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城

  張致和跌在沈中玉懷中,索性翻過身躺在他的膝蓋上,在十年以來的朝夕相處中,他早就習慣了和沈中玉這般膩歪,有時他還忍不住竊喜,幸好我和沈先生都是男子,若其中一個是女流,只怕就不能日夜相對。想到這裡,他便道:「我與先生一道,所以先生喜歡就好。」


  沈中玉閉著眼,手指在他的臉上輕撫,想象著他的相貌,含糊道:「你可真好養。」


  「我不會收拾。」


  「難道我就會了,但我想著什麼貴重什麼好的就給你。」


  「那就能與先生同享,如何不好?」


  「確實好得很。」沈中玉道,睜眼看著躺在自己膝蓋上的張致和,內心忽起柔情,能在此時遇到你真是好得很。


  若我剛入道,還是一小小魔修之時遇到你,估計只存利用之心,你這麼呆怕會被我利用到死;若我剛繼任九幽宗主之時,一心想著振興九幽宗,執魔道牛耳,對於正道天才只怕不會手軟;到我後來,看淡道魔之分,但因前途無望,心性陰鬱,估計你在我手上也討不了好。


  天道不薄於我,這時候遇到你,是你的幸運,也是我的幸運。


  他低頭看著張致和一派純摯的眼神,眼光滑過他的嘴唇,卻是動了歪心,想要含住細細吮吸一番。天予不取,反受其咎,這般纏綿之思已不是單純的師徒之情。


  既如此,總要讓這傻小子也知道一二,不然就我一個人鬱悶,那多無趣。他捏了捏張致和的耳垂,道:「好好聽著,我有話和你說。」


  就在此時,門就開了,那兩個短手短腳去盛水泡茶的童子,一人捧著一個托盤,一個托盤裡放著茶水,另一個放著烏棗、山藥來就茶。


  張致和翻身起來看到,就道:「去尋兩樣甜的來。」


  沈中玉聽到這個,笑了,從袖囊里捧出一匣子,放在一旁的案上道:「我這裡有。」


  張致和道:「也嘗嘗我們這裡的。」然後他又問道:「剛才先生可有什麼要吩咐我的?」


  沈中玉看了看在屋中轉來轉去的那兩隻小妖,估計我現在剛說完,明日就要去和楚鳳歌那個大冰塊一道喝茶,只好有些遺憾地說道:「我讓你好好想想,不要想著敷衍我,不準再說我喜歡就好,等我渡劫了之後告訴我。」


  「是。」張致和聽到這個,幾乎是要束手立應。


  沈中玉眯著眼看了他一陣,太嚴肅了這不好,打發他坐下,喝了一盞茶,吃了兩個點心,烏棗。烏棗清甜倒是很對沈中玉胃口,稍稍緩解了一下他鬱悶的心情。


  喝了茶,張致和順帶告知朝陽峰西北麓背陽之處,並無人煙,恰好渡劫,沈中玉謝過他的心意,便借用了他的靜室來調息。


  張致和看著沈中玉進了靜室,命令小童不得進去打擾,自己則親自去朝陽峰西北麓看過了,確實是除了廢棄的葯田之外,並無人煙,也無異獸。


  他剛要回去告訴沈中玉一聲,騰空而起時在半空中就看到沈中玉緩緩上山,索性就不走了,停下等著。


  沈中玉一路到山上去,感受著高懸頂上的天劫,感受著腹內金丹躍躍,吞吐著經脈中的靈力與靈機,表面隱泛著最為高貴雍容的紫金之色。


  金丹化紫,孕化嬰兒,元神顯化,周遊天地,延壽千載,從此之後,就算肉身被毀也能用元嬰奪舍重生,也可以用元嬰與山川靈樞、法寶元靈等合二為一,也算是長生之法,如此可謂不生不死之大能。


  雖然如此,於沈中玉而言不過是舊路重走而已,他在渡過心魔的時候就已經激動喜悅過了,此刻無悲無喜,盤膝坐在在雪地冰面之上,仰觀宇宙之大,陽精自會陰而上,循督脈直走泥丸,泥丸中一點先天丹炁,與口中玉液相混,化為華池神水,循十二重樓而下,直下丹田。


  神水滴入金丹之中,本來還只是躍躍而動的金丹一下子就激動地轉動起來,瘋狂地吸納著四周的靈氣,金光流轉隱隱泛著明紫之色。


  一聲霹靂,紫霄神雷如約而至,一下子就淹沒了沈中玉獨坐冰川的身影,寒光閃爍的電芒湧入沈中玉的經脈之中,像洪水一般湧入他的丹田之內,圍繞著金丹遊走不定。而滴溜溜轉動的金丹卻是一個饕餮客,毫不容情地把雷電吞噬,分解,吸納。


  沈中玉感受著雷電通過經脈時帶來的酸麻脹痛,頗有幾分懷念,自化神之後,便算是散仙之輩,若滯留人間不曾飛升者必有四九天劫,渡劫者依舊逍遙,渡不過化為灰灰。沈中玉上輩子作孽不少,又活得長,還一直飛升不了,自然被雷劈過不少次,真有幾分懷念。


  他體內的金丹在瘋狂地吸收了雷電之中的生機和靈力之後,漸漸膨大,像是心臟一樣在丹田內躍躍跳動著,隨之以來的第二道,第三道,足足九道雷電同樣也被沈中玉的金丹吸攝在內。


  沈中玉估計火候已夠,腎水上泛,心火下降,作水火既濟,龍虎交互之象,水火之象在體內如魚銜尾,如環無端,竟成了一個太極陰陽之象,被這般冷熱煅燒下的金丹很快就如雞蛋一般碎裂了。


  化為紫金之色的金丹嗶啵一聲碎裂而開,露出內里包裹著的紫色重瓣蓮花苞,重重花瓣緩緩開放,異香飄散,令人沉醉,蓮台之上端坐著一個三朝未滿的童兒,面目和自己有幾分相似,沈中玉知道這就是自身元神演化,也就是自己的元嬰了。


  一般來說,元神演化成什麼樣子都可以說半由功法,半由人擇,沈中玉這輩子學的是戒律修行,自己也沒有別出心裁的心思,演化出來的自然是再正經不過的嬰兒坐蓮。至於其他人是如何的,他曾看先賢所述,有鬚眉大漢演化元嬰出來是個婀娜多姿的女子,也有演化出貓狗之類的,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張致和在旁看到天劫結束很久,但是沈中玉還是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由得有幾分著急,想要上前又怕會打擾了沈先生渡劫,最後還是緩緩上前。


  等到了跟前,發現他還是一動不動,張致和心裡害怕,伸手一按他的肩膀,竟就把人按得一歪,先寫倒在地上。幸好,張致和迅速地接過,摟進懷裡,發現他雙目緊閉,鼻息全無,心裡又痛又驚,幾乎要留下男兒淚。


  就在此時,他感覺到袖子被人拉了一下,一回頭,就看到個不過三四歲的只穿著兜肚的小孩兒,眉目如畫,黑髮垂肩,白生生的胳膊如藕節一般,赤著腳站在雪地里。


  心裡驚疑,再定睛一看,他就發現這小孩兒和沈中玉長得相似,大喜過望,笑道:「先生,你結嬰了。」這該是沈先生脫體而出的元嬰才是,怪不得他的肉身一點氣息都無。


  那小孩兒用那胖乎乎像是五個肉窩窩的手擦了擦眼,開言道:」你怎麼知道是我?「語氣老成,和小孩幼稚嬌嫩的外表大不相似。


  張致和道:「長得太像。」


  「真是不會說話,說兩句話誇我一下說我天縱英才,渡劫無有不成的,不行嗎?」仗著自家元嬰臉嫩,沈中玉毫不猶豫地不講理。


  「嗯,先生天縱英才,渡劫無有不成。」張致和一臉認真地重複了一次。


  沈中玉看了他一眼,短手短腳地鑽回到自己的肉身里去。剛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張致和懷裡,想再躺會,卻發現張致和很是緊張地看著自己,一看眼神就知道他想問什麼,先生無事吧?

  為了證明自己無事,沈中玉只能很無奈地起來走兩圈,張致和見此,彷彿像是自己結嬰了一般高興,道:」先生,你要嘗一下梅酒不?我去師父那裡挖一罈子回來。」


  「不必了」,沈中玉想到自己既要拐楚鳳歌的徒弟,還要偷他的酒喝,自覺心虛,擺了擺手道,」你該告訴我,你喜歡你的房間修成怎樣了。「


  張致和上前拉著他的手,說道:「我小時候和師兄住一處,師兄好琴,好松,院中遍是奇松怪石,臨風撫琴,風雅至極;而我好劍,於風雅之事上半懂不懂,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麼。」


  「那你屋后那個水榭呢?」


  「哦,那是我剛學劍時要親自鑄劍,就在水邊修了個打鐵爐。」


  「很好。」沈中玉聽到這樣實在的解釋,險些憋得說不出話,過了一會兒才說:「我給你修個練劍的校場好了,以後就跟我一起,看到你住得太寒酸,我不忍。」


  「好。」張致和聞言一笑,心裡卻忍不住暗罵自己未免有失君子之道,總是利用沈先生的寬容而一步步去試探他的底線,先生如此包容於我,我卻如此放縱,實在不好,還需勉力,好好報答先生之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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