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一章、驗證
養心居仍是三天前的養心居,皇上也仍是躺在病榻上的那個皇上,可謝涵進去之後總覺得哪裡不一樣了。
對了,是皇上的眼神,皇上看她的眼神帶了幾分探究,也帶了幾分隱隱的怒氣,一旁陪同的王平也是戰戰兢兢的,不似往日的輕鬆。
不過聰明的謝涵裝作什麼也沒看出來,仍是規規矩矩地上前幾步跪下去行禮,「臣婦給皇上請安。回皇上,臣婦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皇上,這一次臣婦不僅把連弩車的圖紙帶來了,也把模子帶來了,臣婦可以當場給皇上安裝讓皇上親眼瞧一下它的威力。」
「哦,准。」半躺在病榻上的朱栩往前探了探身子,臉上總算有了幾分笑意。
謝涵聽了這話暗自舒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只要皇上還對連弩車有興趣就好,至少不會否定她的功勞,那麼她和工匠們這些日子的辛苦便沒有白費,此外,還有玄智大師這個大功臣。
站在一旁的王平聽見皇上說「准」后,忙顛顛地走到門口命外面的太監把擔子挑進來。
擔子卸下來之後,謝涵親自上前把擔子里的木塊一塊一塊地拿出來分別放好,隨後再把圖紙展開,蹲在地上一塊一塊地拼接起來。
拼裝也是一項細緻活,半點錯也不能犯,且謝涵又是一個女流之輩,平時也極少接觸這種匠活,她完全是憑著一種超強的記憶力來做這件事的,一邊拼一邊還得研究一下圖紙。
期間朱栩倒也沒有半點的不耐煩,他一直頗有興趣地盯著謝涵,謝涵能親自動手拼接這些木塊顯然在他的意料之外。
因為他很清楚一點,謝涵雖是一個沒父沒母的孩子,可這些年也是衣食無憂地長大,在生活上從不曾受過半點的苦。
他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謝涵九歲那年進京,說起鄉下的日子,她說一點也不苦,鄉下沒有她想吃的水果,管家就買一座山頭專門種果樹,她喜歡吃鴨子和鵝,管家就命人專門養鴨子和鵝,她喜歡吃新鮮的魚蝦,管家就買下一片水域命人養魚蝦,就連家裡的廚子,也是她從南邊帶回來的。
就這管家還怕她不習慣鄉下的清苦,沒少趁著回揚州收租進貨的機會往鄉下倒騰她常吃的燕窩、干海鮮以及各種山珍,極盡全力地維持她以前在揚州時的水準。
因此,這樣一個蜜罐里長大的千金小姐居然親自做這種粗活,且還做得這麼自然,朱栩不是不感動,因為他心裡明白,謝涵是在為他分憂。
說實在的,今日的謝涵完全顛覆了他對一個女性的認知,不對,應該是一個閨閣大小姐的認知。
一個能在關鍵時候捐糧捐銀捐智慧又捐力氣的人會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和貪婪之輩?
朱栩困惑了。
見謝涵臉上和前額有汗水落了下來,而謝涵只是粗魯地擦了擦,朱栩心疼了,問道:「用不用找幾個人來幫你?」
謝涵看了眼面前初見車型的物件,再看了看地上好些大塊的木塊,儘管這些木塊都是榫卯結構,不用一個釘子,可她畢竟是一個女流之輩,一個人沒法固定也沒法安裝,於是,她點了點頭,開口要了方才挑擔的兩名太監幫忙。
「他們行嗎?還是從工部找幾個人來吧。」朱栩建議道。
「不用,他們來了我還得迴避,等他們把圖紙看懂還得好一會呢,會耽誤工夫的。還不如我自己干,找兩位公公搭把手就夠了,皇上不可以太勞累的,我想早點弄完好讓皇上歇著。」謝涵再次擦了擦汗,這才留意到屋子裡的幾個角落已經擺上炭火了,難怪她會覺得熱了。
不過這可不是什麼好事,還沒入冬,皇上就如此畏寒,莫非他的身子就虛到這種地步了?
「你跟誰學的這木工手藝?」朱栩打斷了謝涵的走神。
他也是見謝涵如此篤定,不像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覺得有幾分好奇。
「在莊子里,那會我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女扮男裝和那些工匠們日夜在一起研究,他們做力氣活和技術活,我就自己找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做。」謝涵斂了斂神,回道。
「你女扮男裝和那些工匠們一起做事?」朱栩再次被謝涵的話打動了。
要知道謝涵可不是什麼普通的閨閣女子,她是一名親王世子妃,是真正的皇親貴胄,可她居然能放下身段和那些粗人一起做事!
她圖的是什麼?
名?利?權?
朱栩再一次困惑了。
「回皇上,有什麼問題能不能等我弄完再問,我一分心接錯了還得拆了重來。」謝涵低頭忙著,倒是沒有留意皇上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
朱栩見謝涵每次一回答他的問題便要重新看一遍圖紙,手頭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倒是也閉嘴了,倒沒有不虞。
兩個時辰后,謝涵停下了手裡的活,「回皇上,這連弩車的威力也不小,可以打透泥土夯的院牆,所以最好是去院外試,皇上就站在窗戶前看著。」
「朕跟你們一起出去。」朱栩按捺不住了,披了一件斗篷也要下炕,王平見此忙過去伺候了。
謝涵命兩個太監把連弩車推了出去,站在百步開外的地方對著養心居的院牆,謝涵命兩名太監同時拉動了轉軸,十支齊整的箭矢如風掠過,眨眼之間便立在了牆上,王平扶著皇上親自過去查看了一下,這十支箭頭全部沒入了牆體中,皇上使勁拔了一下沒有拔出來。
「皇上,這只是小型的連弩車,大型的連弩車需要十個人或者是更多的人才可以拉動,同時也可以做成二十連發或者是三十連發甚至更多的箭矢,威力比這還要大多了。」謝涵解釋道。
「好好好,不錯,不錯。」朱栩見了連叫了幾聲好,一掃眉眼之間的陰鬱。
不過謝涵見皇上的半邊身子都靠在了王平身上,風一吹便要倒,心下不由得酸酸的,這個時候她還能計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