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揚州城內傳言道:「林御史家小姐一歲能言,三歲成誦,過目不忘……」
「相傳她舉止粗野,已經氣跑了三個老師。」
「相傳她力大如牛,食量如諸,一頓能吃一頭牛」
相傳各種……
傳言中的女主角,也就是重新投胎,但幸好沒有喝孟婆湯的莫寒此刻正在吃,吃,吃,看到丫鬟那驚訝中帶著同情的眼神,不禁大倒胃口,揮手讓她下去,然後繼續喝茶吃點心。別誤會,幾百年之後的點心還沒有好吃到讓莫寒停不下來,而是她必須吃。古語常說的:「煉精化氣」其實也是貫穿在練武之中的,她現在五歲,三年前開始重新修鍊內力,所修鍊出來的內氣都是煉化食物而來的,要是吃得不夠那就只好煉化自己的精血了。等她內功大成之後,就可以數日不吃,或者一吃就吃一斗米再加一頭牛。
這時候,她這輩子的母親賈夫人也來了,她一來看到女兒面前那些空空的碟子就忍不住雙目含淚,上前就抱著她道:「兒呀,你今日如何?可有撐著?」
莫寒把口中的食物咽下,清了清嗓子才說道:「母親放心,我沒事。」
賈夫人抱著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她的背,說道:「好孩兒,你父親與你請了位名醫來給你看脈,先別吃了,快換件衣裳吧。」哎呀,不治好了這病,日後吃出個臃腫身材來還怎麼嫁人呀?!
莫寒「……」其實我真的沒病。
經過雞飛狗跳的一次看診之後,莫寒再次把一個名醫氣跑了,這名醫連她脈中的內力都把不出來,反而被出身萬花谷的莫寒反駁了一頓。
賈夫人見此忍不住抱著女兒就哭,道:「兒呀,我知你聰慧,但你怎麼就不去看看那些正經書呢?看那些奇藝淫巧的作甚?!」
莫寒「我……」
旁邊的丫鬟婆子也說道:「大姑娘,太太只有你一個親生女兒了,你要給太太爭氣呀。」
莫寒再次無語了,其實她也很明白為何自家母親會時不時就歇斯底里大發作,原因很簡單,她爹又納妾了。她現在這家子三代單傳,只有她爹一個男丁,然後她媽作為當家主母眼前暫時只有四個選擇:一給她爹納妾,生出娃來為止;二過繼;三立女戶;四什麼都不幹。但是納妾她不願;過繼她不甘;立女戶她不敢;什麼都不幹卻覺得惶恐。這麼多情緒混合在一起,這導致她時不時就會歇斯底里發作一次了。
莫寒剛開頭還會同仇敵愾,但多了之後就只覺得自家母親早晚會把自己給繞死,然後忍不住嘆氣,這個會把女人憋死的世道。像她母親那樣長大嫁人而後過這樣的日子?!如果她手無縛雞之力的話,可能會這樣做的,但是盛唐的萬花谷既然給了她絕世武功與凜然風骨,她怎可辜負又怎忍辜負?!有落鳳在手,自當踏遍江山萬里,看山河錦繡,人間星火。再過些時日,就內功小成,且此時已然五歲,也要開始鍛體了,這般說要把偷溜提上日程來了。之前為了不引起家人太大的懷疑,莫寒只能熬煉內氣,不曾開始鍛體。
過不多時就是賈夫人壽辰,賈夫人過壽之後,醒來就在妝台發現了一封信,以及一瓶丹藥,上面寫了一個叫做萬花谷的武林門派收徒之事,並且約定三年之後回歸,還要這丹藥名喚九花玉露散,能保養天真,延年益壽。
這時候,莫寒已經出了揚州城,她倒是很想一走了之,但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媽就沒有了兒女供養,既然如此那就等三年,等她武功大成之後再回來好了,到時候她習武行醫、寫字看書都有了合理的理由,師門所傳嘛。
她走得也不遠,只是直接乘船去蘇杭,深入太湖,直接端了個水賊窩點來當水賊頭子,從此就過上了要人有人、要錢有錢的日子。所謂鍛體,其實就是通過練習最基本的武功招式來鍛煉筋骨,所謂內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鍛體之時還需配合葯湯、葯浴的方式達到內外平衡,以打通奇經八脈,達到內功大成。各派自由不同的鍛體之法,萬花谷所用的就是長拳和判官筆法。
三年之後,莫寒身穿萬花校服,帶著大量土特產與人員乘車歸來。她爹林老爺見到她就非常激動地罵了一句:「你這個不孝之女!父母在,不遠遊!你居然就這樣跑出去了?!」
「?!」莫寒觀察了一下,沒有發現母親的蹤跡,問道:「父親,母親如何了?」
「你母親因為你而病了,你跟我來,不,先把衣服換了,不然你母親看到你這樣的妖服又要氣暈一次。」
莫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萬花秦風套,明明很好看嘛,她還特地把裙子下擺放長到腳踝了。不過她也沒有反駁這些小事,而是去換了件襖裙,穿了這身,莫寒看著那垂下的馬面裙,覺得自己走路都走不快了。
莫寒去到賈夫人房裡面,一看舌脈,開了方子命人去煎藥之後就道:「除了心思鬱結之後,還曾飲食不潔,這是何故?!」雖然我離經不及格,不代表我連一些小毛病都看不出來,你們真是當我是死人呀?!我才走了三年,就敢對我娘下手?!
在其充滿殺氣的眼神的脅迫下,屋裡撲通撲通地跪滿了一地人,看著她在不停地叩頭。賈夫人努力地開口道:「女兒呀,你且不能這樣,這樣酷烈的名聲穿出去之後你要如何許人呀?」
莫寒半晌無語,你都差點沒命了還想這點,這神經特有多粗大?!就道:「母親此事非同小可,兒不願為了個好名聲而送命。」
賈夫人泣道:「是我無用,竟護不住你。」
「母親休要多想,吃了葯之後好好歇一歇。」莫寒說著,把她按回床上,把被子與她按上,領著人出去。
出到外庭,她看到林老爺站在庭中,上前福了福,道:「父親來了,只怕父親也聽說剛才的事。」
林老爺對著這頗有些陌生的女兒,心緒複雜難明,勉強應了句:「嗯。」
「父親看來對母親飲食不潔之事並不意外,敢問這是何故?」
林老爺聞言,有些羞惱道:「這不是你該管的。」
莫寒正色道:」為人子女,哪有眼看著父母受苦的?」
「若你查到幕後之人,你待如何?」
「自然是以直報怨。」
林老爺看了看一直跟在她身邊,寸步不離,勁裝帶劍的侍女,猶豫了一下道:「她已被送到廟裡去了。」
莫寒聽到這裡,冷笑一聲道:「看來父親確實是知道的,是哪個廟?」送到廟裡面?得了,看來是老爹的那些小妾,不知道哪個還是哪幾個這麼大膽敢對主母動手。
「你要作甚?這是你母親的決定。」
「母親宅心仁厚,我卻是小氣之人,這般害主的奴僕豈能容下?」莫寒說著,又行了一禮,與林老爺擦身而去,一邊走,一邊嚴詰下人。
下人見此,不敢再瞞,只好說了那是在一個城郊的庵堂,專門用來安置犯事的女眷的,林家被關在那裡的是一個侍奉林老爺多年的側室,這個側室曾經懷過孩子,可惜流了。莫寒聞言,冷笑道:「什麼側室?!去過官府備案了嗎?上了家譜了嗎?擺了酒請客了嗎?不過是個奴婢而已,也敢稱側室!」
她說著,雷厲風行地直接蹬車而去。林老爺見到這般,心裡驚疑不定,想到這女孩兒行事與普通女子大有不同,卻生在我林家,不知是福是禍?他想了想,還是騎馬也跟去看看。
去到庵堂,莫寒直接讓人那個女子揪了出來,道:「還有何人?!說!」
那女子嚇得花容失色,連道:「大姑娘,我是侍候你父親的人!」
「林家上下的奴婢都是用來侍候人的,按你這般說,我是都不能管了?笑話!」
這時候,林老爺也趕到了,道:「你這是要做什麼?作為女子,應該貞順溫婉,你如此酷烈,婦德在何處?!」
莫寒反駁道:「母親就是因為婦德二字,要被活活憋屈死了。可見所謂『婦德』實在是害人之物,我要來做甚?!」
「你,你,你大膽!果然是文足以飾非,智足以拒諫!」
「父親,待我打殺了這個賤婢,再向你請罪就是了。」莫寒下令道:「來人,杖斃!」
林老爺看到眼前這鮮血淋漓的一幕,氣得險些厥了過去,莫寒上前,一按他的合谷穴,然後他不得不又醒了過來。他看著莫寒,只覺得心裡發冷,這女孩子手段未免太過狠毒了!
等料理完這個奴婢,莫寒扔下兩片金葉子給庵堂的主持道:「給她念幾篇經文超度一下吧。」
那老尼姑被嚇得發抖,卻還攥著那兩片金葉子不放,連連道:「大姑娘放心吧。」
回去之後,林老爺喝了碗安神湯就歇在書房裡了。賈夫人聽聞莫寒所為,又哭了起來,道:「我的女兒呀,你這般厲害,以後還如何嫁人呀?!你就不知道藏拙嗎?」
哭完她又細細分析道:「你當我把那人安排在庵堂是善心么?她上半輩子錦衣玉食,下半輩子粗茶淡飯、青燈古佛的那才叫難熬了,這樣既顯慈悲又顯手段,豈不比你直接打殺了更好?」
莫寒暗地裡翻了個白眼,是呀,所有人看到她謀害主母也不用死真是好手段!便勸母親早睡,自己洗漱了一下,用過晚膳就也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