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城

  賀樓燕紅最後還是借了沈中玉的書來抄,一直挑燈夜戰,抄到半夜也沒有抄完,心裡十分鬱悶:一恨這書上有禁制,無法直接用法術拓印;二恨沒有準備好足夠的玉簡,只能手抄筆錄。


  她抄書抄得無聊了,抬頭就看到那兩個在旁邊已經無聊到打盹的人。沈中玉盤膝而坐,張致則枕在他的膝蓋上,而沈中玉摸著他的耳朵在玩,不由得氣悶道:「你要這些書來有什麼用,不如都給我好了。」


  沈中玉眼皮也不抬說道:「我自然有用,不抄還我。」沈中玉想到,一來這《白蓮往生清凈經》雖然只能作為參照,但也值得仔細看看,二來是知道賀樓氏走魔道不易,就讓她看看向來與魔道克制的佛門*,說不定能走出另一條道路。


  賀樓燕紅憤憤回身,繼續運筆如飛,抄了四五日,終於抄完。沈中玉接過原本翻了翻,塞回袖囊里,說道:「還請施法。」


  賀樓燕紅看了看天色,正是午時,道:「也好。」說罷,便走到去廟中廣場上,活動了一下手指,然後開始結手印,十指如翻花一般飛快地活動著。


  沈中玉看著她先結不動明王印,然後是說法印,觸地印等等,還有些奇奇怪怪的根本不是佛門常見的手印,想到她可能也留了一手,臨時編了些上去,還是說這是蓮台寺秘傳?卻是他兩輩子都從未見過。


  隨著賀樓燕紅的手印越結越快,正午的陽光漸漸匯聚她的身上,在她身上鍍上了一層金邊,本是魔女,此刻卻更像是菩薩臨凡,結印祝福。


  地仙之軀不畏寒暑,但是在這樣熾熱的陽光包裹中,賀樓燕紅額上卻滲出了晶瑩的汗珠,最後她十指結印如蓮花,念誦大日真言咒,素衣白裙,紛飛而起,沐浴在日光之中。而日光如柱投射到早已廢棄多時的廣場正中,結成一朵虛幻白蓮,白蓮從虛轉實,緩緩開放,最後化作一道光門。


  賀樓燕紅停下手,擦了擦額上的汗,暗道,看來這時空道標之門是真的修好了,庭秀沒有誆我,她一步上前,走到光門跟前,回頭道:」我可走了,你們還不來?「


  沈中玉道:「不敢佔先,你請。」


  賀樓燕紅冷哼一聲,道:「老狐狸。」說罷,身影搖曳地走入光門之中。


  張致和和沈中玉對視一眼,不由一笑,離家十載終於能回去了,也不你推我讓,而是並肩攜手而入。


  此時朔方城中也是到了要避暑的時候,但是向清寒卻不曾避到城郊古苑中去,而是和盧問鶴一起在蓮台寺遺址中散步。


  自從張致和失蹤之後,雖然楚鳳歌早就跟盧問鶴說過張致和另有造化,不必擔心,但盧問鶴始終放心不下,幾乎每年都要來朔方一趟,每次都由向清寒作陪。


  盧問鶴並非魯鈍之人,早就明白了向清寒的心意,他本身對於向清寒頗有好感,只是因為師弟剛剛失蹤,實在無由說起心事,但看到向清寒為自己忙前忙后,心裡十分愧疚,她本可袖手旁觀,何必親自去詰問賀樓氏、聶氏諸族,我實在虧欠她良多。


  想到這裡,他下定決心,就算尋不回師弟也需回報清寒之深情,只是不知如何說起,便沉默著在心中斟酌言辭。


  在旁的向清寒見他如此沉默,只是埋頭走路,好幾次還差點撞到牆上去,幸好給她拉住了,心裡不由得十分不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見他回過神來,才柔聲安慰道:「盧兄,不必如此擔心,阿致吉人天相,定然會無事的,我們再好好找找就是了。」


  盧問鶴看著向清寒溫和帶笑的樣子,略微圓潤的鵝蛋臉上帶著兩個淺淺的笑渦,一時激動,脫口而出就是一句:「清寒,我想娶你。」


  話音剛落,他看到向清寒一下子就愣住的樣子,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不是想好了要慢慢來說的,竟就如此粗鄙無禮地說了這句。


  他趕緊說道:「你的心意我早已知道,還裝著不懂就是豬狗不如了。之前因為師弟的事,我不好說。但一直以來,你所做的事我都看在眼裡,我實在虧欠你良多。若果今年,再尋不到師弟,我就去尋師父請命。」


  向清寒驚喜交加,笑中帶淚,道:「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們尋回阿致再說其他也可。」


  「怎能如此?這與脅迫可異?如此委屈你,不是君子行事。「


  向清寒聞言,低頭羞道:」我願意這樣。「


  「那也不行。」


  向清寒一笑,直接撲到他懷裡,道:「我還以為我會等不到這句話了。」


  盧問鶴福至心靈,雙手一攏,把她抱在懷中,說:「是我虧欠你太多了。」


  這時候二人感覺到靈氣劇烈波動,回身一看,就看到廣場上大佛座下蓮台如真正的蓮花一般緩緩開放,想到之前從親身經歷者中得到的見聞,不由一驚。


  盧問鶴心裡既驚且喜,暗暗盼望同樣的異象會把張致和帶回來,但也不曾放鬆警惕,自己上前一步,將向清寒擋在身後,抱琴而立。


  漸漸的,由虛轉實的蓮花化為一道光門,一個窈窕女子從中步出。盧問鶴心裡一陣失望,但還是想要上前去問張致和的消息。


  在他身後的向清寒見到那個女子卻臉露喜色,拉了拉盧問鶴的袖子,道:「那就是賀樓燕紅。」


  盧問鶴聽到這個,又是一喜,竟然是和師弟一道失蹤的賀樓燕紅,她能回來,想必師弟也能回來罷。


  就在此時,光門中一道銀色的劍光疾飛而出,直衝賀樓燕紅。賀樓燕紅反應也十分迅速,向後一退,然後就化為一道血雲,向賀樓家府邸飛去。隨後又是一道清光從門中飛出跟上。整個過程如兔起鵲落,轉眼間三人就消失在天際。


  他本待上前攔著,但再定睛一看,巨大的喜悅就一下子衝到大腦里,弄得他一陣眩暈,那是小師弟的劍光,雖然和以前有所不同,氣勢博大玄妙了很多,但他如何不認得。


  盧問鶴想到一個可能,與有榮焉,十分自豪地想著,劍光之中多了幾分金丹宗師的意味,莫非小師弟結丹了?果然不同凡響,不過五十歲就結丹,小師弟真是天資過人。


  向清寒看他愣著,上前急道:「那是賀樓府的方向,賀樓家的元嬰修士還在,我們快去,不然只怕阿致他們危險了。」


  盧問鶴聽到這個也急了,和向清寒一道架起雲光,也趕緊追了上去。


  張致和剛出來,就感覺到道心誓言已然結束,看到賀樓燕紅就在眼前,此時不殺更待何時。


  但賀樓燕紅顯然也想到了這點,知道正面相搏,斷斷扛不住張致和和沈中玉聯手,自然轉身就往賀樓府跑去,正好借老祖宗的手打殺這兩個冤家。


  賀樓燕紅演化出漫天血雲,在空中飛遁而過,但怎麼也快不過飛劍,看著張致和就要斬到自己身上,身影一動分出一道血影,往後一撲,被張致和斬成兩截,自己趁機往前又逃出很遠。


  這卻是《北冥歸葬》上載的一式金蟬脫殼,可以用自身十分之一的血氣和法力凝成一道血影,若這血影落到追擊之人身上,就會吞噬那人全身血肉,從而分出更多道血影。


  感覺到血影被張致和斬滅,賀樓燕紅心裡一痛,立刻用法力發聲,道:「爹爹救我!有人要殺我!」一瞬間,這聲音傳遍了朔方城大小角落。


  賀樓府中,賀樓修德聽到這一聲,心裡大喜,然後想到她話中所說,來不及思考,立刻劍光一起,去到府中天守閣內,啟動了朔方城的防禦法陣。


  一瞬間,張致和感覺整個城都活過來了。四大元嬰修士一同布置、陣紋分佈在朔方城中各個角落連成一體的護城法陣啟動之後,在空中凝成一個閃爍著電光的光罩,將賀樓燕紅和張致和分隔在兩邊。


  沈中玉隨後趕到,心知張致和想幹什麼,但他更知道現在是無法再殺了,一把按住張致和的肩膀說道:「不急。」


  張致和回頭看著沈中玉,眼神中頗有幾分倔強不甘,但也知道沈中玉說得在理,只能收劍回身跟沈中玉走。


  賀樓燕紅站在光罩另一邊,略帶嘲諷地笑道:「兩個膿包。」


  沈中玉聽到這個,停下來回身,道:「賀樓城主,只怕你這個女兒會給你帶來大禍,勸你還是小心些。」


  賀樓修德聽到這個,勃然大怒,從天守閣中運劍而出,就要斬在沈中玉身上。沈中玉理所當然地一玉尺打回去,將他抽得險些御劍不住,掉到地上去。


  沈中玉笑著向張致和擠了擠眼,心情可好些了?張致和不由得扭頭暗笑,但也感其心意,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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