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逆襲32薇薇安與既定命運
事情是在前往「魔法書屋」的路上變得不對勁的。
「魔法書屋」的老闆娘龐培拉夫人是珂洛維斯堡的老牌地頭蛇，只要在冒險者這個行當混久一點的幾乎都聽過這位精靈的名號，只要檔次稍微高一點的，來珂洛維斯堡的第一件事都是跑去「魔法書屋」拜碼頭。
身為劍聖的我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於我而言，必去的理由還有一個：龐培拉夫人是我的師母。
提達爾*龐培拉，這是傲立於全世界法爺頂端的賢者大人被人遺忘的本命，畢竟全大陸就這麼一個賢者，大家都「賢者大人」、「賢者大人」的叫，這個本該威震大陸的名字也變得鮮有人知。
雖然不知道師父是怎麼把一個漂亮的精靈給騙到手的，但是路過師母的地盤卻不去拜會，這說出來像話嗎？哪怕他倆已經分居了無數年也不行！
龐培拉夫人與提達爾分居的原因至今沒有官方說法，有人猜是第三者插足，想看貌美如花的龐培拉夫人甩掉那個囂張的死胖子的大有人在，有人猜是生活習性衝突，畢竟精靈可是出了名的難相處，哪怕他們那張傾城傾國的臉也無法拯救。而兩位當事人呢？提達爾對於自己的夫人絕口不提，龐培拉夫人倒是不避諱談論提達爾，但是對於分居的真正原因也是默契的保持著沉默。
我自小在師父身邊長大，就算如此，也從來沒見過這兩個人出現在同一場合，世界上大概再也不會有比他們更完美的分居執行者了，就連名字並排出現在同一張紙上都會極力避免。
避嫌到了可疑的程度。
少到可憐的相見次數並不代表感情淺淡，實際上這位女精靈還是相當有師母的樣子，私下裡給了曾經只是一個愣頭青冒險者的我不少拂照。
面對這樣一位夫人，主動登門拜訪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於是我在踏上這座城市的第一時間便直奔「魔法書屋」而去，可惜今天註定無法如願。
「到城主府去。」
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流星般劃過腦海。
我的步履不停，前往城主府確實在原本的計劃之中。
「到城主府去。」
不，我要先去拜會師母。
比方才強烈許多的*猛然出現，我忍不住皺起眉頭，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到城主府去！！」
當這個念頭牢牢佔據了整個腦海的時候，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已經奪取了身體的控制權，四肢自動進入了狂奔的狀態，周圍的景色在極致的速度下化為了扭曲的線條，而這瘋狂奔跑的目的地自然就是像磁石一般散發著魔力的城主府。
我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沒有像這樣全力以赴的奔跑了，以至於現在甚至都有點享受，可這也完全掩蓋不了身不由己的事實。
我感覺自己宛如一個提線木偶，被隱藏在黑幕後的主人掌控著一舉一動。
這可非常不妙。
雖然身體超出控制，可是大腦還在忠實的運轉，能造成我如此窘態的有兩種可能，第一，我被人下了非常高明的操控咒，能讓我在不知不覺中中招，他的實力簡直搞到瞭望塵莫及；第二則是一個她實在不願承認的可能——強制劇情。
強制劇情，故名思意，就是必須要上演的劇情。《拉斯拉茲布達拉茲布達拉斯大陸》給npc的自由度很高，但是這個高自由度終究還是有其限制，在某些無論如何都要上演的關鍵節點上，參與的npc們會感覺到自己腦子被陡然而至的念頭溢滿，果然不順著念頭走就會失去全身的控制，做出種種與原本意願背道而馳的行為。
即使再不願意承認，劍聖薇薇安這個角色也僅僅只是整部劇情中的一個武力高強的配角，策劃並未在我身上耗費太多筆墨，因此我對於強制劇情這件事只聞其名卻不知其詳，直到今天之前。
安吉麗娜沒有誇大其詞，我真的失去了全部身體的控制權，就連反抗的念頭都在誕生的那一刻就被澆滅，沒有驚起半分水花。
出於同病相憐的立場，我就勉強相信她對一個神秘刺客表白的事情是身不由己五分鐘吧。
這世上到哪裡找我這麼善解人意的好閨蜜！
身體失去控制的好處就是徹底解放了大腦，無論怎麼跑火車都不怕自己會撞著牆。
一句老話說的好，生活就像你出門就遇到了發/情/期的巨龍，抵抗不了就只能享受它。只不過正常狀態下，就算我出門遇到了巨龍，最終結果也是我揍它而不是它啪我。
徹底放飛自我的後果就是我的身體已經打暈了城主府的工作人員，一腳踹上了厚重的大門，一套動作做的行雲流水，說我以前沒幹過都沒人信，可我的腦子還在感嘆門口栓的那隻獅鷲獸有夠皮光水滑，一看就是伙食棒棒噠。
「抓到你們了。」
受到了重擊的覲見廳大門轟然打開，裡面不堪入目的畫面也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說句心裡話，在看清裡面的情況的時候，我是出離憤怒的。
我的兩個任務目標：一個說背叛就背叛的傻瓜菜鳥，一個隱藏多年的中立間諜，兩個大男人正在眼冒紅心沖我那個提上褲子就走人的丈夫發花痴。
策劃你給老娘滾出來！這個gaygay的畫面到底是什麼鬼！
搞事情啊，這是要搞事情啊。
不能忍，絕對不能忍。
要是按照我往常的作風，早就一個大招砍過去了，把裡面的三個傢伙徹底剁成一堆肉餡，而現實則是我感覺我的臉扭出了顏藝的新高度。
「路、路德維希……」
包含著不可置信、哀怨憤懣還夾雜著點點竊喜的聲音從震動的聲帶中發出，柔軟甜美到讓人憐愛。
=口=我的聲音壓低一點竟然這麼有殺傷力……不對！這個為情所傷的軟妹子到底是誰？！
我的*在扮演飽受情傷的可憐人，我的靈魂在崩潰的捶地。
策劃到底在想什麼？在設計台詞和表情的時候能不能貼近一下人物性格！作為一個雙臂能跑馬的女漢子，老娘無所畏懼好嗎！
接下來更玄幻的事情發生了，路德維希放棄了那個一點也不符合他風格的酷炫坐姿，以一種走路都要帶風的氣勢走了過來，深情款款的對我說：「薇薇安，我很想你。」
這真是偉大的一天！從戀愛到結婚，我一直都希望聽一迴路德維希像戀愛小說男主角一樣講甜言蜜語哄哄我，而不是我成天像戀愛小說男主角那樣用甜言蜜語哄別的女孩，如今終於在策劃的幫助下實現了，雖然他整個人的畫風都ooc到了天際。
但是誰在乎他的表情動作，只要把聲音錄下來就可以了啊！我可以擼100遍不會膩！剩下的完全可以靠腦補！
阿澤和那個叫做「基友團團長接班人」的傢伙在路德維希身後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再次投注在他身上的眼神就變了，不僅灼熱了不少，還隱隱帶著崇拜。
用腳趾頭想我也能猜到這兩個小鬼擅自臆想了什麼，反正不是覺得路德維希演技超神就是覺得他是個情場高手，連我這樣完全沒有女人味的母猩猩都拜倒在了他的軍裝褲下。
完全沒有女人味的母猩猩是林斯特的貴族們在背後對我的蔑稱，他們在口無遮攔的時候被我撞了個正著，自然上前進行了異常親切又和藹的友好會談，將對方感動的痛哭流涕，抱著我的腳踝發誓要痛改前非，面對如此誠懇的歉意，我用寬廣的胸懷原諒了他們之前的無禮，畢竟關愛智障人人有責嘛。
越想越覺得自己賢良淑德，還精通以理服人，簡直萬中選一，真是便宜路德維希這個混蛋了。
敘舊有了，感情戲也有了，接下來可以開打了吧？
然而策劃似乎鐵了心想讓我感受一把正常的言情小說和吐槽向逗逼小說在感情戲上的天壤之別，我的眉頭自己聚作了堆，嘴巴也不受控制的張開了：「你怎麼會在這裡？老師應該把你封印在了魔王城……」
語調脆弱到我想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
「我確實被封印在了魔王城，但是我掙脫了封印。」
對面的路德維希似乎一直等著跟我對台詞，我話音未落他就特別順溜的接上了，與台詞搭配的表情也特別到位。
「沒什麼能阻擋我回來見你，薇薇安。」
哦，那你倒是來見我啊。
你有本事掙脫封印倒是有本事第一時間來見我啊，跑去玩角色扮演玩到被我揭穿算什麼事啊！
導演，這種跟事實全然不符的彌天大謊到底是怎麼過審的啊！走點心行不行！
作為被深情告白的女主角，我的內心已經被密密麻麻的刷屏佔了個滿格，一點也沒有接收到「好感動！」、「重新愛上他了！」的詭異電波。
沒辦法，這段劇情里路德維希ooc的太厲害了，以至於他對我說再多情話都沒有了一絲一毫的代入感，反而是吐槽欲逐漸攀上了新高峰。
我看背後那兩個背景板也被他這句完全與人設不符的肉麻句子噁心了個夠嗆。
都被噁心成這樣了，總算可以開打了吧？
然而事實證明我還是圖樣圖森破，現在早已不流行早期的心軟聖母了，能夠走在時尚最前沿的都是一些宇宙無敵玻璃心。
一感覺不順心就斷情絕愛，一感覺被背叛就斷情絕愛，一感覺男朋友跟其他女性多說了幾句話就斷情絕愛，加上對別人說的話堅信不疑並且立馬斷情絕愛，斷情絕愛的速度那是八頭巨龍拉著也趕不上。
作為一個懷刑男孩，策劃當然也不會甘心落伍，當然要把廣大人民群眾最喜聞樂見的元素加入這場狗血大戲之中。
我聽見自己用標準心灰意冷的口氣說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你又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拜你所賜，我已經完全被排除在聯盟的核心至外了，不要白費功夫。」
好在路德維希不愧是我的靈魂伴侶，無論多麼惡俗的梗都可以毫無破綻的接下去，只見他露出了像是活生生被人在肚子上狠狠打了一拳的痛苦表情，眉頭微皺，看起來痛苦又彷徨，小模樣招人心疼的很，台詞功底也很到位。
「你覺得曾經的快樂都是虛假的嗎？」
不知道為什麼，他身後的菜鳥看上去比他還痛苦，一副生怕我不相信的樣子，真是奇了怪了。
我倆婚姻破裂，他在干著什麼急？難道他因為太過崇拜我導致對這段劇情感同身受？
真是一個敏感的男孩子，我去阿澤投去了憐愛的目光。
劇情磨嘰到了這個地步，我已經放棄了拔劍大幹一場的期待，然而世事無常，人生就是這麼峰迴路轉，就在我已經做好自己成為天雷狗血劇女主的準備后，策劃告訴我其實前面都是迷惑敵人的□□，我還是那個雙臂能跑馬的女漢子。
隨著「不，當然不是」這句話脫口而出，熟悉的能量波動在身上不斷涌動，尼格霍德和杜蘭迪爾順勢交叉，黑白劍光以交錯的方式向前掠去。
花了這麼長功夫就是為了蓄力發出這麼一個大招，策劃簡直就是心機婊中的一股清流！小白花界的泥石流！
老娘發這招根本不用蓄力，攻防時都是故意在放水好嗎！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痛感啊！
大概在策劃的劇本里，我和路德維希就一對不知廉恥的狗男女，必然也要有一出狗咬狗一嘴毛的美麗戲碼。
已經完全融入心機婊設定的路德維希張開了一直緊握右手，一顆黑色的小球緩緩浮起，正是他的成名技——粉碎黑洞。
我在心裡大喊了一聲「要完」，雖然之前已經重複了無數次，甚至到了有些厭煩的程度，但是我還是要再強調一遍——哪怕是神明重生我都打不過路德維希，這大概是種族天賦，就跟我也不可能去單挑光明神一樣。
之前雖然嘴上嚷嚷的比誰都凶，可要是真的在這種情況下認真打起來，我肯定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因為這簡直就是叫我去活活被虐。
實際上，被虐反而是一件好事。
我以為策劃就算讓我和路德維希戰鬥，也僅僅是走個過場，但是在真的交手后，我就不得不屏棄了這個過於天真的想法。
路德維希很認真，不如說他的身體很認真，這種狀態的他我只在最初的戰場上見到過，而那次的戰役，聯盟兵敗如山倒。
這樣下去，我會死在他手上，生死一線間磨練出的戰鬥直接這麼叫囂著。
怎麼會這樣？
我的腦子「嗡」的一下就懵了。
難道策劃在新版本后這麼折騰我就是為了這一刻？
這鋪墊的所有一切難道就是為了殺死我？
思路一旦打開，原先的盲區豁然開朗，遊戲更新先是搞出了一個始亂終棄的虐戀，又讓我跟路德維希對戰，想想看吧，要是我死在了路德維希手下，死訊傳到了文森特耳朵里，這孩子非得瘋了不可。
親生姐姐被邪惡的魔族欺騙利用后殘忍殺死，這個設定不僅能順理成章的讓文森特發憤圖強變成一名強大的魔法師，還能堅定主角團對抗魔族的立場，簡直是一舉多得，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的死真是百利而無一害，甚至還可以給傑瑞騰出劍聖的位子呢！
糟糕，真是越想越不利，難道我今天真的要交代在這裡？
平常的路德維希自然不會殺我，但是這個全然由系統控制的他殺我只是動動手指的事情，無關個人意願。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看向那兩個躲在王座背後的玩家，那個「基友團團長接班人」正在肆無忌憚的吐槽我和路德維希的退是鋼筋水泥，然後我就對上了阿澤的眼睛。
那是一雙屬於成年人的眼睛，已經褪去了童年的天真和少年時期的懵懂，沾染了俗世的灰塵，再也不復曾經的清澄透明。
而我，會要為了討這些人的歡心死去。
蒼天何其的不公平。
現在正確的做法是立馬轉身離開，用盡全身的力氣來謀求一線生機，而我卻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身體已經自動攻向對方，眨眼間便過了數招。
迄今為止，我經歷過得戰鬥數也數不清，卻沒有一場像現在這樣，一招一式都打得漂亮至極，沒有在生死之間磨鍊出的實戰招式，因為那太樸實無華，不適合這場與其說是戰鬥不如說是一場華麗的謝幕式。
這是劍聖薇薇安的謝幕式，是我的謝幕式。
策劃想要殺我——這個念頭第一次無比清晰的出現在我的腦海里，並且我意識到這一刻的到來是無法抗拒的。
我不想死，
然而身體仍在繼續這場木偶戲。
我不想死，
一劍斜刺將路德維希逼的翻跳到王座背後。
我不想死，
阿澤和基友團團長接班人被路德維希扔進了粉碎黑洞里。
我不想死，
膝蓋一軟就跪在了地上，鮮血從口中湧出，滴落在大理石地磚上，發出了「滴滴答答」的合奏，失去了觀眾的系統顯然不想要多給我苟延殘喘的機會，於是路德維希乾脆利落的給予了我致命一擊。
他的手法乾淨而利落，所以我竟然沒有感覺到痛。
我以為死到臨頭我會哭泣抓狂瘋狂求饒，畢竟我的求生*是那麼的強烈，但是這一刻真的到來時，我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曾經並肩作戰卻犧牲的無聲無息的戰友、死在我手上的無數魔族士兵、為了我硬頂奧克男爵的七勇者、將我養到大的賢者老師、對我給予厚望的父母、變扭的關心著我的文森特……一個個熟人的臉像走馬燈在眼前浮現，當然還有眼前這個銀髮的魔族，這個我最愛的男人，哪怕手上沾染著我的鮮血，他依然完美的無可挑剔。
你可真好看啊，路德維希，跟初見那一刻一模一樣。
我的意識逐漸渙散，模模糊糊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