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兩人抱了一會兒,沈中玉只覺無限喜悅,想到天道待我不薄,向善之心萌發,竟覺得心境更上一層,卻似是另換了個天地,柳暗花明,看到不同的風景,他本以為是心思清明,此時才覺得昔日還是蒙塵,不由想到魔門道路與正道之法畢竟不同,
這般想著,他對張致和更是起了無限柔情,抱著他在寶座上一坐。幸而寶座寬大,可坐可卧。他眼角看到龍子知趣已經悄悄地到外面去找慧靜喝茶了,心裡一喜,強壓著張致和在扶手上,就吻了下去,吮吻良久,直到帶散衣松,張致和本就發紅的嘴唇更顯水潤之後才肯放過。
寶座再大,但是那隻黑胖的貓也被兩人擠到一邊去了。那隻像貓一樣的檮杌醒過來,本來還在生悶氣,一睜眼看到自己師父和一個男人接吻,嚇到險些滾下寶座,從來不知道師父原來好南風,這不至於轉世一回連喜好都變了。這般大新聞只恨無人可說。
等他們胡鬧完,整理好衣服,張致和看到那隻本來很是高傲的黑貓磨磨蹭蹭地蹭過來,忍不住在它油光水滑的背上摸了兩把,發現它竟不掙扎了,反而翻起了肚皮讓張致和摸。
沈中玉剛理好衣服,回到一看就看到檮杌躺在張致和膝蓋上被摸得昏昏欲睡,轉念一想,就知道是什麼回事,伸手敲了敲它的小腦瓜子,道:「怎地忽然乖覺起來了?」
檮杌勉強睜開眼,黑亮的眼睛看著沈中玉,很有幾分委屈。張致和道:」我竟是想錯了,任它再兇狠,也奈何不了先生。不然它用不著連我都討好。」
沈中玉聽到這個,苦笑道:「你才剛誇完我,能不能別馬上就罵我?」
張致和一臉正經地說道:「我如何在罵先生,分明是在說先生手段了得。」說到後面,他也忍不住帶上了輕快的笑意。
「有人這般夸人的嗎?」沈中玉在他旁邊坐下說道,「我這個徒弟雖然兇惡,卻沒有太多陰謀詭計的本事,他敢做這樣的事多半是我另外兩個徒弟攛掇的。」
張致和聞言皺眉道:「先生都有幾個徒弟,怎麼都這般,額,難以描述?」
「你就說忤逆不孝吧,我就四個徒弟,老大就是這個了,老四是戚寒水,老二老三,嘿嘿,如果我沒想錯,假若他們沒死的話,該是陰山宗的宗主。可惜死了。」沈中玉淡淡說道,說到最後帶了幾分低沉,彷彿真有無限惋惜之意。
「陰山宗?」張致和聽到這個,一下子就直起身來,陰山宗是自九幽魔宗覆滅之後崛起的魔道又一大宗門,手段殘忍,術法精妙,只是時間尚短,還沒有出一個化神真人,不然可謂是正道之大敵。
他想到陰山宗宣稱自己曾得了九幽魔宗的傳承,本來正道中人皆以為他們是在九幽魔宗覆滅之時趁火打劫搶回來的。但到了這裡之後,張致和才發現整個九幽早就沉入了大海,如何還能趁火打劫?必然是九幽覆滅之前的事,這般一來就對得上了。
九幽老祖的次徒和三徒想要自立門戶,攛掇首徒去和九幽老祖爭權,最後就是兩敗俱傷,自己趁機獨立。誰知道,九幽老祖心性手段更狠,索性一了百了,自己屍解、悄然轉世。
想到這裡,張致和肅然道:「先生,那兩個魂魄的也會在這嗎?我們要不要更小心些?」
「他們還不至於蠢到留在我的寢宮等消息,不過也出不去外界,總在枯桑境內,到時候我慢慢找好了。罷了,我就送他們入輪迴好了。」沈中玉說到這裡,真心帶出了幾分惆悵。
張致和想到在枯桑境里除了這處之外,其餘幾處高出海面的山頭,心裡明白,安慰道:「欺師滅祖之輩,先生也不必再為他們費心了。」
沈中玉道:「如何能不費心,我總要把這裡打掃好了,日後住著也舒坦。
張致和道:「先生,我與你一道吧。」
「不急。」他說著就站起來,道:「我們出去走走吧,這裡憋悶得很。」
「好。」張致和本想把那隻黑貓放到座位上,卻被它不依不撓地死死抓住衣襟,沈中玉笑著搖頭,將那隻貓接過,一手捧著。兩人手拉著手一道出去。
兩人溜溜達達地把整個宮殿逛了一遍,然後就拐到西北角去,還在游廊里,沈中玉就先道:「我得先把袖囊里的垃圾都扔了。」
「嗯?」張致和聽到這個,問道。
「下面去的是庫房,看中什麼就拿吧。」
「定不會和先生客氣。」張致和想了想,道,「先生收藏寶物不少,可願與我分說一二?」
「這個自然,我給你挑。」
三千年夠一個化神真人收藏多少東西呢?何況這個真人還是魔道老祖。張致和現在有些明白了,他一進去庫房,看到,天上地下點點靈光如繁星閃爍,最後匯聚成星海銀河,走了兩步,看到繁星滑過身邊,心隨意動,手一撈,撈到的是一個靈光閃爍的水泡,水泡在張致和手中自然而然就破開了,露出了內里的事物。
竟是一葫蘆大日星辰砂,一揭開蓋子就感覺到內里灼熱的炎陽之力,星辰砂得來不易,乃是在星辰隕落之後得來的精華,而這個更是經過大日之火熔煉,故名大日星辰砂,乃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材地寶。此物可煉器,可煉陣,妙用不一。但是對於張致和來說,大概就是用來再煉沉璧。
他抬頭看到沈中玉在不遠處,一手捧著冊子在看,一手指揮著顆顆流星向自己飛來,心中感念,上前就道:」先生,我只要這一葫蘆星辰砂就夠了,其他都不要。「
沈中玉抬頭聽到這個,道:「真不要?也罷,你替我收著,好不好?」
張致和聞言,認真道:「先生放心,我定會收好的。」
沈中玉聞言,捏了捏他的手心,道:「乖。」
張致和聽到這個乖字,臉上又染上了硃色,暗道先生老是這般欺負人。
在庫房中挑挑揀揀了半日,沈中玉才心滿意足地停手,他給張致和以及自己各挑了個烏囊,乃是用海中一整個烏賊煉的法寶,內里也是一方天地,能放下一整個洞府,以後在外再不必擔憂風餐露宿,就是用來當袖囊放東西也能多些。
等出了庫房,他們又拐到花園去。卻是一池三山的形制,煙波浩渺中三山迭起,遙遙看見山上草豐林茂,沈中玉卻帶了幾分黯然,道:「那時候,我除了等著天劫,也不敢修鍊,只怕什麼時候就連魂魄都丟了,只能栽花種草地過日子。」
張致和聽到這個,驚訝道:「先生所說的不敢修鍊是何意?」
「你不知道?」沈中玉道,「是了,大概你師父還沒有跟你說吧。那我告訴你好了。」
「先生」,張致和卻一下子打斷了他的話,道,」若是與先生性命相關之事,不說也罷。「
沈中玉見他這般緊張,心裡更覺妥帖,拍了拍他的手道:「不妨事的。」說著他命傀儡撐船來,好到湖中山上去。
等到了船上,沈中玉看著水面平靜碧青,如同翡翠一般,心氣減平,就道:「你可知道魔道修行是如何來的?」
「總是上古大能傳下來的?」張致和聽到這個,皺眉想了半日,始終想不出來,便老實答道,「不知道。」
沈中玉道:」修行渡劫之時總會有天魔劫。其實就是域外天魔投影下界,阻人修行,金丹劫、元嬰劫時的還好些乃是心魔勾動天魔之劫,等到了成就化神之時就是貨真價實的天魔劫了。「
「自古以來,天魔設劫,阻人修行。但也有人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在渡劫之時捕捉天魔投影。」
張致和聽到這個,先是訝然,然後不帶一絲嘲諷,真心驚嘆道:「上古大能之豪氣,吾等不及。」
沈中玉聽到這個,微微一笑,繼續說下去:「從天魔投影之中,魔道先祖漸漸知道了天魔之法如何修行,與一般修行大有不同,因循而習便分了正魔二道。」
「如何不同?」
沈中玉也不諱言,直接道:「魔道者三,一是毀滅大千以證吾道;一是掠奪眾生以證吾道;還有就是阻人成道以證吾道。諸如其他小術,不過野狐禪罷了,不必多提。」
張致和聽到這個,深吸了一口氣,道:「竟是聞所未聞!」然後,耐心思索了一會兒,就道:「這三種成道之法,雖然說也可行,還需因人成事,難呀。」
沈中玉點頭道:「確實難,但若果有成功之望,我也不惜一切。可惜的是,這卻是一條死路。」說到這裡,語氣冷硬中經帶出了幾分凄涼。
張致和先是沈中玉語中的殺氣嚇了一跳,但聽到他後來說的凄涼,卻是心疼,忙問為何。
「魔道修行之法乃是從天魔投影上來的,但在域外還有天魔本體。我們修行日益高深,自然會引起天魔本體的注意,隨著元神法力與天魔本體越發相近,在他們眼中自然就是美食。不知道什麼就會被他們給吞了。」說到後來,沈中玉竟是咬牙切齒,幾乎要流下眼淚。
三千年的堅持最後卻成畫餅,如何能不讓他黯然心酸?就是醒掌大權又如何,竟是進不得,退不得,戰戰兢兢,醉生夢死。
張致和感覺到沈中玉心緒悲涼,緊緊地握住了沈中玉的手,卻不知道從何勸起,這前途盡毀之苦,除了自身誰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