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城
莫寒哭了一會兒就打定主意要時時留心莫雨情況,翌日便早早起來,趁著下人們尚未起來燒洗臉水,就到後門處張望,就看到地上放著一套新衣,一匣子茶果點心,匣子下面還壓著一封信。她過去把信抽出來,一看字跡,眼睛又有點兒發紅,這上面分明是母親親筆所書的,還記得數日前母親摟自己在懷裡,一筆一筆地寫下了「爾雅」二字。她卻不敢耽擱太久,怕被人看到了,抱著東西就跑回山林去了。
回去拆信一看,獃獃坐著,她不由得有些痴了,系統君端坐在一旁,說道:「那毒血咒印已有被控制的跡象,可繼續試驗。成功控制的幾率也有四成。」你還是有機會回去的
莫寒回過神來,應道:「謝了。」過了一會兒,又問:「你可記得給莫家投毒的人是誰?」沒有聽到回話,莫寒抬頭看去,只覺得系統君的眼神隱隱帶著點鄙視:「你見過健忘的電腦嗎?」
她沒好氣地說了句:「直接說是誰。」然後想道,系統君越來越人性化了,畢竟是自己的人格,之前裝了六年人工智慧,現在還是原形畢露。
「閻王帖肖葯兒。」
「有什麼不好說的嗎?也值得你猶豫。」
系統君頓了頓,把肖家和莫家、公冶家之間的恩怨說了出來。
莫寒聞言,靜默下來,過了良久,方才說道:「我這輩子也無法嫁人生子了,就是不知道全郎如何。既如此,我就和他了結了這場恩怨,就是同歸於盡,我也心甘。」說罷,她搖了搖頭,算是把事情先放下,換過了抱回來的衣服,到了溪邊,臨水自照,想要挽個雙丫髻,試了幾次終是不成,只好用一條紅繩把頭髮束了,在溪邊徘徊良久,只是這麼小小一個女孩兒,無論怎麼看也只能看出「可愛」二字罷了。過了一會兒,她也失笑覺得自己發傻了,回去后又把衣服脫了,拿了一匹粗布出來裹身。
系統君在旁看了一會兒,才說道:「其實我可以教你縫紉的。」
「嗯?」
「這是基本技能,可以自己推演的。」
「那就學吧。」莫寒說道,多點技能多條路。系統君便在她面前演示起來了,莫寒看著那個彎彎的針有些奇怪,看了良久才說道:「我是要縫衣服,不是外科縫合,你給我這外科縫合的皮針是要幹嘛?!」
「你的電腦里只有這些,找不到正常的縫紉方法,這個怪我咯?」
「……」那就怪我上輩子不幸學醫咯?莫寒默默想道。
流光易過,莫寒每日在山林里學習野外生存技能,隔幾日就越牆跳穴,進去看看莫雨情況可還好,每每看到莫雨病發時痛苦不堪的樣子,恨得她把肖葯兒又顛來倒去咀咒了百遍,過後又激發咒印以練習控制之法,日子過得十分充實。轉眼已到了元宵佳節,莫寒也換了一身厚厚的皮裘,之前父母送了一套來,莫寒後來又給自己做了一套,因為她每次發病就拿後山的大小動物撒氣,幾乎成了山中一霸,就是山貓、野狼見了也要轉頭就走,存下的皮子自然不少。用紅繩束了頭髮,悄無聲息地又接近了莫家莊的後門。
她順著牆根溜過去的時候,卻忽然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停下腳步,靜靜一聽,就聽到童聲清脆,正是莫雨,他說著:「小姐姐,不是一直在後山么?為何還不來?」
又有一年輕女子,苦勸道:「全郎君還是早些回去吧,婢子在這等就好了。」
「我想小姐姐,在這等著也是孝了。」
「小郎君……」
莫寒聽到這兒,咬住下唇,怕自己忍不住出聲來,心裡又酸又甜,這近一年不僅僅是我想著他,全郎也想著自己了,正躊躇著,又聽到一聲:「我頭痛了,我心口也痛了。」正是莫雨的聲音。
莫寒嚇了一驚,莫不是他現在發病了?一步搶出,就上前拉著莫雨細細查看一番,卻發現他抬頭看著自己笑了,竟是詐自己的。莫寒又氣又笑,敲了他額頭一個榧子說道:「你膽子大了,連我都騙了。」
他扯著她的袖子搖了搖,撒嬌道:「小姐姐一直不在家,是不願見我?」
莫寒拉了拉自己的袖子,拉不出來,撇過頭去說道:「你再騙人,我就不願見你了。」
莫雨攥著她的袖子說道:「我以後不騙姐姐,姐姐也不許再躲著。」
「我有病了,發作起來可嚇人了。」話未說完,莫寒眼中已然含淚。
莫雨卻卻語調真摯地說道:「我也有病,姐姐須不準嫌我,那我也不嫌姐姐。」
莫寒一抹淚,回頭看到他一身的大紅衣服,冬天穿得多又厚,裹得他一個大紅包一樣,笑道:「穿著這麼一身新衣裳,為何不去集市上看燈?」
姐弟敘話間,在旁的丫鬟已然鋪好了氈布在地,在上放了各式精製茶果,還有一直用沸水保溫的熱湯,安置好炭爐,這時就插了一句說:「全郎君一心想著要來看九娘,就沒有去了。」
莫雨聞言,臉上似是帶了些紅,拿去塊茶果就吃。莫寒抿嘴一笑,坐下也吃了起來。姐弟二人坐在檐下,一邊吃著點心,一邊談笑,真如舊日一般快活。
忽然,正咬著栗粉糕的莫雨身子抖了抖,那糕點就抖落在地,臉兒雪白,喊了句:「心口處像火燒!」
莫寒一驚,過去就給他揉了揉胸口,問道:「怎麼樣?可好些了?」
莫雨又抖了抖,喊道:「啊,手也痛了,頭也痛了……」說著身體像篩糠一樣抖個不停,莫寒本想把他的衣服撕了看那咒印如何,但冬天的衣服太厚撕不得,只得把他的袖子往上一捋,就看到他手臂都發紫了。
丫鬟在旁看到,臉色都變了,道:「這,這,小郎君是發病了?」
「是了,你趕緊回去報與爹娘,我在這看著他。」
「是,九娘。」丫鬟看到他發病時的樣子,心裡也害怕,轉身就跑了進去。
莫寒看著他在地上打滾,覺得和上輩子見過的癲癇有些兒相似,就從包裹空間里拿了根筷子出來,想要橫在他的牙齒中間,以免他不小心咬了舌頭。但剛近前,就見莫雨突然起身,雙眼發紅,十分兇狠地向自己抓來,趕緊向後一退,順帶橫臂去擋,只覺手臂一痛,再一看原來厚實的皮裘已然被劃了一個大口子出來,上面還有三道紅痕,向外冒著血,倘若抓實了,只怕是要連皮帶肉挖下一塊來。
莫寒心裡一驚,難不成今晚就是那滅門之夜么?那須得把他引得越遠越好,不然犯了殺親的事兒,小小年紀教他如何受得住?!這般想著,她從包裹里去了一個剪刀出來,看著他要靠近了,就給了他一下子。他一吃痛,更是凶性大發,綴著莫寒不放。莫寒見自己的仇恨拉得穩穩地,便也激發自身咒印,帶著他往後山山林里跑去了。
初時,山林里的路尚是莫寒走熟的,莫雨不熟路徑,跟著就沒有那麼快了,漸漸地,他適應過來了,追擊的速度也快了起來。這般跑著跑著,又因為黑夜,她就不小心跑錯了一條岔道,不知道拐到何處去了,等她發現自己迷路的時候也無法回頭,只得一直向前跑。幸好在毒血咒印的作用下,竟能一直不知疲倦,力大無窮,遇山開山,遇樹砍樹。
跑著跑著,莫寒就彷彿聽到前面有水聲,又是一驚,連忙在意識里問道:「系統,前面是什麼?」
「山崖。」
「什麼?」
「也不算太高,大約有六、七米吧,下面是一條小河。」
「附近可有別的路?」
「沒了。」
因著分心問話,莫寒讓莫雨給追上了,直接在她的背後也劃開了一個口子,在咒印的作用下,她也有幾分凶性,忍不住一回手就抽回去,使得他往回摔了幾下,她看到又心痛了,想道,竟是到了這般絕境么?!若有天命,就讓他活下去罷,若不成,橫豎我本就是畸零之人,在這死去也好。我也有狂症在身,世人想必也不會認定就是他所為的,只是好不甘心呀!到大唐一回,我尚不曾走馬長安,尚不曾折過灞橋的柳,賞過洛陽的花,飲過胡姬的酒,不曾看過七秀坊的舞,在藏劍黃嘰面前裝過土豪……真是好不甘心呀!
莫寒再不甘卻也只是束手不曾還擊,看著莫雨向自己一撲,身體往後一倒,直直就掉進河裡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