把那草人又往外挪了一下。褚斑拉過姜曲的手正要仔細瞧,手肘碰了草人一下,草人掉了。就見姜曲整個人突然往後倒,四仰八叉後背著地。


  長生起身又是一腳踩在草人身上,姜曲悶哼一聲,覺得右腿被什麼重物壓了一樣的疼。


  憐玉把姜曲扶回座位上,終於覺得不尋常了。「你不會吃錯什麼東西中邪了吧。」一想姜曲今日吃的就是長生做的飯菜,又趕緊澄清,「師妹,我可不是說你做的菜。」


  司馬鹿鳴對長生道,「別動。」他蹲下來讓長生抬腳,長生不解倒也聽著他指示把腳抬起。


  司馬鹿鳴把草人從她腳下抽了出來,見那草人被踩的位置正好是右腿,還有個鞋印在,司馬鹿鳴皺眉。褚斑道,「給我看看。」他拿過那草人前後檢查,把草人上一根繩子弄開,草散開,露出了肚子里的紙條。


  沒人想過草人裡面還內有乾坤,憐玉問,「那是什麼?」


  褚斑取出來看,紙條上是寫了姜曲的名字的。


  長生把這種種聯想起來,「不會是因為我踩了它,姜曲才會腿疼吧?」


  褚斑道,「這是巫蠱的一種,叫壓勝。」


  憐玉吃驚道,「壓勝?那是一種咒術吧。」他們學的都是降妖伏魔的法術,對於用來詛咒害人的,本門不許他們去學,師父也就只是曾經稍稍提過。


  司馬鹿鳴道,「這事要去稟報師父師伯。」


  若真是壓勝,派里有人施這種害人的咒術,此事非同小可。憐玉帶他們去找非恆,非恆一見那草人,畢竟見識閱歷比他們廣,一眼就瞧出是害人的東西,直接就問這草人是哪裡來的。


  長生回答,「這是我剛剛撿的,就是慎靈師伯帶著師姐們經過後,我就看到這個草人了。」


  非恆皺眉,知道那回各人派座下得意弟子出來比試,慎靈的弟子名次落在最後十分不服氣,近來嚴格調教弟子。隔上一段時日,就帶弟子到其他師兄道觀要求切磋學習,其實就是爭強好勝要博回顏面。今日是帶弟子到眾妙那去了,非恆讓人到眾妙道觀去請。


  不久慎靈就到了,進來就問道,「什麼事?這樣急匆匆的叫我來。」


  非恆一臉嚴肅,遞上那草人,「你自己看看。」


  慎靈盯著那草人,也皺起了眉頭,「這種害人的東西怎麼進來的?」


  非恆道,「那就要問問你徒弟了,是哪一個帶進來的。」


  「師兄是什麼意思。」慎靈不悅,要他說個清楚明白。什麼叫她弟子,她連來龍去脈都不清楚,非恆就一臉要興師問罪。


  非恆道,「長生說看到你帶著你的弟子經過,地上就多了這個東西了。草人裡頭夾著姜曲的名字。都是同門,就算私下結了什麼怨也好,也不該用這種歹毒的法術,這哪是正派所為。現在傷了我徒弟,這事我絕對是要追究的。」


  慎靈大動肝火,「你就聽這丫頭說了就認定這是我弟子的!」她奪過那草人拿在手上轉過身,讓身後的女弟子都瞧清楚手裡的東西,「這是誰的!若是有人做了,就給我站出來,我絕不姑息養奸。」


  慎靈的一眾女弟子低頭,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無人應答。


  慎靈又是提高了音量,大聲道,「我再問一次,是誰的!不承認讓我查出來就重的罰!」


  一眾女弟子包括錢如月嚇得急忙跪下,異口同聲道,「師父,這不是弟子的。」


  慎靈瞪向長生,「我問你,你親眼瞧見這是從我門下弟子身上掉下來的么!」長生搖頭,她沒瞧見是誰掉的,否則也不必麻煩姜曲幫她去問了。慎靈罵道,「那你胡言亂語什麼。」


  司馬鹿鳴道,「師伯,我師姐只是說了她知道的,這草人確實是師伯經過後,在地上瞧見的,但並沒有說是師伯或是哪一位師姐的。」


  「弗恃教出來的徒弟就是這樣目無尊長么。」慎靈厲聲厲色,把草人還給非恆,「我管教嚴厲,不似有的人管徒弟管得散漫沒有一點規矩。這顧長生三番兩次闖禍,又是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帶上山,這東西是她撿的,你怎麼不去質問她質問弗恃,倒是挑著我來開刀了。師兄弟里就我一個女子,非恆師兄是覺得我好欺負是么!」


  非恆一時啞口無言,慎靈潑辣起來,真沒幾個人能說得過她。非恆難得也是動肝火了,不與她做口舌之爭,但姜曲的事他也不願這樣善罷甘休。


  於是拂袖道,「好,我把弗恃也叫來,我們今日把事情弄個清楚。」


  事情越鬧越大,司馬鹿鳴留心觀察,見那幾個女弟子中有幾個神色略顯慌張。知慎靈護短,自己是晚輩不好說什麼,就只能不動聲色的等弗恃來。


  非恆和慎靈坐下等,期間兩人臉色鐵青都不說話,各自在為弟子的事生氣。慎靈聞到門外飄進來的酒味,皺眉道,「大白日就喝成這樣,你不喝酒就渾身不舒服么。」


  弗恃跨進門檻,手裡不離酒葫蘆,「師姐說對了,我就是不喝酒渾身不舒服,不過酒醉還有三分清醒,比有的人好,滴酒不沾其實跟喝醉了差不多。」


  弗恃瞧見司馬鹿鳴和長生站在一旁像是罰站那般,又見慎靈弟子全跪著,他走到兩個徒弟面前,朝他們額頭上每人扣了兩下,「又闖什麼禍了。」


  長生揉了揉額頭,傻傻的搖頭。司馬鹿鳴才想開口,便聽到慎靈指著那草人道,「顧長生說這東西是我的徒弟的,沒親眼看到也敢胡言亂語,你做師父就不好好管管么。現在非恆師兄以為我像你這般管教弟子不力,讓弟子做出有違門規的事。」


  弗恃走到非恆旁邊坐下,翹著二郎腿拿起那草人看,「用來咒誰的?」


  非恆暴躁道,「我徒兒姜曲!本門出了這種用咒術害人的弟子,一定要查清楚。不管是誰護短,今日一定要有交代。」


  慎靈氣道,「師兄是指桑罵槐說我包庇弟子了,那還假惺惺的讓弗恃過來做什麼,說什麼弄清楚,還用弄清楚么,你都認為是我弟子做的了!」


  弗恃抖著腿慢吞吞道,「二位師兄師姐不必急躁。長生這孩子,可能腦子不怎麼靈光,嘴巴也不像師姐的徒弟那麼能說會道,不過就因為如此,她說話不會添油加醋,也不會亂說一通。」


  慎靈站起身道,「你說話何必拐彎抹角,你們兩個是聯起手來了,我懶得跟你們說,你們若是找到證據,儘管到掌門師兄那去說吧。」


  弗恃搖頭,由衷而發,「這小肚子雞腸還真是十年如一日。」


  這無疑是火上澆油,慎靈瞪著他道,「你是太久沒有和我較量,技癢了是吧。」


  弗恃道,「師姐是管門規戒律的,該還記得不許弟子私下毆鬥。我上一回跟眾妙動手,不是還被你和掌門罰了。我可不敢再動手,誰曉得會不會再犯重罰。何況我也不隨意跟女人動手。」


  慎靈柳眉倒豎,「說到底你們就是看不起女人是了。」


  慎靈揚起拂塵捲住弗恃的就葫蘆,那葫蘆對嗜酒如命的弗恃是寶貝得不能再寶貝的東西,何況裡頭還有沒喝完的酒。就見弗恃緊緊抓住那葫蘆,兩人在拼力道拉扯中。


  非恆趕緊出聲阻止,「你們兩個在幹什麼,在我道觀裡面動手,還不快停下。」


  慎靈眼中射出寒光,「我們不是在毆鬥,是在切磋。」


  司馬鹿鳴喚了一聲,「師父。」他刻意往跪在錢如月前邊的兩個女弟子看去。


  弗恃分神的瞥了一眼,然後直接鬆手了。慎靈正施力,弗恃這頭的力道突然撤了,她差點出醜,往後退了好幾步,還好是非恆把她扶住才沒壓到非恆道觀的椅子。


  弗恃道,「我認輸了,得了吧。以前師父還在時就說師姐你聰慧,一點就通,我就是塊頑石,我打不過你。」


  慎靈咬牙切齒,「你就是瞧不起我。」


  弗恃嘆氣,慎靈的脾氣也是十年如一日的難伺候,他趕緊扯了話題,「今日是要找出這草人是誰的,誰在昆崙山上用這種邪術。其實要知道那草人是誰的也不難,本門不是有門法術,能找失主的么。」


  有這門法術么?非恆疑惑,問道,「你要做什麼?」


  慎靈也是冷眼看他,弗恃道,「我不是說了么,我要找失主。不過這草人被施了壓勝,我再施法,有可能上頭的詛咒會反彈回失主的身上,姜曲呢?」


  非恆道,「被壓傷了腳,我讓人扶他回房了。」


  弗恃摸了摸下巴,「壓傷了腿么,只是我要施的法術霸道,若反彈回失主的身上,可能就不止是傷腿了,要斷腿。不過沒事,誰讓她用這種害人的咒術,算自作自受。」


  說著作勢好像在食指上咬了一口,又在草人身上畫了什麼符,嘴裡振振有詞的喃了什麼讓人聽不懂,像是咒語之類的話。


  慎靈的一個女弟子爬到慎靈跟前,含著眼淚,欲言又止的樣子,「師父……」


  弗恃停了動作,目的算達到了,就是要騙其中心虛的那個,「這草人是你的吧。」


  那女弟子沒敢說話,最重要的是沒有否認。慎靈嚴厲道,「這是你的……說話!你啞巴了么!」


  女弟子哭道,「弟子不知道他是害人的,不知道這是厭勝術。」


  慎靈追問道,「這東西你哪來的!」


  女女弟子坦白,「那是二師姐下山歷練,回來時送給我們的。說把寫了心上人的名字的紙條放在裡頭,日夜帶在身上,有能幫扶姻緣。她帶回來給我們玩的,其他幾位師姐師妹那也有。」


  她一直把那草人帶身上,誰知方才掉了,被顧長生撿了去。也是非恆師伯說了,她們才曉得這是壓勝害人的,看到師父大發雷霆,沒人敢認。


  非恆聽到「我們」二字,道了一句無知。意識到山上可能不只一個草人,追問道,「其他的草人呢?」


  其餘的女弟子除了韋虹瑛和錢如月皆是面面相覷,韋虹瑛是沒收,錢如月是脾氣太壞,跟其他師姐師妹都處不好,從沒人想過送她東西,她也就沒有。


  錢如月右側的女弟子把衣兜里的草人拿了出來,想到一會兒慎靈的責罰,就害怕得手發抖,草人掉到了地上。她一緊張,腿軟壓在了那草人的右手上。


  司馬鹿鳴則莫名其妙往後倒,右手發疼。


  「師弟。」長生要扶司馬鹿鳴,司馬鹿鳴搖了搖頭,表示自己能站起來。


  弗恃走去將司馬鹿鳴的袖子挽起,長生見他右手也跟姜曲的一般紅了一大片,弗恃捏了一下司馬鹿鳴的右手,見沒傷到筋骨。才去拿起草人,把繩子解開,取出裡頭的紙條,看到了司馬鹿鳴的名字。


  錢如月隨即破口大罵,「你不知羞,居然喜歡我表哥。」


  錢如月左前方的去年才入門的女弟子低聲嘟囔道,「師兄又不喜歡你,就你能喜歡,我們不能喜歡么。」


  慎靈大聲呵斥道,「你們還嫌不夠丟人么!為師還信誓旦旦的說我教出來的弟子不會做這樣的糊塗事,結果不止一個,終日不想著精進法術,卻是想著這種情情愛愛的事拈酸吃醋。就算你們不嫌丟人,為師還要這個臉面!」


  弗恃把那些女弟子上交的草人繩子都解開了,把紙取出來,看著司馬鹿民笑道,「你這小子,冷著一張臉倒還挺得姑娘家芳心的。比姜曲還多一張呢。居然連余箏漣那正經八百的臭小子也有人中意。」


  非恆斥責弗恃都什麼時候了,還這樣不正經,「現在是說這種事的時候么!」


  「不止你弟子出事。」弗恃晃了晃手裡寫著司馬鹿鳴名字的那幾張紙,「我弟子也出事,現在不就在想辦法了么。不過按理說若只是普通的草人就算寫了名字,若不是有深仇大怨詛咒,這厭勝術也不會霸道到如此。」


  非恆問道,「你們還做了什麼!」


  跪在慎靈前面的女弟子道,「二師姐告訴我們每夜將這草人放在月下曬一曬效果會更佳,還給了我們一小瓶子,說當地的姑娘會把瓶子里的水隔幾日就灑一些在草人上。」


  非恆讓人去取,慎靈不許,她的道觀里都是女弟子,她不許讓男弟子去亂翻,於是讓韋虹瑛去。


  韋虹瑛照著幾個師妹說的,在她們枕頭下拿了瓶子來,非恆拿過瓶子拔了塞子聞了聞,「這是什麼水?」


  弗恃也聞不出來,只知不會是清水。


  慎靈一副要清理門戶的樣子,「你二師姐呢,不是讓你把她也叫來么!」


  韋虹瑛就怕慎靈眼裡容不得沙子,尤其怕人說閑話,自己徒弟犯錯只怕比其他師伯座下弟子犯錯罰得更厲害,跪下求道,「我沒找到二師姐,她不在房裡。二師姐在外歷練一年多才來昆崙山,許是去找其他關係好的同門敘舊了。師父,我相信二師姐也是不知情的。」


  弗恃道,「這個我信,她若圖謀什麼,估計會把這些私下給你們讓你們不要聲張。沒教過你們,認不得這是厭勝術也不能全怪你們,無知也不算什麼大罪過。」


  慎靈雖是生氣,卻是因為弟子的這些行為覺得面上無光,不曉得該說什麼話反駁,只能是對弟子說道,「回去領罰。」


  非恆問道,「就這樣。」她剛才那態度盛氣凌人,現在查出可不是平白無故冤枉她,是不是也該跟他這個師兄說幾句。


  慎靈理直氣壯道,「我已經說回去會按照門規嚴懲我的弟子了,已經是交代了,師兄還想要如何!明日午時我會再過來。」說完就帶著弟子走了,她懲治自己的弟子可不會當著他們的面。


  弗恃道,「算了吧,你要她道歉那是絕不可能的,誰讓你是師兄,就忍了吧。」


  長生擔心道,「師父,那師弟和姜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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