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城

  戰鬥結束,張致和將地上修士的袖囊等物收起來,收穫甚豐,特別是那兩個元嬰修士的袖囊里靈石、丹藥無數,還有不少的天材地寶。張致和粗略點了點,跟沈中玉道:「我現在知道為何先生一直不缺錢用了。」


  沈中玉看了張致和一眼,見他眼中雖然戰意仍在,但總有幾分倦怠,就道:「都給你。」


  張致和抿了抿嘴,然後說:「我不要。」


  沈中玉嘆了口氣,道:「我們到蓬萊城去,總能好好歇一歇。」


  「嗯。」


  與岱嶼城的蓬萊城乃是東海邊上的第一大城,他們本來還想繞著蓬萊城走,避免傷及無辜,但現在手上人命不少,反而想要進城歇一歇腳。


  雖則懸紅沈中玉和張致和的招貼天下都有,但是蓬萊城主,也是琅琊蕭家的家主蕭彌茂人老成精,手段圓滑,死都不肯把這樣的招貼貼在城門上,說無此先例。


  實際上,蕭彌茂私底下跟家中最出色的那位前輩古苑君蕭弘和道:「出魔入道,而成元嬰者,古來未有。為何要把正道的元嬰大能逼向魔道呢?「實際上,他想說誰知道九幽老祖以後會去到什麼地步?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所以總不能就先跟一個可能的化神真人結仇了。


  古苑君蕭弘和聽到這樣一句話,翻了個白眼,不理他了。


  因此,兩人在進城的時候,雖然被很多人圍觀了,但也沒有人敢動手,仙城內慣例是不能爭鬥的,不然以後就別想進城了。


  蓬萊城剛好在東海邊上,兩山環抱,面朝碧海,地勢西南高而東北低,濟水貫城而入海。雨水自兩山頂上流下,深入地底,流入城中之後,才自涌而出。因此,家家泉水,滋養得城內戶戶垂楊,偌大一個仙城竟似是泡在泉水,河水和海水上的大船一般。雖在北方,而氣候濕潤不亞江南,且多了幾分疏朗之氣。


  自城門進去,順著大路走不了多久,就在護城河圍出來的一個大湖邊上就有客店,二人過去,尋了個位置坐下,看到跑堂過來問道:「兩個仙師是住店還是用飯?」


  「住店,也用飯。」


  「誒,好。敢問兩位仙師貴姓啦,我去跟掌柜的一說。」


  沈中玉看了看旁邊的人,笑得有幾分狡黠,道:「免貴,姓沈,字中玉。」


  跑堂念了一回:「沈中玉道長。誒?!慢著,沈中玉,九幽老祖!嘎!」去到後面,他發出一聲像被掐住了喉嚨一樣的尖叫,一抬頭,驚恐地看著沈中玉,彷彿他下一刻就要過來吃人一樣。


  旁邊的人被跑商的一嚇,想起剛才聽到的話,嚇得都站了起來,想到那招貼都已經發了半月有餘,但是這兩個活得分明很滋潤,那麼去找他們的人自然就都是死了,這樣的殺星居然來了。一時竊竊私語,一個跟著一個的都悄悄然地出門,最後有幾個人越想越怕,竟是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沈中玉無奈地看了一眼在旁低頭憋著笑的張致和,挽起袖子,伸出手在他頭上敲了敲,道:」我看著很嚇人嗎?「


  站在他們面前的跑堂抖呀抖,顫抖著聲音,說出一句:「不不不不不……」


  沈中玉看他這樣,一伸手捏著他的肩膀,將他拉直了,讓他別抖,誰知道跑堂白眼一翻,竟就昏了過去。


  沈中玉就這樣提著跑堂的身體,竟有幾分哭笑不得,想不到自己的名聲居然這麼快又去到了能止小兒夜啼的地步,我一個小小元嬰,實在是承受不起這樣的厚愛。


  掌柜的在櫃檯上看到人人都走了,然後跑堂以一個奇怪的姿勢軟軟地垂在那個客人的手上,心裡也有些害怕,硬著頭皮,上前道:「客人,這小子不懂事,大人有大量的,就饒了他吧。」


  沈中玉聽到這個,將跑堂甩到掌柜的懷裡,道:」無事,我們兩個只是要住店。擾了你們的生意實在不該,這裡會賬要多少,我付了。「


  掌柜聽到這個有人包圓了,眉開眼笑道:「誒,好,客人請慢坐,我去收拾房間。」


  沈中玉指了指靠窗臨湖的位置,道:」我們去那邊坐著。你備些酒菜過來。「說著,拉了拉一直悶頭喝茶張致和的袖子,一同過去。


  沈中玉和張致和在蓬萊城出沒的消息,轉眼間就順著各個渠道通傳天下。蕭彌茂自然是第一時間知道了,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就道:」罷了罷了,把城裡的防禦法陣都開了,別讓他們打起來傷了人就是,其他的就當不知道。「眾人應諾。


  而在千里之外的崑崙仙宗,盧問鶴一接到消息,就匆匆趕到楚鳳歌處,將消息遞上。


  楚鳳歌接過看了,臉上波瀾不起,看了盧問鶴一眼道:「有心,但太性急。」


  盧問鶴聽到這個,眼睛可憐巴巴地眨了眨,道:」是,師父。這次抄哪本?多少次?「


  「南華經,十次。」


  「喏。」盧問鶴應道,又問:「那師弟怎麼辦?」


  「無妨。」楚鳳歌道。


  盧問鶴聞言一拱手退下,回去好好參悟「無妨」這兩個字,順帶好好抄書。


  等到盧問鶴走了,站在一旁的綠蘿才說道:「郎君,待大郎也太嚴了些。大郎和二郎手足情深,才會這般著急。婢子在旁看到都覺感動,郎君也不誇兩句。」


  楚鳳歌聞言看向綠蘿,看得綠蘿不自覺地整理其身上原本就整整齊齊,一絲不亂的衣飾,才道:「心魔纏身。」我家大徒弟心思周詳,正處於心魔纏身的階段,最易見事不明,思慮多端,被內魔所趁,索性讓他不要思,好好抄書;二徒弟雖然劍修,但是出世日淺,心性不足,此刻多些歷練反而容易渡過心魔劫。


  至於沈中玉,楚鳳歌卻是從來不擔心的,畢竟沈中玉是在自己眼皮底下渡元嬰天劫,他是魔是道,自己會不清楚嗎?首鼠兩端之人,無法突破化神,這樣的錯誤相信英雄一世敢於重修的沈中玉也不會犯,因此這輩子他就是個正道修士,大不了就是個來歷特殊的正道修士。所以,楚鳳歌還很放心自己徒弟跟著沈中玉混。


  綠蘿聽到這個,一側頭,半是嬌嗔,半是疑惑地說道:「郎君這般說,我卻不懂。我看大郎和二郎都好好的,哪裡有心魔纏身的樣子?「


  楚鳳歌心裡一陣無力,且又不善言語,只得放棄了要和綠蘿解釋清楚的想法,揮了揮手,默默地看著綠蘿又拿起了針線在做。


  而在花神宮中,當今花神宮掌教乃是花神娘娘高陵雪的師妹度恨菩提,雖也入了化神,但實力平庸,唯勤奮穩重這兩條可看,不然也不會在花神娘娘手上活下來,因此成為花神宮掌教之後,唯守成而已。


  此刻,她接到手下報上來的消息,卻先就打了個哆嗦,跟如意天女道:「難不成,還想請個太上皇回來不成?不要管他,有人比我們更急。」


  如意天女雖然也聽說九幽老祖的大名,畢竟不曾親見,本來有些不服,但聽到度恨菩提後面所說的,卻就點頭道:「很是。」也勉強答應了。


  比花神宮著急的卻是除了和沈中玉有仇的天下正道修士,還有就是北邙山的陰山宗。陰山宗根本大法乃是九幽魔宗之叛徒傳出,雖然因為功法精妙,連出了幾個元嬰。


  但因為化神難入,那幾個元嬰偶然也忍不住想是不是功法未全的緣故。而現在知道了九幽老祖轉世重修的消息,他們的心更是躁動。躲在陰山宗內昏暗的玄陰殿內,幾個在外人看來高深莫測的元嬰修士在對視了幾眼之後,都難以抑制內心的竊喜,若把人或者魂魄捉回來,說不定就能知道後續功法如何了。


  此時還在蓬萊城內,夾著魚生蘸著姜蔥的沈中玉彷彿絲毫不覺環繞自身的暗潮湧動。


  魚是幾乎要開了靈智的,立起來約有人高的海魚,從碼頭處運來,切得薄薄的,在冰雕的碟上擺成一朵爛開的牡丹,重瓣嬌嫩,栩栩如生。


  一口下去,微咸帶腥,鮮嫩爽滑,加上蔥姜辛味,味美非常,兩人從牡丹花的外圍向內吃進去,不一會兒就吃完了半碟,然後才抬頭看到客店的老闆命人搬了幾盆真的牡丹來放在欄杆旁。欄杆外是澄碧的水,欄杆下的則是姚黃魏紫,日光下照,水映明了花,花搖紅了水,爭紅鬥豔。


  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賞景,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閑。張致和喝得兩頰通紅,支著頭看著沈中玉,口齒不清地道:「這酒好烈。先生哪買的烈酒?「


  沈中玉臉上也帶了薄紅,道:「我自釀的。」


  「好酒,為何現在才拿出來?「


  「我自然有我的用意,喜歡嗎?」


  「嗯。」張致和說著,卻擱杯道:「我已醉,請容告退。」


  「無妨,我一會兒帶你回去就好了。」


  「哦。」張致和很是放心地喝到了大醉,靠在桌上睡著了。


  沈中玉看到他醉了,放下酒杯,靜靜地看了他很久,輕輕用手撫過了他的臉頰,用敏感的指頭腹描過了他的眉眼,道:「我本想親自送你回崑崙,可惜不成了。」說吧將人抱起,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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