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城
新年大吉,支持正版!!!!!
這兩人並非腐儒,看到沈張二人過來,也是禮敬,不以儒門身份自傲,一起拱手問好,蕭望之就雲陛下十分挂念,不知兩位仙師往何處去云云。
沈中玉對他們兩個倒有幾分讚賞,笑道:「我們在城中逛了逛,陛下不曾到入宮?」
姜何一面尊崇感念地說道:」陛下仁德,准前朝宮眷收拾一下再離開,因此宮殿尚未騰空,陛下暫還駐紮在城外大營。」
沈中玉點了點頭,道:「想得周全。」
姜何聽到這個,微微一笑,道:「兩位道長來,是想來看看這前朝宮殿的嗎?」
「並非如此,貧道本來是想尋陛下討個人情。」
「哦?」蕭望之道,「陛下向來尊敬兩位,兩位道長定然心想事成。」說罷,又安排兩隊軍士護衛引領他們去見袁達。
去到袁達大帳,看到大帳內已經設了屏風,香爐,御案等物,還有兩個宮裝女子在給袁達打扇,瓶插映山紫,爐燃沉水香。
沈張二人對視一眼,不得不說一句高明,不知道是哪個謀士想出來的法子,就拱手行禮道:「貧道見過陛下。陛下長生無極,長樂未央。」
在屏風后正襟危坐的袁達趕緊起來,伸手虛扶道:「兩位師父何必這般多禮,折煞某了。」又趕緊命賜座。
兩人告坐,沈中玉怕他又要寒暄一陣,立刻道出來意:「貧道此來,是想要跟陛下討個人情。」
「師父請說。」
「貧道想去中福山尋一樣事物,還請陛下行個方便。」
「哦,不知是什麼?朕可命人搜山。」
「用不著,用不著,貧道只求陛下封山十日,十日之後我等自去。」
袁達想了想,中福山上不過是行宮罷了,倒也不曾有什麼機密之地,便道:」可也。「
「那貧道就謝過陛下隆恩了。」
袁達也是守信之人,兩日後就親自帶兵把他們送到中福山腳下。進山前,沈張二人向他作了一揖,張致和想了想,最後還是道:「順天應命,保境安民,人皇之道可期,勉之。」
袁達聽到這樣帶著幾分說教的話,本來有些不喜,但看著他們毫不留戀地就轉身上山的身影,顯得洒脫而高貴,彷彿天生脊樑從不向人屈曲一般,所有不喜也漸漸平息了,不知為何忽然生出一分感覺:自己好像從來未曾看清過這兩個道人。
他們倏忽而來,教自己文韜武略;然後又倏忽而去,除了要往中福山一行,一無所求,真是怪哉。
胡思亂想到最後,看到二人如履平地地穿過叢林,他忽然間覺得彷彿以後都不會再見到這兩個道人了,想起年少時託庇道觀的日子,不由得生出了十分不舍,驅馬上前,就喊了兩聲:「張師父,沈師父!」
聽到這聲,沈中玉依舊不理,繼續走,張致和回頭看了他一眼,稍一頷首便也轉身跟著沈中玉毫不留戀地走入山林之中。
轉眼間,兩人就消失在莽莽山林里,袁達再是不舍,也收拾心情,擺駕回去。這次,前朝舊宮已經收拾出來了,正好迎來新住戶。
袁達本是混混出身,雖被兩個道士教了幾年,也不曾學會清心寡欲,第一時間就要命內侍帶路,要去後宮逛一逛。內侍帶著袁達進後宮,卻不先去東西六宮,也不曾去掖庭,而是先去了後宮中的一處道觀。
他少時就生活在道觀,對於道觀可謂熟悉至極,遙遙看到梨花掩映下的琉瓦白牆,再一打量其形制就猜到是道觀,卻就瞪了那個內侍一眼,旁邊跟隨多年的內侍頭子立刻就喝令內侍跪下。袁達就質問她為何把他帶來了道觀,是不是另有圖謀。
內侍忙叩首道:「奴婢正是為陛下尋美人了。」
「難道這道觀里有美人?」
「誒呀,若說六宮之中庸脂俗粉多了,但要說真美人唯有於洞仙觀里潛修的玉真居士。」
「玉真居士?」袁達聽到這個,心裡一動,剛要再問兩句,忽然就聽到遠遠傳來縹緲的歌聲,他一聽就問不下去了,凝神側耳聽著,看了跟著的人一眼,讓他們到遠一點去呼吸,免得擾了自己聽歌。
那歌聲雖然縹緲空靈,但就像美人的玉手一般把袁達渾身的毛都捋順了,隱隱約約聽到歌詞:
「玉梨花,似瓊花;陽春二三月,春風發梨花;但見六宮成縞素,哀歌未斷起昏鴉……」
歌聲到最後越發哀婉,竟不成調,只剩下琴聲潺潺,袁達一抹淚,壓低聲音喊了句:「好!」然後一開步,就往道觀里走。
他搓了搓手,推開了觀門,幸而門不曾鎖上,一進去就看到一個梨花樹下窈窕動人的背影,一身縞素,剛抱起瑤琴要走。他趕緊道:「那位小娘子請留步,我,朕欲與你一聚。」
那個女子背著他,福了福,算是行禮,語調哀婉低沉地說道:「亡國之人,面目可憎,不敢污君王之眼,還請恕罪。」
「朕恕你無罪,你且轉過身來。」
「謝陛下。」
眼看那女子緩緩放下瑤琴,要轉過身來,袁達心裡不由得十分興奮,不知這女子如何美麗,但觀其倩影窈窕,已是第一流人物,卻見到轉過身來的她卻戴著白色的面紗,但他也顧不得生氣,只看獃獃地盯著她那一雙滿含哀愁的妙目看著,那一雙眼秋水微瀾,勾魂蝕骨,便是鐵打的漢子被她看一眼,也要酥了半邊身去。
她看到袁達,又要行禮,卻還沒有福下去,就被他一把扶住,緊緊地箍在懷中。
她不由一驚,想要掙扎,卻被袁達一手按住,另一手就去摘了面紗。面紗一落,袁達看到的就是當日半夜裡險些死在張致和槍下的美人,在月色下清麗如月宮仙子,在日光下,容華灼灼,可與白日爭輝,不由慶幸自己叫住了張師父,不曾傷了這樣的美人。
賀樓燕紅見他這般盯著自己看,知道他已是入巷,心裡冷笑,卻還是含羞低頭,就被袁達一把抱在懷裡,闖到室內,這道觀床榻俱全,正好賣弄風流,一展雄風,蕊暖香融,半開半比,逢著那細腰蜂兒往裡鑽;似羞還似喜,還來就郎抱。
等到雲收雨散,袁達一邊看著賀樓燕紅理妝,一邊順手取了架上□□書翻著,掃了兩眼,有心賣弄,便道:「這書不好,遲些朕尋好的與你。」
賀樓燕紅聽到這個,手上動作頓了頓,問道:「陛下也看道書?」
「朕小時候在道觀里住過幾年,兩個師父還是道士了。」
「哦,那不知國師何處去了?妾可要見一見?」
「用不著,用不著,他們昨日就往中福山去了。」
賀樓燕紅聽到這個,心頭一跳,眉筆落地,重複了一句:「中福山?」
「是,都不知道他們去中福山找什麼?」袁達過來,拾起眉筆,道:「愛妃,這般吃驚?」
賀樓燕紅抬頭,卻是一臉寒霜,把袁達嚇了一跳,她冷笑一聲,道:「哼,這兩人果然是我天生的剋星,又來壞我的事。」
袁達雖然不懂,但也隱隱感到有些背上生寒,心裡不禁後悔沒有聽張致和的話,咽了口口水,道:「愛妃?」
賀樓燕紅瞥了他一眼,一挑眉,似笑非笑道:「你放心,我不殺你,一夜夫妻百夜恩嘛。」
袁達心裡稍定,就感到眼前一黑,昏了過去。賀樓燕紅看他剛好栽到地上的洗腳盆裡面,笑道:「但是生死如何,就看你造化了。」說罷,她就自行出去了,徑直趕往中福山。
卻說,沈中玉和張致和自入山以來,因為回歸在即,心情越發輕快,張致和年輕性熱,若不是往日修持,估計就要連蹦帶跳,此刻也是走路帶風。
沈中玉看他這般活潑,心裡愉快,就道:「不忙,我們先辨一辨方向,要往何處走?」
「好,怎麼看?還是晚上觀星嗎?」
「不,這次我們是要看風水,當日佛門選址建廟,選的自然都是靈氣生髮的風水寶地,我們就這樣找。醫卜望相山皆是道門所習,你且演練一番。」
「誒?是。」張致和聽到這個,應了一聲,去挑了處高峰,直接挑到峰頂,身化靈樞,演化心盤來尋找靈氣結穴所在。
沈中玉看他這般,暗地搖了搖頭,還需教導,也不想想,中福山乃是皇朝行宮所在,佛門建廟看風水,難道皇帝蓋房子就不看風水嗎?先入行宮,再觀全局便可。
他這般想著,自己就走入了那因戰亂而荒廢了的行宮,不過區區數月,行宮內的地板上竟已芳草萋萋,再加上宮娥太監逃得逃,死得死,安靜無人,正方便了他在宮殿中閑逛。
張致和看到這熟悉景象一下子就放鬆下來,打發了那張揚的華輦,依舊背著沈中玉,剛要去叫門,就有人從旁忽地竄了過來,道:「這事讓小的來便好了。」
張致和定眼一看,卻還是錢得樂,他本以為這廝趁著人多走了,想不到居然跟著來了,便道:「不必。」說著掏出一塊下品靈石給他,道:「剛才勞煩你了。」
錢得樂接過靈石,口裡說道:「不過小事而已,哪敢要仙師如此破費?」手上卻緊緊攥著那一小塊剔透晶瑩的石頭。
「拿著吧。」張致和說道,又去敲門。
錢得樂捏著手中的靈石想要上前,卻又躊躇了一下,行了個禮,轉身就走了。
三下叩門聲后,轉出來一個老蒼頭,看到這兩位在門外,拱了拱手道:「遠來是客,請進來稍歇下,小的奉茶。」
「不敢當,我是朝陽峰弟子張致和,來此拜會解師兄。「
「原來也是仙宗的神仙老爺,快請進來吧。」老蒼頭趕緊把大門開了,讓他們進去。
進門就是影壁,轉過影壁,見到老圃里用怪石磊成假山,山上挨挨擠擠地放著數十盆菊花,白得雪白,紅得火紅,黃得金黃,四周繞著幾株丹桂朱楓,又有細蜂蛺蝶嗡嗡地擠在花里枝上。
張致和看了一陣,嗅到的都是桂樹飄來的甜香,不由舒暢了許多。跟著老蒼頭去到廂房裡,張致和先把沈中玉放下,就先凈手到正殿去給祖師塑像上了香,然後才回到廂房裡坐下喝茶。
老蒼頭忙前忙后,給二人上了茶點后才道:「敢問這位老爺,何曾帶了憑證來?我去拿給執事老爺過目。」
張致和將自己帶著的善功玉佩解下,遞給他說道:」師兄可在?我該去拜見的。「
「觀主外出訪客了,不過還有執事在。」老蒼頭雙手接過玉佩道,捧著退出去了。
一會兒,就有個乾乾瘦瘦、頜下留著三縷長須,看著頗為仙風道骨的老頭進來,修為不過練氣,大抵是個外門弟子,到了這來當執事。他看到張致和就一拱手道:「弟子顧中維見過張師叔。」
張致和忙起來,道:「顧師侄不必多禮,這位是靜山道人。」
顧中維又向沈中玉一拱手道聲久仰久仰,又與張致和寒暄了一陣,說起接風洗塵之事。
張致和看了一下沈中玉,又看了下顧中維,語氣有些生硬地說道:「顧師侄,不知道這裡何有收藏著什麼能當鎮物之類的頑石、玉器?」
沈中玉聽到這個,看著張致和,心念一轉,就知道這鎮物是為自己要的,不由暗嘆道,他倒是有心了,還沒有拜師就這麼向著師父,果然是好徒弟。
顧中維道:「鎮物?師叔要用?」
「嗯,急用,你尋來我有重酬。」張致和唯恐他不放在心上,趕緊說道。
「鎮物之類的事物,卻是少用,我也收得少。」顧中維說道,「我記得數月前彷彿收了個陰陽元石,我去尋來,說不定能做個鎮物。」
「有勞了。」
沈中玉看著顧中維出去了,拍了拍張致和的肩頭說道:「我記下了,忘不了。「
張致和聽沈中玉說得凝重,有些不好意思,道:「沈先生不必如此,先生一路提點,我感激不盡,恨不得能為先生多做些什麼。」
沈中玉聞言笑了,道:「你有心,我也有心。」
過了一會兒,顧中維捧著個冊子回來,後面跟著個捧著錦盒的侍婢,進來就道:「張師叔,我找到了,請看。」他說著,將冊子遞過去,回身接過錦盒打開了,送上前來,讓人看清盒子里裝著的事物。
張致和看了眼冊子上的記檔就放下,伸手去接過錦盒,遞到沈中玉跟前,問:「能用嗎?」
沈中玉接過一看,這本是天生地造的一塊頑石,卻是機緣巧合長在了天生而成的陰陽歸一的陣中,半黑半百,半陽半陰,如游魚銜尾,如環無端,真是天地造化之奇石,喜得沈中玉道:「可用,可用,再好不過了。「想到折磨自己多日的頑疾能夠一朝驅除,便是深沉如他,也有點失態了。
張致和見此,也是面露喜色,轉頭跟顧中維說道:」要換這陰陽元石要多少善功?我的還夠嗎?「
顧中維擠出一抹笑,道:」不多,不多,師叔的善功還能扣剩一些了。「
沈中玉自喜悅中回過神來,聽到這個,從袖囊里摸出一塊晶瑩剔透、內蘊五彩、亮光盎然的靈石,道:「敢問此物可抵阿致的善功嗎?」
顧中維一看,驚道:「上品靈石?!足夠了,還有餘了。」
「那請把這抵上吧,多餘的都記上。」沈中玉將靈石遞過去說道。
張致和忙按著他的手道:「沈先生,這怎麼好?我竟又占你便宜了?「
沈中玉反手握住他,說道:」乖,你要結丹了,結丹后煉製本命法寶需要資源不少。「說到這,沈中玉嘴角一勾,笑道,」反正我都記著賬,早晚要跟你要債,不會吃虧的。「
張致和聽到這個,也笑了,道:「好,沈先生,你可記住跟我要債,想要什麼都要跟我說,我去給你尋來。」
顧中維見他們說的高興,也識趣退下,只吩咐雜役丫鬟送上各樣酒菜,讓他們喝了個半醉,幾個人扶著他們到床上去,扔下兩個醉漢,讓他們滾作一堆,胡亂睡了。
他們正其樂融融的時候,另一邊雖然也是香茶美點,但是談話卻不是那麼愉快了。
向清寒端坐在朔方城主府里的外書房裡,抱著茶壺暖手,眼光緩緩打量著書房的裝飾,真是精緻又大氣。
這時候城主賀樓修德從外進來,一進來就拱手道:「向仙子今兒竟來了,真是蓬蓽生輝。「
向清寒見他進來,側身一避,然後略一頷首道:」不敢當,賀樓城主。我來這裡是為了令嬡賀樓大娘子之事。「
「大娘可是又頑皮了?若不小心冒犯了向仙子,我讓她來請罪。」
向清寒正色道:」不是頑皮淘氣,而是跋扈。也不是我。她今日差點就把崑崙仙宗的弟子綁了。賀樓城主好好想想,這樣下去,可行不行?城主可還兜不兜得住?「
「沒娘的孩子可憐,向仙子也體諒一下。」賀樓修德聽到這個,臊得一臉紅,卻也只能連連拱手道。
「我體諒了,其他人可未必會體諒。」向清寒說完擱杯站起來,就道,「我也該回去做今日的功課了,請容告退。」
「向仙子慢走。」賀樓修德說著站起來,要送向清寒出去。
向清寒道:「城主家事要緊,不必送了。」
「唉。」賀樓修德看著向清寒離去,不由得又氣又羞,羞的是自家女兒竟這般丟人;氣的卻是同是金丹,向月華就敢如此打臉,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一絲寒暄都不曾有。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的金丹和向月華的確實大有不同。
仙門之中以結丹為一大關竅,但是結丹也各有不同,有不少取巧之法。最下乘的結丹就是葯丹,乃是取法外丹之法,用如陰陽大造丹,龍虎交匯丹等成丹外葯強行聚合體內精氣法力以結丹;還有一種就是巧取豪奪來結丹,直接奪了成丹妖獸的內丹,用自身法力蘊養結丹;還有以天罡為陽,以地煞為陰,以自身真意引動來結丹;當然了,其中最上乘的就是自身真陰引動體內陰陽,水火既濟,龍虎交匯而結丹,這被稱為無瑕道丹,日後道路不說一路坦途,卻也少了很多艱難險阻。
向月華就是結的一顆活潑潑的無瑕道丹,而賀樓修德差一些卻是借天罡地煞來成丹,若不是向月華不好弄權,也無家族撐腰,否則這城主之位也只好讓賢了。
思想到此,賀樓修德憋了半日,最後還是恨恨道:「大娘子回來了不曾,回來了讓她尋我。」
下人卻道:「大娘子到別院去了。」
賀樓修德聽到,怒道:「去什麼別院!」卻又想,只怕她也被向月華訓了一頓,罷了,且讓她玩一陣子吧。
翌日酒醉起來,沈中玉就熏香更衣,洗乾淨一身酒氣,焚香默祝良久,就扶著張致和到靜室里去了,進去后他就把人都趕走。
張致和在下面躺著,忽然發現沈中玉靜默了下來,看著他好看得過分的臉含笑地盯著自己,不知為何也覺得尷尬,移開眼去,看著一邊。
沈中玉見到張致和扭頭,也自覺過了,放開他,自己爬起來,道:「你不吃,我自己吃好了。」
張致和一抹臉,道:「嗯,這般珍饈,先生好好享用。」然後,又說道:「我們這一來,只怕師兄他們要擔心了。先生,可有家人牽挂?」
沈中玉瞥了他一眼,嘖,這小子也會轉移話題了,道:「我就是孑然一身的散修,年少時雖有幾個好友,卻沒有活到現在的。」
「不還有我嗎?」
「嗯,還有你。」
確實如張致和想的,在蓮花世界之外已經是鬧得天翻地覆。
斗寶會當夜,積雪觀主解存舉對斗寶會並無興趣,約了好友賀樓承嗣一同去郊外賞月。正在半山腰上,喝著小酒,看良夜清光之時,忽然就有人來急報斗寶會出事了。
解存舉一想到自己師弟也去了斗寶會,立刻就問道:「那我師弟呢?崑崙仙宗的人怎麼樣了?」
賀樓承嗣想到自家大姐也去了斗寶會,也是急了,便要告辭,忽然感覺強烈的靈氣波動,回身一看,見到解存舉半是愕然、半是欣喜,帶著幾分茫悲哀然說道:「我要結丹了。」
報信之人看到這個不知道該道喜還是怎麼樣,一下子呆在原地。賀樓承嗣道一聲:」下去吧。「
等人走了,他才說:「此地在郊外,附近也無人煙,解兄你就在這裡渡劫吧,我為你護法。」
解存舉看了他一眼,說道:「好,等我。」說罷,他轉身,袍袖飄飄,一步跨出足有九尺,徑往山頂而去。
賀樓承嗣站在山腰看山頂天火、贔風接連而過,又聽到雷聲像炒豆一樣,過了將近半夜,終於安靜下來,萬籟俱寂之時,他忍不住擔心起來,存舉這一直以來心中抑鬱,不會因為這個栽在心魔之中吧。
這般想著,他御劍而起,人劍合一,一下子就竄到半空中,然後才如流星墜地一般落在山頂。他剛停穩,看到山頂上多了個大坑,走進坑中,看到解存舉負手背對靜靜站著,不禁有多少害怕,唯恐他出了何事,但也不曾遲疑,邁步上前。
走了兩步,就聽到一句「記了文漪一百年,但已忘了她的模樣。」說著,解存舉轉過身來,眼中已無抑鬱之色,卻多了幾分看透世事的淡然。
賀樓承嗣看著好友,雖然病骨支離依舊,臉色蒼白依舊,但是精氣完足,神氣合抱,果然已經結成無瑕道丹,心中高興,上前握著他的手,道:「無妨,我們有無數個百年。我們要一起結嬰,一起入化神……」
解存舉聽到這個,不由得也笑了,一側頭道:「幸好只有我們兩個,不然該被人笑我們大言不慚了。」
「我臉皮厚,受得住。你臉皮薄,躲我身後就好。」
「好了,不和你說了。我要回去尋一尋我師弟了。「解存舉道,」若不是師弟出事,我還想不到我這般渾噩下去一無所用。「
「好,我也要回家了。」
「解存舉看了看天色,道:」唉,苦了你。「
賀樓承嗣一回到賀樓府,就接到報信,說讓他去書房見父親。他走到書房前,守門的小廝看到他來了,不由得帶了幾分嘲諷可憐地看了看他,然後就去輕輕敲門,又出來一個小廝,出來看了看,回去通報。
再過一會兒,層層通報之後,先前那個小廝又出來,看了一眼賀樓承嗣,用一個極油滑而帶著譏笑的語調說道:「二郎君,城主讓你滾進去,請吧。」說罷,他就一側身掀起門帘。
賀樓承嗣見此臉上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握拳道:「父親向來慈愛,怎會如此。」說著,他深吸了口氣,走了進去。
室內裝飾華美,但賀樓承嗣也無心欣賞,只是看著坐在桌后側過頭欣賞著一旁博古架上寶物的賀樓修德,咽了口口水,下跪道:」承嗣見過父親。「
賀樓修德轉過頭來,冷冷地瞥了賀樓承嗣一眼,道:「呵,原來二爺眼中還有我這個父親?!」
「父親恕罪,承嗣怎麼敢!」
「怎麼不敢呢?你現在已經不把手足放在眼內,遲些自然也能不把我這個父親放在眼內。嗯?」
「父親,只是因為解兄臨時渡劫,四周只有我一人在,我要為他護法,所以才晚了回來……」
「閉嘴!」賀樓修德說著,「解存舉是你親兄弟嗎?燕燕才是你的親姐姐!他渡劫不渡劫,與你何干?「
賀樓修德一生氣,手臂在案上一掃,本來放在案上的傅山香爐一下子滾落在地,還冒著青煙的香灰灑在賀樓承嗣身上,賀樓承嗣也不敢躲,只是伏在地上,不敢抬頭。
賀樓修德站起來,繞著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是不是因為你結成了無瑕道丹,就看不起你姐姐了?嗯?是不是也看不起我了?嗯哼?「
又聽到這個,賀樓承嗣既委屈又麻木,用誠惶誠恐的語氣說道:」不敢,兒子萬萬不敢這般想呀!」
「哼,不敢!我看你什麼都敢!不恤骨肉是什麼罪名,自己說。」
「不恤骨肉者為大過,領鞭刑三十。」賀樓承嗣漠然說道,彷彿是無關自己的事一般。
「那還不快滾!」
「是。」賀樓承嗣伏著身,慢慢倒爬著出去。出去之後,看到那群小廝坐在欄杆上懶懶地看著他,彷彿眼裡都帶著譏笑,一扭頭,轉身就走。
同樣去了斗寶會的向清寒聞到香味不久,尚未反應過來,就被旁邊的人抓住要撕她的衣服,驚得她連殺了幾個人,但發現有更多的人圍向自己,向清寒又羞又惱,祭起本命法寶廣寒吹雪鏡,寒光一過,白雪紛飛,眾人剎時化為齏粉。
同時寒氣入體,她本來已經有些渾噩的頭腦才清醒了些,想起張致和一個築基小輩在這裡,不禁又急又氣,一邊高高祭起廣寒吹雪鏡,一邊尋著張致和在何處。
但圍攻她的人當中不乏金丹修士,她只一人如何抵抗得了,就在她險些要喪命於群攻之下,忽然一道白光裹著周身,然後經空而去,直接投向城外古苑。卻是古苑君出手救走了自己徒弟。
向清寒回去之後,在靜室外拜過古苑君,來不及打坐調息,就發了消息與張致和的嫡親師兄崑崙仙宗盧問鶴,同時坐卧不安,對月長嘆,心中憂慮要如何跟盧問鶴交待。
古苑君神識看到這一切,在靜室內摸了摸頜下美髯,暗道,真是有了情郎忘了師父,哼!
那些人在前無去路、後有追兵的情況下終於稍稍冷靜理智了些,回身抽出武器去對付那些看著猙獰恐怖的鬼和尚。幸好,那些鬼和尚雖然面目猙獰但畢竟死了好久,行動僵硬,靈智不高,實在比還活生生的只差一步就能結嬰的金丹宗師好對付多了。
沈中玉感覺到壓力大大減輕,終於能調侃一句道:「我還以為你對卜算之術真的是那麼不精通。」
張致和憋了很久,幽幽地說出一句:「其實你本來想的也沒錯。」
沈中玉聽到這個,只得無言地拍了拍張致和的背,這也太實誠了。
就在蓮台寺大佛下已是滿地腥雲,成了修羅地獄之時,蓮台寺下也不是那麼安寧,縱橫交錯的密道中,一個女子提著燈,跟著個和尚在急匆匆地走著,在一盞殘燈的幽幽青光下,地上拖出了一個個拉長的影子,長裙簌簌滑過滿是灰塵的青石板鋪的地,繡鞋偶爾會踩到慘白的骨頭,場面實在詭異凄清至極。
在和尚的帶領下,他們很快就走入了地下的密室之中,那個女子,也就是賀樓燕紅將燈放下,估量了一下路程,說道:「我們現在在大佛下面。
「對。」庭秀和尚痴迷地看著眼前一切,只有不到六尺見方的密室中央是一個如盛開蓮花狀的法陣。本來已經褪色灰暗的陣法此刻正逐漸被流動的血紅色填滿,像小孩兒描紅一般,在昏暗的燈光下散射出血色的微光,甜膩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不禁讓人喝多了酒一般微醉。
「快好了嗎?」賀樓燕紅閉著眼,感受了一下充盈在密室之中充沛的元氣,不由得蠢蠢欲動,眼如淚血一般,鼻翼在激動地扇動著,想將啟動陣法的血肉精華都吸納進體內。
庭秀和尚看到她的情況不對,趕緊說道:「賀樓大娘子,小不忍則亂大謀,等尋回了蓮花小世界的時空坐標,那個小世界你想怎麼做都可以。「
聽到這個,賀樓燕紅越發心情激動起來,發育豐滿的胸脯開始劇烈地起伏著,姣好的臉因為過度的興奮而顯得有些變型,嘴唇顫抖著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是哆嗦著說出一句:」你真有把握嗎?真有把握嗎?「
庭秀和尚淡淡說道:「貧僧為了尋回蓮花小世界,從故紙堆尋時空道標用了五十年,而想方設法把時空道標固定住,煉成時空道標之門又用了上百年,終於讓我找到了血祭之法,你說有沒有把握?」
「真如你想的才好。」賀樓燕紅聞到越發濃烈的血腥之氣,幾乎控制不住,向後一靠,靠在牆上,直往地上溜。
庭秀和尚把她拽住,開始念起《心經》以平抑她功法反噬帶來的暴動。在他直入人心的念經聲中,賀樓燕紅逐漸平靜下來,道:「你也看到了,我是越發不成了。」
「沒事,沒事。」庭秀和尚道。
賀樓燕紅雙目緊閉,靠在庭秀和尚肩上,壓抑住體內暴動的嗜血渴望,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聽到旁邊傳來一句:「蓮花開了。」
她如聞天籟,睜眼就看到密室中央,血紅色已經染紅了整朵蓮花,數百道,上千道的紋理構成了一朵艷麗到極致也詭異到極致的血蓮花,散發出甜美而清新的芬芳,看到這聖潔又詭異的一幕,彷彿看到了解決自身痛苦的希望,不由得淚流滿面,說道:「這可好了?」
密室蓮開之時,在密室正上方大概上百尺的地面上,大佛座下蓮台也似是真正的鮮活蓮花一般緩緩開放。沈中玉感覺到詭異,往後退了退,不敢接近。
但那些鬼和尚看到蓮花盛放之後越發興奮,像瘋狗見了肉骨頭一樣,進攻更加狠厲起來。眾人抵擋不住,又向中央逃來,任沈中玉再強悍也攔不住這麼多人,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那些鬼和尚嚇出了理智,他們居然還想起了自己也是修士,用起了法寶靈器。
張致和也早就起來,不惜重傷,在沈中玉的主攻下,自己則在遊走輔攻,一次又一次地將人群打散。只是守不可久,二人連連後退,只差一步就退到那詭異蓮花內。
張致和想到之前卜算出來的那句「蓮開而遁」,便向沈中玉看去。沈中玉也想到了,對他一伸手,張致和十分默契地打退了一波敵人,然後拉著沈中玉的手,一個借力,直接撲到他的懷裡。
沈中玉一把摟住,掐了個遁決,直接沖入了在月色下血色隱隱的蓮花之內。
而在另一邊,同樣要步入蓮花之中的賀樓燕紅,卻掩不住眼中的興奮與激動,轉頭看著庭秀嫵媚一笑。庭秀見此也笑了,道:「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
「好。」賀樓燕紅再不看他,一步踏入血光之內。
遁法剛使出,沈中玉抱著張致和就撞入了一處境地:彷彿被裹挾進了水流激烈的洋流深處下,心肺被重重地擠壓著,口鼻像被捂住了一般無法呼吸。張致和悶哼一聲,直接昏倒過去。沈中玉咬著牙,感受了一下,就大概知道了自己去到什麼地方了。
這是一個損壞了的時空道標之門,內里除了一直呼嘯而過的時空亂流之外,還有大量的空間迷霧和破碎空間,可謂步步驚心,而門那邊是個什麼世界還無人得知。
沈中玉忍不住罵了句:賊老天的,張致和結丹之後究竟是有多強悍,多逆天?!人劫和地劫已經這麼難化解?天劫會成什麼樣子?!
但他也知道是因為自己本身不為天地所容,兩人在一起才會劫難加重。因此,他一邊抱怨,一邊放出量天尺,瑩瑩玉光護住二人周身,在時空亂流中隨波逐流,跌跌撞撞,不知道下一刻會撞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