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城

  沈中玉在再一次閉關然後出關的時候,一看時間五年已是過去了,七殺城也是越發繁華了,他剛想再挑個禮物送去崑崙,念奴就含笑來報:」大人,張道長出關了。「


  沈中玉聽到這個,手中拿著的雙龍明心玉璧一下子就滑落在地,轉頭看著她,道:「何時的事?為何不早早報我?」


  「是三日前的事,大人你那時候還在閉關了。」


  「哦。」沈中玉剛應了句,然後就道:「我要親自去崑崙一趟。」


  而在三日前,試劍路中,張致和抱劍靜坐,如同頑石死灰一般一絲聲息也無,而環繞在他周身的卻是春風十里,春和景明,庭中一樹桃花,垂垂而發,沈中玉正站在樹下,含笑地折下一枝桃花。


  張致和還是不管,就見他手上桃花光華一轉,化作長劍,刺入了一個人的胸膛里,而那個人正是他的嫡親師兄盧問鶴。然後就看到本來風雅宜人的桃花庭院一下子化為血肉修羅場,鮮血從桃花枝上流下,他一抬頭就可見枝頭上掛著的人頭,而地上也滿是鮮血。站在血泊之中的沈中玉雖然容貌俊美依舊,但是眼泛幽藍,分明是入魔模樣。


  張致和看到這一幕,心裡似痴似怒,卻仍靜默而坐,不動不語。


  沈中玉見他不理,慢慢走過來,伸出手,彷彿要將手遞給張致和。張致和抬頭看他,卻見他無限溫柔地看著自己背後,然後從自己身後跑出來一個女子,撲入到沈中玉懷裡,轉過身來,可見其花容月貌,嬌媚無限。


  在之後,本來懸挂在枝頭的人頭掉下,仔細一看,竟是崑崙仙宗的同門,張致和站起來時身上的道袍已被枝頭上鮮血滴濕了,感覺到濃濃的血腥味湧入鼻中,他忽然間笑了。


  他終於知道自己的心魔所在,他的猶豫,他的愛憎,以及他的憤怒,少年意氣,平生無所畏懼,他最怕的大概就是沈中玉重歸魔道,屠戮天下,自己卻因為不忍,害得同門慘死。


  諸般懷疑猜測原來早在我心中,張致和忽然起了謝意,若不是走試劍路,我還不知道自己遠遠未到心底無塵的境界,這些隱患持續下去,早晚會成大禍。


  這諸般念頭自我心中而出,要一一斬斷,唯有自斬,劍修之法,狹路相逢勇者勝,欲殺人先殺己。


  他終於動了,如同頑石死灰一般呆站在樹下的人動了,沉璧斬出,化為一道絢爛的光芒向站在前方的沈中玉斬去,同時在他丹田之內,劍意凝成銀色流光的長劍,同樣向在丹田之中的金丹劈去。


  金丹若失,便是不死也會成為凡人,永失修行之望,內心的猶豫與不舍如鎖鏈一般要將長劍扯下,但是他的劍卻更加堅定而決絕。不化元嬰,就在試劍路中與劍同化。


  在外的沉璧長劍剛剛斬在沈中玉身上,而體內劍意所化之劍也同樣斬在張致和的本來金光燦爛的金丹上。劇烈的疼痛沒有讓他畏縮不前,反而讓他更是戰意勃發,鼓起餘勇,將金丹避開。


  金丹之內菡萏初發,異香流出,聞之欲醉,修復了張致和身上的損傷,而在他跟前的沈中玉卻化為一道灰影,逃也逃不過地被沉璧斬成泡沫。


  菡萏開放,化為蓮台,蓮台之上端坐著的卻是個三朝未滿的孩兒,雙目緊閉,面色紅潤。張致和一抬頭看天,感覺到天雷在空中垂垂欲下,仰天大笑,氣勢完全放開。


  試劍路中所設的陣法感覺到有人突破,立刻將人移出到外面論劍台上。不過轉瞬,論劍台上已被雷光淹沒,但在閃電疾雷之中,尚有劍意連天,上決浮雲,下絕地紀,只是一劍就將如同大樹根系又如同老藤盤旋的紫霄神雷斬成兩截,現身而出的卻是一個白衣道子。


  張致和落地之後,仰頭看著劫雲散盡,像是卸了一個大包袱一樣,感覺心思澄明,鬆快了許多,本該有些慵懶之意,但只是一轉念,卻又精神勃發,回頭看向走來的師兄。


  盧問鶴也是只差一步就能結嬰,此刻旁觀張致和渡劫,只覺獲益良多,對於渡劫一事更多了幾分把握,本要致謝,但當他看到自家師弟時卻既是自豪,又是心痛。


  張致和還是一身素色道袍,頭戴蓮冠,但是垂下的雙鬢卻已染上了點點霜花,本來外泄的絲絲劍意已被完全收攏起來,像是歸劍入鞘一般,幸好眼神依舊燦然若星,乾淨清澈如同赤子嬰兒。張致和看到盧問鶴來了,躬身作揖道:「師兄。」


  盧問鶴打量了他半晌,聽到喊話,才說道:「師弟,你很好,不過六十歲,就破丹成嬰,可與上古鍊氣士同列了。」


  張致和聞言,略帶靦腆地笑了笑,道:「師兄過獎了。不知道師父可在閉關?」


  「沒有,師父在洞府中等你。我們一道過去吧。」


  「好。」


  一路行去,張致和還知道了盧問鶴已然成婚的事,趕緊又作祝賀,然後才看著言語吞吐,但在盧問鶴耳中聽來卻是亟不可待地問沈中玉的消息。


  盧問鶴聽到他自己沈中玉如何,心裡就發苦,暗道,師弟看來也是情根深種,只得道:」他現在是七殺城城主,不知道何等風光。「


  張致和聽到這個,喜道:「那便好!」


  盧問鶴看到他這樣子,更覺得氣悶了,我好好的師弟怎麼就被那個老魔頭勾搭壞了呢?


  張致和來到朝陽峰,入殿見到楚鳳歌風采依舊,修為更是高深莫測,心裡高興,叩首道:」師父長生無極,長樂未央。」


  楚鳳歌一揮手,無形之力就將張致和抬了起來,他打量了一下自家小徒弟,看他精神飽滿,英姿勃發的樣子,心裡更是高興,再看自家大徒弟也是一臉自豪地看著師弟,兄弟和睦有愛,這就更好了。


  雖則高興,但他向來謹慎自持,卻還似是不動聲色一般,只是微微一笑,就已如日出雪融,冰消水流一般,驚艷至極,這一笑轉瞬而逝,還是板著臉說道:」嗯,你很好。這件幻妙碧落袍與你護身。「說罷,一抬手,本來放在身邊一襲如同流水一般的錦衣就落在張致和掌上。


  張致和謝過楚鳳歌,將錦衣一抖。元嬰修士已是勉強能運用神識,只是仍不能透體,但是在法寶中留下烙印,御使法寶還是可以的。神識烙印落在幻妙碧落袍中,法袍化作一襲青色道袍裹在張致和身上。


  楚鳳歌看他將法寶收下,然後才繼續說道:「你已入元嬰,就要修鍊神識,直到最後神識化為識神,元嬰化為元神,便是入了化神期。你且坐下,我與你說說。」


  「是,師父!」


  盧問鶴本欲退下,卻被楚鳳歌喊住道:「你也聽聽吧。」


  「喏。」


  師兄弟盤膝坐下,像往昔一般聽著楚鳳歌講課。


  這一節課講了三天,沈中玉風塵僕僕、孤身一人地趕到崑崙仙宗外,自然就吃了閉門羹,只能怏怏地回了金墉城。三日之後,連他之前安排趕來的車架都到了,他便想著領著人去在崑崙仙宗外安營紮寨。


  等到講完課,楚鳳歌接報沈中玉又來了,就對張致和道:「你且回去稍作整理吧。」


  張致和聞言,卻眼巴巴地看著楚鳳歌道:」我去請先生進來吧。「


  楚鳳歌感到一陣無力,只得道:「也罷。」


  張致和一出山門,剛好看到徘徊在門外的沈中玉。在諸多道兵侍從簇擁中的沈中玉一身玄衣,只在鑲邊上有點點紫紋,雖然相貌俊美,但顧盼自雄,不怒自威,分明是一城之主的氣勢。


  他心裡既是高興,又有些鬱悶,先生修為了得,聞名天下,我卻不如了,但我現在也入了元嬰,日後先生總不能再扔下我了吧,這般想著,他走得更快,幾乎是要跑著過去。


  沈中玉見到張致和兩鬢染霜,心中卻是難過至極,試劍路果然兇險,我卻幾乎是親手送他去走的,想要過去只恐走得太慢,一抬足,攝空遁自然運起,只是一個剎那就出現在張致和面前,將他抱入懷中。


  張致和驀地被抱了滿懷,先是一僵,劍意乍起,感覺熟悉了才放鬆下來,順服地讓人抱著。


  沈中玉聞到他身上猶帶著崑崙冰原爽冽冰涼的冰雪氣味,心中也安定下來,珍視地吻了吻他鬢角的白霜,道:」幸好你沒事。「


  張致和聽到這個,臉上微紅,低聲道一句:」知君仙骨無寒暑,千載相逢猶旦暮。「無論過多久,我總會與你一道就是了。


  沈中玉聽到這個,卻抱得更緊些,說道:「千載太長,只爭朝夕。」


  「來日方長。」張致和說完之後,臉更紅了。


  沈中玉聽到這個,不由大笑,放開他,拉著他的手說道:」可要去見過楚真人?「


  「是,師父命我來迎你。」


  「嗯。」沈中玉聞言,回頭招呼一下,讓車架退回到金墉城中,自己和張致和上崑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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