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大抵幽泉金環蛇是這一帶的霸主,在經過蛇窩之後,他們可以說是一路坦途,不久就走出了鬼哭林,到了一望無際的草地。慧靜感覺到腳下踩著的草軟綿綿的,像走在厚厚的地毯上面一樣舒服,不由得就起了困意,想要躺在上面好好地睡一覺。


  就連張致和也不知不覺越走越慢,哈欠連連,好幾次就歪在沈中玉身上。沈中玉雖然喜愛有人投懷送抱,但他更知道這片看著無害的草地究竟有多危險。


  這是他特地設計的,當人們千辛萬苦從鬼哭林里出來之後,自然就會起了鬆懈之心,很容易就會倒在這裡想要歇一歇,但是一歇下去,他們就不要想著起來了。


  他一想,舌綻春雷,內含法力地喊道:「醒。」眾人精神一振,看著沈中玉。沈中玉道:「一個拉著一個,不要掉隊。」


  他自己本來就和張致和手拉著手,此時在他眼神的壓迫下,龍子主動走過來,握著張致和的手,自己再拉著慧靜。他就拉著張致和健步如飛,後面的人也急匆匆地跟著。


  但走了半日,這片草原彷彿還是這麼廣闊,雖然沈中玉還能保持著勻速,方向不移地前進著,後面被他拉著的人已經有幾分憔悴之色。


  張致和心覺不對,但是也不知如何破法,只得不停地咬著自己的嘴唇,讓自己更清醒些,若不是手都被拉著,他估計還想掐一掐自己的大腿。


  龍子被張致和拖得跌跌撞撞,彷彿下一刻就能倒在地上睡著,但是手卻被慧靜的指甲掐得滿是血痕。因為慧靜拚命想要更清醒些,在模糊之中,她卻掐的是龍子,而她自己也在半夢半醒一般念著觀音心經。


  等這一行人走了不知道多久,看到天邊出現的高大的魏闕,振奮和解脫從心而發。張致和感覺把嘴唇都快咬腫了,說話有些含糊,道:「先生,想到你家一趟真不容易。「


  沈中玉聽到這句,心裡高興,把他一拉,拉到自己懷裡,強硬地摟著他的腰,捧著頭就吻下去。張致和還有些迷糊著,就被迫上仰著頭,承受著沈中玉激烈的進攻,掙扎著發出了嗯嗯啊啊的聲音,一手按著沈中玉的肩膀,像是推開又像是不舍一般。兩人身體被強迫著緊貼在一起,感覺越發熾熱,把張致和原來朦朧的睡意都蒸發走了。


  沈中玉放開人之後,還要在他耳邊問:「可醒了不曾?」


  張致和在幾天以來,對於沈中玉的熱情頗有些習慣,此時雖然也是臉色微紅,但還是很認真地回答道:」醒了。「


  在後面,捂住了龍子眼睛,一臉無奈的慧靜說道:「可以繼續走了嗎?」


  沈中玉更無奈地看著那兩個,道:「走吧。」


  走過草地之後,是一片平整的由條石砌成的空地,空地盡頭是高大的朱紅宮門,門上是巍峨的魏闕。走到近前,張致和看到兩邊城牆皆是一色雪白,玄瓦,朱門和白牆,顯得凝重而濃烈。


  沈中玉眼神複雜地看著高大而熟悉的宮門,仰首看著巍峨高聳的魏闕,不知為何竟有些遲疑,已經兩百年了,雖然這裡一色如新,終究不似舊時,這般想著,說道:「你們且退一退,我來開門。」


  張致和感覺到沈中玉內心的遲疑和悵然,上前搭了搭他的肩膀,表示安慰,沈中玉感其心意,一手按住,握到自己手裡,撓了撓他的掌心,示意自己無事。


  沈中玉神識放開,感應沉睡著的禁制,感覺到沉睡在虛空深處的兩個沉睡的鏈條,神識地刻畫出了一個符咒,落在鏈條上,鏈條斷裂。隨即,他的神識就闖入到了一個令人意迷目眩的境界,互相交織成網的禁制在沈中玉的神識構成的靈台中光芒閃爍,顯得神秘而誘人。但這些美麗的小玩意兒卻是摧毀整個九幽魔宗,並將其沉入水中的罪魁禍首。


  環繞著整個魔宗的禁制由他一手布置,只有他的神識才能真正動用這樣龐大的禁制,而枯桑境這個小千世界的法則也由他親手調整來適應九幽魔宗的需要,並與陣法結合在一起。因此,在枯桑境里,既能調動法則之力,又能驅動陣法的九幽老祖就是神。


  雖然經過轉世之後,他的神識再沒有帶著修魔時的陰深可怖,而是更加博大平緩,合乎自然,如水銀瀉地一般,侵入到禁制之中。


  咔擦一聲,朱門緩緩開啟,沈中玉卻往後一退,險些摔倒在地。張致和趕緊上前接住,道:「先生,無事吧?」


  沈中玉努力睜開眼,擺了擺手道:「無事,只是太過費神了。」元嬰期的神識和以前化神期的畢竟不同,還有大半個魔宮尚未能完全啟動,不過也夠用了。


  這時候,從門中走出金兩行衣著華麗、妝容古雅的宮女,捧著宮燈、拂塵等物,再仔細一看,這十二個宮女竟然都是傀儡,只是惟妙惟肖,如同活人一般,宮女後面則跟著一個五彩斑斕的步輦。她們福了福身,讓過道路,讓他們到步輦上去。


  張致和看了看沈中玉,沈中玉頷首道:「無妨的。」他聞言就將沈中玉背起,往步輦去。慧靜見此,也緊跟上去,這裡雖然已經封閉了兩三百年,但是路上纖塵不染,女子衣著雖然款式較老但也是整潔如新。這般說此處魔宮法陣該是一直起著作用,那如果誤走了,被法陣弄死真是無處說理去。


  沈中玉不過是開啟了其中一處偏殿,但在進去后,見到殿內雕樑畫棟,床榻俱全,裝飾十分精緻華美。宮女們把床上被子抖了,又點了一把香,方才退了出去。


  慧靜看到張致和已經輕輕地把沈中玉放到床上,一時覺得尷尬,但又不敢出去在魔宮裡亂走,躊躇再三,還是問道:「我這幾日來,都沒有做過功課,不知道可有僻靜處?」


  張致和尚未說話,沈中玉懶懶地抬起了手,一揮。一個宮女過來,向她一福,示意她跟自己走。慧靜趕緊把還想給沈中玉守門的龍子拉上,一道走了。


  等慧靜走了,沈中玉一把抓住張致和的手,道:「阿致也躺一會兒吧,就當是陪我好了。」


  張致和見到沈中玉憔悴疲憊的樣子,只覺心疼,想到這一路以來,沈先生處處周全,實在太過辛苦,便道:「不要擾了先生安寢吧。」


  「你不在,我才要睡不著。」


  聽到這個,張致和感覺臉上一熱,點了點頭,就躺下來,沈中玉扒著他耳朵說道:「把衣服解了。」


  張致和聽到這個,臉上燙得更厲害了,但也不是被動任人調/戲之輩,索性直接把沈中玉的腰帶勾了下來。


  等到胡鬧完了,他們才相擁而睡。睡前,沈中玉迷迷糊糊只覺這熏香不錯,被子也不錯,人更不錯,懷中的*柔韌美好,滋味無窮。


  等到醒時,張致和轉了轉身,感覺自己像被泡在溫水裡一般,暖烘烘的,睜眼就看到沈中玉在含笑看著自己,就也不想起來了,躺在床上問道:「先生在看什麼?」


  「看你。」


  「嗯。」張致和一時不知道如何作答,沉默了一下。


  沈中玉一翻身,把張致和按在身下,傾身而吻,舌頭滑過他的下巴、到了他的脖子,在他的喉結打滾,拉出了閃亮的銀絲。張致和雙手緊緊抓著身下的被子,半仰著頭,承受著沈中玉劇烈的愛撫,細碎的呻/吟不自覺地溢出。


  沈中玉抬起頭,看到張致和因為陌生的快/感而帶了幾分朦朧的雙眼,不由得勾唇一笑,作為劍修,性子最是冷硬堅定,此刻卻在自己身下欲哭不哭,也是美景。這般想著,他緊緊地抱著了張致和,含住他的耳垂不停地吸/吮著。


  等到最後,張致和頗有些軟弱地躺在沈中玉懷裡,覺得這一覺簡直是白睡了,沈中玉卻覺得心滿意足,一邊拍著他的後背,一邊跟他說道:「這個宮殿,還是我親手建的。」


  「親手?」


  「嗯。一磚一瓦,夯土塗牆。」


  「先生?」張致和聞言疑惑道,仙道中人何必這般辛苦,魔道中人就更不會了。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那時候還沒有到修行道上走,只是一個小小刑徒,彷彿是家族犯了事,本該是流放的,後來要修宮殿,就從流放改成了蓋房子。不過能留在皇都也是幸事。」


  張致和聽到這個,想到當日在蓮花小世界里見到百姓被驅趕著去服徭役的一幕幕,不由得心下惻然,握住了沈中玉的手道:「先生,你……」


  沈中玉拍了拍他的手,打斷了他的話,繼續說道:「我在皇城城根下,遇到了一個風水先生,然後就跟他一起逃了。再後來,我們就一去入了魔道。」語調輕鬆,將其中的艱險通通隱去。


  張致和想象兩個凡人撞入魔修手裡,不知道經歷了何等艱難才能掙出一條命來,心裡百感交雜,只是說出一句:「若我那時候遇到先生就好了。」


  「不好,那時候你會沒命的。」


  「只要先生能過得好些,就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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