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張致和看到這漫天雪舞、城門緊閉的景象,先是喝道:「崑崙仙宗張致和前來拜訪賀樓城主,還請開門!」


  被這大聲一喝嚇得一下子醒過來的檮杌,從張致和的衣襟里爬出來,滾落下地,說道:「別嚷嚷了,讓我進去打探一下。」


  張致和一抿唇,然後揮手道:「用不著。」


  」嗯?「檮杌問道。接著,他看到張致和又喊了一次,暗地笑道,這劍修怎麼這麼憨?

  連喊了三聲之後,皆無人應答,張致和不但不生氣,反而表現出奇異的興奮和躍躍欲試。


  檮杌眨了眨眼,彷彿想到了什麼,然後就看到張致和長劍在手,戰意勃發。


  自從結嬰之後,除了偶爾和沈中玉切磋,張致和好久不曾和人動手了,早就覺得骨頭髮癢,但又不好毀物傷人,現在終於能發泄一番。沉璧劍感受到主人的興奮,也輕快地發出了嗡鳴。


  聽到佩劍激動的嘯鳴,張致和沉醉地撫摸著掌上的佩劍,臉上現出薄薄的緋色,如飲醇酒一般,一勾唇露出了微醺的淡笑,如同寒梅初綻,驚艷至極。


  拔劍出鞘,沉璧演化為漫天劍影,如同飛蝗利箭一般落在城池之上,接引密布天空的彤雲之後的九星陽剛之力,結成大陣轟在朔方城的護城大陣之上。


  一擊之下,煙塵乍起,大陣搖晃著生起了半透明的光罩,將整個城池包裹在內。但是透過四起的煙塵,張致和已經隱隱看到了內里人煙不復稠密,道路一空的景象,心裡更是擔憂,隨手一劍劈落了大陣的還擊,然後人劍合一又是一劍斬落,如同銀河倒掛。


  檮杌仰頭看著張致和在大戰朔方城大陣,忍不住搖了搖尾巴,想道,劍修的法子還真是直接,居然就這樣亂砍一氣。


  等張致和砍了個痛快之後,他看到大陣依然穩固得很,再砍下去的話,估計要砍起碼半年才能將大陣完全劈開,就對檮杌道:「你現在還有法子進去嗎?」


  檮杌翻了個白眼,說道:「大概,我再看看。」這個劍修看著憨,其實也忒滑頭了,還以為他會真的一直砍下去。


  而在城內的賀樓燕紅兩眼冒火地看著陣外張揚拔劍的張致和,氣得連道:」好大的狗膽!把我們朔方城看成是什麼地方了?!「但再怎麼說,她看到張致和這般來勢洶洶,還是沒有出城與劍修拚命的膽氣,只能鬱鬱不樂。


  而在一邊□□染血的庭秀,雖然擦乾淨了臉上的血跡,露出了白白凈凈的俊臉,卻是一臉陰鬱,兩眼隱現血光,一邊摸著頸上掛著的人頭,一邊說道:「怎麼樣?」


  賀樓燕紅轉念一想,就道:「去把解存舉押上來吧。」


  「呵呵。」庭秀聽到這個也笑了,道:」如此甚好,殺了有心魔,不殺也是心魔。若能讓這劍修也入魔道,才是貧僧的功果。「


  「那大師要親自去勸降嗎?」


  「有何不可?」庭秀看到素衣之上血跡斑斑,渾身法力被制的解存舉,一手抓起,拖著就走。


  因為拖在地上磕磕碰碰,解存舉剛醒一口鮮血噴出,就道:「你們不得好死!」


  賀樓燕紅聽到這個,一抬手長鞭一揮在解存舉身上又打出了一套血痕,解存舉卻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生生受了這一鞭。


  庭秀見到卻一把將他提起來,說:「找個帕子給他擦個臉,不然一會兒張致和認不出來就不好了。「


  「很是。」賀樓燕紅聞言,輕移蓮步,姍姍而來,蹲下來從袖中抽出香噴噴的手帕子在解存舉臉上輕輕地揩著,彷彿無限溫柔。


  解存舉卻厭惡地想要躲開,最後躲不開,卻一口水吐在賀樓燕紅臉上。賀樓燕紅心裡冒火,反手就給了她一掌,說道:「好大的狗膽!」


  庭秀見此呵呵一笑道:「小娘子,看來這位道長是看不上你了。」


  賀樓燕紅嬌嗔地橫了他一眼,音調彷彿嬌媚得能滴出水來,說道:」妾身只要大師看得上就是了。「


  庭秀伸出手捏了捏賀樓燕紅的臉頰說道:「等我回來,你就知道厲害!」


  「那我可就等著了。」


  解存舉聽著他們打情罵俏,險些要吐了出來,這兩個不知道是覺得自己再無機會逃脫還是什麼回事,最喜歡就是在開宴之時,將自己和賀樓承嗣都綁在旁邊看著。他們看著這兩個大魔頭一邊與人縱情合歡,一邊將苟合之人咬死。每次宴會最後都以血流滿地、屍骸堆庭而結束,真是可怕至極,也不知道是人還是妖獸。


  這般想著,他就打定主意,一會兒定不教師弟為難,不若自絕好了。他既已心存死志,再無畏懼,連身體上的疼痛彷彿也感覺不到了,任由庭秀抓著自己到了城牆上。


  一直站在城外,和檮杌一道觀察城牆,企圖尋到紕漏的張致和,眼尖看到了城牆上忽然冒出了一個人,一下就提起精神來,凌空而起,與之齊平,定睛一看,恰恰就是庭秀,不由得大怒道:「好個殺人的和尚,竟還有面目穿著□□!」


  庭秀不以為意,卻道:「世上不聽佛法之人皆需一死,等這些人都死了。便是地上佛國,這就是貧僧的功果。「


  「一派胡言!」張致和聞言怒道,長劍出鞘,就向庭秀襲來。庭秀一挺禪杖,道:「來得好。」說罷,也騰空迎上。


  劍杖相擊,其音鏗鏘;劍光杖影,其輝耀日,你來我往,在風雪之中沐雪相鬥,獵獵北風也吹不散兩人的戰意。庭秀畢竟不是武僧出身,打得久了,就抽身退後,一掐訣,紫金缽盂從天而降,要將張致和蓋在內面。


  張致和雖然是個劍修,卻並非魯直之人,早知道魔修陰險,見到庭秀退開,自己也暗自留神,險險避開了竟要落下的紫金缽盂,卻靈機一動,摸出長、槍赤電,嚮往后急退的庭秀一擲而去!


  庭秀禪杖在前橫掃,卻感到這從槍上傳來的巨力,招架不及,槍頭一下子就穿過了他肌肉鼓起的胳膊,鮮血四濺!張致和得勢不饒人,見此更是仗劍直撲,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沖向庭秀。


  庭秀落地一翻身,卻將躺在地上的解存舉一把提起攔在身前,道:「你要殺了你師兄,儘管來。」


  張致和忽然間聽到這句,心中一震,想要剎住,但是寶劍鋒芒盡露,已然刺入解存舉胸中。


  張致和見此,一下子抽劍而出,連連後退了兩步,看著黑髮垂下襯得臉色越發蒼白的解存舉,他竟還抬頭露出了一抹笑。


  張致和驚覺自己竟殺了自家師兄,一下子就跪倒在地,喊道:「師兄!」


  庭秀將解存舉扔下,舉起禪杖就向張致和打下。張致和雖然心神巨震,險些不堪重負,但還是勉強支撐,只是連連退後,差些就被逼下城牆。


  檮杌眼見不好,這可糟了,若果張致和有事,估計師父就要剝了自己的皮,趕緊就要跑過去。他剛經過解存舉手邊的時候,卻被一下子扯住了尾巴,恨得回身就要一爪子抓下去,卻看到那個病歪歪的像是癆病鬼一樣的正道修士,掙扎著睜眼,氣息微弱地說道:「別傷我師弟!」


  見此,檮杌不知為何心裡一震,這都快死的人還想著師弟了,真是可笑,卻還是停下解釋道:「我正要去救他。」


  他露出了一抹解脫的笑意道:「那就好。」


  聽到他這般說,檮杌卻不願意他就這樣死了,沒有離開而是一拍他的丹田,道:「金丹還在你死不去了。」


  解存舉聽到金丹還在,先是一喜,然後卻是想到我身受重傷,若還活著不僅幫不了師弟,反而要拖師弟後腿,還不如像先前想的那般死了,好讓師弟全力出擊。


  此時,他感覺竟是前所未有的心思空明,種種猶豫不決,纏綿不舍一同捨去,彷彿是從未有過的心志堅定,全身法力化為劍刃直接斬在金丹之上,他人求生我就求死,以此換來師弟一線生機。


  金丹破開,金蓮初綻,業火燃起,焚盡心魔。檮杌感到靈力的劇烈波動,再看這人居然就在生死一線間破丹結嬰,不由得大為驚訝!


  正在挨打的張致和透過庭秀沾滿了血和雪的身影,看到劫雷落下,忽然間醒悟師兄居然在此時結嬰,他身體如此衰弱,如何承受得了結嬰天劫,不能放手。


  這般一想,他奮起氣力鬥志,左手一翻現出了另一把長劍,正是靜山劍。雙劍同出,如同兩人聯劍一般,配合十分默契,一個主守,一個主攻,或是以攻代守,勢大力沉,或劍走輕靈,寒芒乍吐。


  庭秀抵擋不及,側身一避,張致和一掠而過。去到解存舉身前,他就祭起雙劍化為大陣,護住解存舉周身。


  庭秀看到解存舉渡劫,心叫不好,知道此人定是將來大敵,提起禪杖就要上前,卻見一隻皮毛深黑的異獸攔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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