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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 脫險

  078

  月明星稀,深夜的林子裡頭,只能隱隱窺見枝葉交錯間的一角天空,幾顆星子閃閃發亮,宛如黑色絨布上點綴的鑽石。


  可竹枝真沒心情欣賞這美景。


  身上是綁縛得緊緊的繩索,手腳都給捆住了,她已經掙扎了大半天了,絲毫不見鬆動。手腕處傳來火辣辣的感覺,大概是已經磨破了皮,生疼生疼的。


  身下是潮濕的泥土,已經沾濕了衣裳,凍得她渾身冰涼。


  加上一兩天沒進食進水,看樣子不用三天,大概明早,這身子就又會變成一具冰涼的屍體了。


  「青陽爺爺庇佑說」倒是打動了不少人,可惜打動不了已經對竹枝起了殺心的道士。不光為了那一注銀子,就是因為竹枝居然知道他們行騙的江湖手段,這人就不得不除了。


  所以神仙道士的理由也充分:你不是說青陽爺爺給你託夢么?那多簡單,把你綁了丟進青牛山裡,這可是神山,跟青陽爺爺關係匪淺,要是過幾天你能活下來,那就是青陽爺爺庇護你。否則就是你說謊,自然有青陽爺爺懲罰你。


  瞧,這主意多好!殺人不見血的。


  神仙老道這話一說,自然引來孫氏、田氏等人叫好。將竹枝打翻在地捆了,挑了幾個族人,由神仙老道護著進山,隨意將竹枝丟在山林裡頭,趕緊退了出去。


  老道的主意打得好,過兩日他再偷偷來瞧一眼,若是竹枝還沒死,他也不介意親手送竹枝上路。邪魔外道,得而誅之,這可不是造殺孽,是修行。


  於是此時便有了竹枝躺在深夜的山林裡頭發獃。


  手邊連個石頭之類的硬物都沒有,就靠兩手摩來擦去,這繩子怎麼擰得斷?這可不是尋常的草繩,是上好的棕麻擰的八股棕繩,莫說是捆竹枝這樣一個女人,就是捆紮野豬,那也動彈不得。


  孫氏真是捨得!


  這一連兩天的折騰,就是個鐵人也招架不住,何況竹枝一個女子。她只覺得嘴唇發乾,喉嚨火熱,心知自己大概已經發燒了,沒過多久,意識也漸漸模糊起來,強撐不住,頭一歪暈了過去。


  月上中天,萬籟俱寂,便是林間的蟲兒、鳥兒也沒了半點生息。不知從哪裡掠來一條黑影,停在竹枝身前,試了試她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額頭,長嘆一聲,將她抱在懷中匆匆離去。


  竹枝迷迷糊糊中覺著身上寒冷去了不少,不由向那暖源靠得更近了些,恨不能將自己揉進那熱乎乎的地方去才好。沒多久,覺得又冷了些,卻被人扶了起來,不知什麼東西靠近了嘴邊,聽見叫她「喝」,便將那苦兮兮的水一口吞了下去。


  她神智不清,也不曉得過了多久,也不記得喝了多少苦水,等到清醒了些的時候,只覺得眼皮好像有萬斤重,睜也睜不開,卻能感覺有人撫摸她的額頭,又解了她的衣裳替她擦了身子,混混沌沌中又陷入沉睡。


  等到竹枝徹底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木頭屋子裡,身下軟軟的,暖暖的,除了覺著身上有些發軟,人倒是覺得好了很多。她張了張口,喊了聲「有人嗎?」也沒聽見回答,倒是嗓子嘶啞生疼,乾渴得厲害。


  她轉了頭打量這屋子,牆壁都是一根根原木累就,連樹皮都沒有刨去,倒是挺有幾分原生態的風味。屋子不大,陽光從正對著床鋪的窗戶照進來,一直射到床上。旁邊一扇門上掛著青布帘子,不知通向何處。屋裡除了床,就沒有其他的家什,一個粗瓷碗盛了水,放在床頭。


  竹枝吃力地抬手想要端起碗來,觸手溫熱,心裡一驚,大概主人剛剛出去沒多久吧?掙扎著起來喝了水,低頭瞧自己身上,換了一身乾淨的中衣,只不過寬大得多,顯然是男子的衣裳,忍不住臉紅了一下。隨即又鄙視自己,這才撿了命回來,在意這些虛的幹什麼?就是不曉得到底過了幾日了,自己身在何處?

  她正微微喘氣,門上帘子一掀,一個黑衣人走了進來。似乎是沒想到竹枝居然醒了,他也吃了一驚,趕緊背過身去。


  雖然只是一瞥,竹枝只瞧見他沒有蒙面,卻沒看清他的模樣,只是見他身穿黑衣,心裡一動,啞著嗓子問道:「是你嗎?」之前已經救過我兩次的黑衣人,是你嗎?


  黑衣人捏了捏拳頭,無奈地轉身,冷著臉道:「快躺下!」


  他生得真是俊俏,哪怕是竹枝前世見過不少生得好相貌的美男子,心裡還是忍不住點贊,盯著他看了半晌。這黑衣人劍眉星目,鼻樑高聳,薄唇微微上翹,而且眼眶深陷,明顯是個混血兒。迷得竹枝心神一盪,忍不住就笑了一笑。


  黑衣人見她傻獃獃地發笑,嘆了口氣,上前把她按進被子裡頭,瞧見床頭的碗空了,便問她:「還要喝水嗎?」


  竹枝也開口問道:「你是誰?為什麼一直會救我?」


  黑衣男子楞了一愣,沒答話,轉身拿著碗出去了。竹枝則開始疑惑起來,這身子的身世干係清楚直白得很,她也實在想不出來會有什麼落難大小姐隱居公主之類的狗血會潑在自己身上。只是這黑衣人明顯瞧著面生,為什麼會搭救素不相識的自己?還是一連救了好幾次,算上這次,嗯,就是三次了。


  要不是人家救了自己,估計竹枝早就凍死在青牛山的樹林子裡頭了。想起這一遭,竹枝就磨了磨后槽牙,孫氏,咱們走著瞧!


  沒過一會兒,空氣中便蕩漾開了食物的香味兒,竹枝這幾日都沒怎麼進食,聞見這味道便勾起了饞蟲,嘴裡口水直流。這味兒,聞著好像是雞湯,是給自己的么?


  果然黑衣男子端了碗進來,小心地放在床頭,隨口說:「小心燙著。」伸手替竹枝掖了掖被角,又順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完了自己倒是一愣,往後退了半步。


  看樣子,自己發燒不清醒的這段時間,都是這個黑衣人照顧自己的。想到這樣一個美男子替自己擦洗身體換了衣裳,竹枝忍不住就紅了臉,低聲說了句:「謝謝!」


  黑衣男子倒有些手足無措,抿著嘴不說話,看了眼竹枝轉身便要走。


  竹枝趕忙叫他:「等等,你到底是誰?」


  黑衣男子沒轉身,腳步卻是頓住了,站了一會兒嘆氣道:「你別管那麼多,好生養兩天把身子養好,我便送你走。」


  「走?去哪裡?」竹枝奇怪了,如果回了下河村兒,自己該怎麼辦?

  黑衣男子沒答話,丟下竹枝出去了。


  竹枝發了會兒楞,摸摸雞湯涼得差不多了,端起來小口小口地喝了,問道:「喂!還有嗎?我餓了。」


  那黑衣男子掀了帘子進來,不贊同地道:「你好幾日沒進食,一時不可吃太多,先喝些湯水墊墊,等會兒粥好了再吃點兒粥吧!」


  他近前來拿碗,被竹枝一把捉住手臂,急切地問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救我?這又是哪裡?」


  黑衣男子低了頭看著竹枝拽住自己的手,嘆了口氣答道:「你管我是誰,路過看見倒著,又發熱,順手就給搭回來了。這兒是青牛山,不過是深處了,隔著救你的地方有點兒遠了。你歇兩日,我送你回去就是。」


  竹枝不依不饒:「我不回去,我都丟了條命了,還回去幹什麼?你都救了我三次了,怎麼說是順手?你到底是誰?」


  那男子有些不耐煩了,似乎又怕使勁掙脫傷了竹枝,只好放了碗把她的手掰開,塞進被子裡頭,嘴裡沒好氣地道:「每次都是碰巧遇上的,你不回去還能去哪兒?我是誰很重要麼?」


  竹枝點了點頭,那副模樣就跟可憐的小狗一般,黑衣男子瞧見就心底一軟,猶豫了一下又道:「罷了,你想去哪兒到時告訴我,我送你過去就是了。先歇著吧!」


  說罷便拿了碗轉身出去了,不多時又舀了白米粥進來,臉上雖然有幾分不耐煩,可動作卻是細心溫柔。不知怎麼的,竹枝竟覺得有幾分熟悉,可是仔細想了想,實在想不出平時在哪裡見過這人,只得丟開作罷,好生思量起往後的日子來。


  按這黑衣人的說法,自己迷糊了三天才清醒,那算起來已經過了那個道士說的三日之期了。就是不曉得那個臭道士和馮氏族人進山發現自己不見了,會怎麼想。大概會以為自己是被野物吃了,或者是拖走了吧?


  下河村、馮家、孫氏,這些竹枝都記住了,總有報仇的時候。如今自己身無長物,憑什麼對抗馮氏宗族的人?必須儘快強大起來,才能報仇。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孫氏你們可得好好或者,等著姑奶奶我回來報仇。


  還有羅家,竹枝也是失望透頂了,雖然早就沒有報什麼希望,可是想起那個道士說自己是邪物,陳氏等人那副又驚又懼,立刻推開自己的表情,心裡還是覺得有些悲涼。


  往後,該何去何從?竹枝無計可施,習慣性地伸手去摸懷裡的銀票,卻大吃了一驚。銀票呢?去哪裡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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