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10.10
「老婦自雲州城來，途中經過一處亂墳崗，原本老婦該死在那裡。」老人的眼睛是看不見的，但她很從容，不緊不慢的說著自己的來處，「那天晚上有個年輕人來到我前面，說我命不該絕，便救了老婦。至於老婦是如何活過來的，這卻是不知道的。」
按照老婦自己的說法，她一路乞討到亂墳崗的時候，因為很久沒吃東西，饑寒交迫，又生了病，八成是熬不過去的，但是有人出手救了她，讓她能夠一路走到金陵城內。
至於她是如何找到金陵城，老婦說的話頗有意思，她是這麼說的，「老婦心中自有路，雖然看不見，也還是能找來的。」
「敢問您來金陵城，所為何事？」龍陽下意識問。
臉上帶著褶皺的皮膚動了動，老婦露出笑容，道：「一位李姓公子和吳姓公子在外雲遊的時候，無意中遇到老婦，便給老婦指了條路，說是來金陵城便能找到『小神仙』，老婦便來求『小神仙』指點迷津了……」
聽到這裡龍陽才想起來，前幾天兔十八好像說過，吳土豪和李公子這段時間經常跑出去瞎折騰，一般也能做一些好事，但大部分時候都沒有足夠的能力，就不停的寫信讓信鳥帶給兔十八看，然後兔十八和趙小公子商量后再給他們回信。龍陽估摸著，那倆人寫這封信的時候，遇到老婦應該是很久以後了，要不然老婦一個老人，斷然不能這麼快來到金陵城。
竟然是吳土豪和李公子指點的，那倆人跟龍陽又有緣，他便掏了一錠銀子，幫老婦去旁邊的客棧要了間上房，明日再來祥議。
「她說的亂墳崗約莫是楊瓊的地盤吧。」陽星君摸著下巴說，「就是不知道救她的是不是一葉大師，要真是，那和尚可真厲害了，這幾乎是等同於起死回生……」
見陽星君一臉感嘆的樣子，龍陽抿了抿嘴說：「這有何難，只要魂魄還在，肉身不腐，我便能叫人起死回生，便是地府閻王不同意更改生死簿，我也有法子去親自修改。」
「你說得對。」陽星君趕忙改口，「那和尚再厲害，肯定也不敢跑去修改生死簿，據說想拿起判官筆，得心善、心誠、心靈才可以，要不然會被判官筆壓垮。」
「你知道的倒是挺多。」龍陽笑了笑，推開院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早有丫鬟小廝把溫著的晚飯端上來，另外一個屋子裡浴桶里也灌滿了熱水，龍陽一邊吃飯一邊問了問毛竹和謝長生，還有瑜兒，知道那三個人已經安頓下來這才放心。
院子里兔十八照常照顧所有的兔子，重點是那隻懷孕的兔子，因為不知道這次生出來的兔子有幾隻開靈智的，還是一隻都沒有，兔十八的心情並不是很好，因為普通兔子壽命有限，總會老死，而他們這些兔子卻依舊年輕。
第二天一大早，龍陽鍛煉完身體，吃過早飯便慢悠悠的離開謝府去看那位老婦。
經過一晚上的打理，老婦看上去跟昨晚大不相同，倒像是個貴太太一般，一舉一動都頗講規矩。她得知龍陽就是要找的人之後，便娓娓道來。
老婦夫家姓沈，丈夫病逝后，她就在自己院子里建了個小佛堂，常年吃齋念佛。有一日伺候的丫頭在佛堂外面撿到一隻凍僵的老鼠，報給老婦后，她覺得都是生靈，便一視同仁，讓丫頭把老鼠拿進來，放到暖爐旁邊。
這本來只是一件很小的事，那老鼠第二天便不見了蹤影，老婦也沒放在心上。
誰知道沒過多久，沈家就接二連三的出現怪事，先是兒媳莫名出現惡疾，身體發愁，兒子厭惡，想要休妻。好不容易把這事兒壓下來，孫子又整夜整夜的啼哭，說是有東西啃他的腦袋，然而下人找了好幾天什麼東西都沒找到。
這種事情持續了許久，沈家找了道士、和尚的來做法。就在老婦以為事情解決的時候，家裡的長工又在外面打死了人，丫頭在外面偷了銀錢，官府接二連三的來沈府問話，老婦疲於應付。
事情到了這裡，老婦也沒想到是因為那隻老鼠，直到她有一日晚上吹了風，染了傷寒，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在一個深夜，一隻有半人高的肥碩老鼠大搖大擺的走進來，說那些事都是他乾的，只要老婦肯主動離開沈家，他就放過沈家其他人。
面對這樣的妖物，老婦也沒辦法，只得妥協，她偷偷離開沈家，家裡的那些事果真不再發生。
然而沈家竟然一直沒發現老婦離開，她猜到沈芙肯定發生了什麼，可惜老婦孤身一人，再不能回去，便一直待在外面。沒了銀錢，莊子距離又太遠，老婦差點在外面餓死，正巧遇到吳土豪，得到指點就來了。
最開始老婦並沒有想太多，她只覺得既然有人能指出『小神仙』的方向來，定然是有真本事的，誰知道吳土豪哪有什麼本事，讓她到了亂墳崗就支撐不下去，眼睛早就瞎了，以為自己就快要死了。
直到被救，老婦這才知道那個救他的人才是真的有本事，她說心中有路並不是假話，因為她知道往哪邊走是正確的，往哪邊走是錯誤的。
說完來龍去脈，老婦露出期待的表情，她想看看龍陽是不是有真本事的『小神仙』。
沉思良久，龍陽嘆氣道：「若是我猜的沒錯，你救那隻老鼠真真是犯了大錯。那可不是普通的老鼠，你既然禮佛，便應該知道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說起來有些神奇，是說兩隻老鼠幸運的闖到佛祖前面，不但聽了佛祖講佛法，還幸運的摸到佛前的一盞長明燈前面，喝到了燈油。這兩隻老鼠就已經不是普通的老鼠了，他們成功化形，還因為跟托塔李天王有過一丁點兒關係，就在凡間立了李天王的牌位，拜他為乾爹。
後來兩隻鼠精在凡間興風作浪，最終被哪吒給收了去。
當然，這樣的故事聯繫到佛祖，以及天庭里的天神啥的，離凡間實在是遙遠，但其中的道理是差不多的。不過具體的李清明還要再去親自確認一下，他不能讓那隻老鼠繼續興風作浪下去。
又要離開金陵城，龍陽跟謝埕說了之後，意外的沒有遭到反對。
彷彿知道龍陽在想什麼，謝埕哼了聲道：「最近張王海一直在準備，想要把你推出去，我都聯合他人給壓了下去，不過我估計用不了多久他就有可能進宮面聖，到時候我可能壓不住。你現在離開正好，我到時候幫你找個借口搪塞過去。」
「那畢竟是皇帝。」龍陽笑道。
「皇帝又如何，他想坐穩江山就得靠我謝家，我也沒要求什麼，不過是保護自己的兒子。」謝埕冷下臉說道，「就算皇帝真的跟謝家挑明，也不用怕，有的是法子脫身。」
謝家確實有這樣的實力，因為經過這麼多年的發現，謝家可以說是比皇帝更有權勢和財富，只不過是並沒有放在明面上，比較低調而已。
跟謝埕確定后，龍陽又去見了謝羽和謝永，送給他們一些護身的符籙，這才低調的帶著一群人離開金陵城。
一路快馬加鞭，經過亂墳崗的時候，龍陽頗為感慨的看了眼，卻沒有停留，沈家的事要緊。
亂墳崗從外面看根本看不到，若是走近就會進入幻陣中，要麼被逼真的城門官攔住，順便勒索錢財，要麼根本到不了近前，直接被幻陣擋住，繞來繞去也還是會在原地而已。
越過亂墳崗，繼續馬不停蹄的狂奔，最終來到一個龍陽從未來過的縣城。
這裡大約是位置好，來來往往的外地商人非常多，城中百姓穿著也都很不錯。龍陽按照自己的經驗來看，這應該是屬於很不錯的富縣，一般在這種富縣做縣令，稅收、徭役什麼的都很容易完成，還能有盈餘孝敬上峰，到時候評級評個甲級，再活動一下就能往上升一升，反之若是貧困縣，非但沒錢孝敬上峰，恐怕還需要朝廷救濟，更別說陞官了，那得是撞大運的事情。
沈家是縣中大戶，宅子非常巨大，比起當初李清明去的李家要大的多。沈府門口卧著兩隻石獅，看上去極為威武，不過給李清明的氣場卻並不怎麼好。
石獅的擺放和雕刻自然也有講究，一般踩繡球的是公的，身邊卧著小獅子的是母的，沈府門前的是一公一母。
龍陽不著痕迹的湊過去看了一圈，發現母獅身邊的小獅子不見了，那麼如果石獅有靈，母獅的靈必然也會跟著消失，公獅的靈自然也會消散。這裡並不是說小獅子被人偷走，而是徹底消失，因為這畢竟只是普通的雕刻，能產生靈就很不錯了，要是遭到任何破壞，都極有可能消失。
所以說，別看門前的石獅很結實很威武，其實在某些情況下，也很脆弱。
不管沈府門口的獅子原本有沒有靈，現在肯定是沒有靈，這就等於是門戶大開，在沒有門神的情況下，任何魑魅魍魎要是有心，都能進去逛逛。
確定了這件事後，龍陽換成陰眼看向門口，就見一頂陰氣森森的轎子從裡面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