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此生為聘 (大結局)
“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知音感讓江楓眠頓時覺得這一向古板嚴苛的道長變得和藹可親了,於是問他:“孟祁玥母親的心頭摯愛,就是道長你吧!”
道長喟然長歎,依舊望著頭頂浩瀚星空:“往事不可說……一說全是錯。”
為什麽還會給孟祁玥機會呢?是因為年輕時的那份懺悔吧!也曾有那麽一人,不計一切的愛過他,可是他為了當時覺得放手好像是更好的方式,因為好像還有比她更重要的東西。可餘生如此漫長,枕著懊悔和相思煎熬一生,他又怎會希望他們步了他的後塵。
在於孟祁玥上山那一晚的長談中,他已經對他犀利審判。
“皇上,你最愛之人不是江後嗎?一顆心,怎麽可以容得下兩個人?”
“我也以為對柔兒,那是愛,可是道長,就算再怎麽入戲,也總是有結束回歸的那一天。借她背後的勢力平了天下,她失了家國,我必須承諾給她一個安穩的家,這是我該盡的責任。”
“可江後之局,你不明所以就給了遙兒穿心一劍,更不問她的死活。”
“劍是我刺的,我自然知道這分寸,絕不會傷她的性命,隻是那個時候江楓眠是我心頭刺,以她為餌,並且傷了她,是我不對。”
“可那日火刑?”
“我早已囑咐國師,若天不降雨,若江楓眠不現身,便人工實施。”
“還有寮國之戰,你給她下毒,驅她誘惑寮王,有哪一個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被其他人染指……”
“寮國不平,羌國終亂,我到底是個皇上,事關天下蒼生,遙兒是唯一可以敵他的人。那個時候我就告訴自己,待她歸來,不管是何模樣,我定許她一個安穩的後半生。”
“可最後寮王的選擇裏,你還是拋棄了她。”
“當時我想的是,以一命還清江梧柔的情,然後黃泉路上,我去陪啊遙。”
“可到了此刻你不也沒有動手嗎?”
“道長,啊遙離開的那一天,我同樣服下了毒藥。我已經……時日不多了。”
“哎……我倒是願意相信你說的是真的,可是遙兒她,能否憶起對你的情,我就曉了。”道長喟然長歎。
人心叵測,隻願命運的饋贈,不是一場白白浪費,亦或者,再是一場重蹈覆轍。
“我孟祁玥舉手向天:“我孟祁玥今日之所言,若有半個假字,便天打雷劈,萬劫不複。”他剛正不阿的模樣,力證此心。
勸退了孟祁玥,道長悠悠問屏風之後的人。
“遙兒,怎麽樣,現在看清你心的方向了嗎?”
易星遙揪著衣角,卻是沉默不語。
答案,卻不言而喻。
第二天一早,食飽饜足的男人精神奕奕地起了早床。
可一出門,臉上就被一拳重擊。
他捂著被打疼的右眼踉蹌幾步,才看清了這施暴者就是江楓眠。
他的不甘和怨念,孟祁玥自然是理解的,節骨眼上奪了別人的心頭之愛,這種感覺,賊爽。
“有沒有消了點氣的?沒有的話,接著再來一下,來……”他痞痞地挑釁,江楓眠氣不打一處來,便揪了他的衣領扯了他出來。
“孟祁玥,我不是輸給了你,而是輸給了她。你沒有什麽好得瑟的,如果你對她再有半分不好,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孟祁玥撤去了臉上的笑意,換上嚴肅認真的表情,突然間抱住了江楓眠。
這個猝不及防的擁抱,讓江楓眠差點嚇出心髒病,“你幹嘛!”
他重重推搡了孟祁玥,卻聽到他在自己耳邊說道:“謝謝你。”
謝謝你的瀟灑成全!
這下子,江楓眠完全僵直不能動了。
周成屢屢來信,狂吐苦水,孟祁玥也隻覺得是時候回宮看看,可是才牽了易星遙的手到了道長麵前,才說出心中所求,
道長立刻紅了臉拍桌:“想這樣就拐走我的愛徒,沒門。”
孟祁玥詫異了,易星遙詫異了,就連最旁的小童也詫異了。
師父不是戰隊孟祁玥的嗎?現在良心發現了?
“遙兒再怎麽說,是正經人家的女兒,怎麽可以隨隨便便讓你揮之則來,呼之則去呢?想要遙兒跟你走,三媒六妁,八抬大轎,我要你將她風風光光接入宮中,昭告天下人,她是你妻子。”
於是,萬般不情願中,孟祁玥隻得與易星遙暫且分別了。
清點聘禮的那一天,小童望著師父笑得合不攏嘴的模樣,嗤喘道:“從來不知師父竟是如此財迷之人。”
道長以拂塵意思地打了一下他:“小白眼狼,不然師父拿什麽供養這觀裏那麽多張嘴呢?”
“可師傅,你的良心不會痛嗎?你難道絲毫不覺得自己像在賣徒弟嗎?”小童繼續討伐。
道長睥睨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道:“你這個真是個好主意,我今日聽說山下有座大戶人家,因無法生育,特想覓一小兒,六七歲尚好,兒子最佳。”
“噢,是這樣嗎,師父,我覺得大師兄就挺好啊!”
“你大師兄今年已是二十有八。”
“正是娶妻生子的好時機,若做了那家人的兒子,直接輩分升級,做人爺爺奶奶更好……”
“哎……就你貧……”道長竟無言以對。
迎親的隊伍從皇宮出發的那一天,清源庵裏,江梧柔的青絲剛好落地。
“娘娘,您真的想好了嗎?現在收手還來得及。”師太做著最後的勸撫。
江梧柔雙手合十,十足虔誠的模樣,閉了眸子道:“師父,請動手吧!”
於是,師太手中的刀,便一下一下,剪落一地碎發。
“孩子,你怨恨皇上嗎?”她問。
江梧柔略微遲疑,半晌才悠悠一笑:“不恨。”
“為何?”
“因為他的誓言,他從來都沒有破。”
“柔兒,江山為聘,我定讓你做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他的承諾,他的確已經做到了。
現在,她是羌國當今國母,她的兒子,已經被冊封的太子,她確實是羌國最尊貴無雙的女人。
沒有得到的,隻是那顆旁人看不清的真心而已。
目送著浩浩蕩蕩的隊伍消失在山腳,小童望著還在熱淚翩翩的師父,一針見血:“師父可是想起了年輕時候,那位愛而不得的女子?”
“詞用錯了,不是愛而不得,是得而情怯。”
“有差別嗎?”
“當然!”
愛而不得,那隻是心傷,可得卻不敢愛,那是一生之悔。
他想起了這個意氣風發的帝王勸說自己時的那份傲然和篤定:“我來,便就做好了迎接一切困難的準備。我的女人,絕不能像我母親那樣,一輩子就為了那個不值得她愛的男人,蹉跎了一生。”
清荷宮已毀,孟祁玥便命人造了座新的宮殿,取名“西陽宮”。那是一段最艱苦的歲月,但現在想來,那也是挺幸福的一段歲月,有她一心一意的相伴,他隻有她,而她,也隻他。他們就是彼此眼中的全世界。
已是深夜,孟祁玥斥退了隨行的所有侍從,宮女,緊擁著易星遙在懷裏。
“啊遙,命運對我最大的恩賜,便就是讓你來到了我身邊。可我很混蛋,差點將你弄丟,幸好在我幡然悔悟,回頭之時,你還在。”
一行表白,隻聽得易星遙麵紅耳赤,她縮在他的懷裏,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可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了他對另外一個女人表白的那日,說得好像比今晚還要動聽,於是也變來了膽子。
“皇上,您娶江後,是用江山做聘,那啊遙呢?”
孟祁玥便垂了頭,與她額頭相抵,呼吸交纏:“啊遙,此生為聘,這輩子,有我,便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