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宋芸芸在房間門口略略徘徊了一會，通過呼吸頻率和心跳起伏等等數據確定了謝哲已經進入了夢鄉之後，回到了窩裡趴了下去，意識脫出遊戲，回到了現實世界。
在遊戲里已經過了好幾天，在現實里卻不過是短短几個小時的時間。
公司當中只有宋芸芸一個人有gm這個監察者的身份，所以她在遊戲里的來去，並沒有其他工作人員注意到。
當然，就算他們注意到了，她也有足夠充分的理由就是了。
「宋博士，」看見她從自己的房間里走了出來，她的助手安德烈沖她點了點頭，「按照遊戲的進度，是不是該準備開啟下一階段了？」
給遊客們遊玩的第一階段，叫做融入。融入，也就意味著遊客們剛剛開始和這個世界發生懵懂的接觸，開始了解這個遊戲，開始有所交集。
這也就是他們遊戲當中遊山玩水、體驗與現實截然不同的風光和人文氣息的那一部分。
第二階段叫對立，在這個階段里，遊客既可以選擇成為一方之主，可以選擇合作雙贏，也可以選擇將敵人斬盡殺絕……會有一些特殊的事件，推動這個階段的到來。他們遊戲標榜的自由度極高，自然也要給遊客們達成自己一呼百應、稱王稱霸萬人之上的可能性。
宋芸芸略略一怔：「融入階段應該還有幾天吧？」這個幾天說的是現實時間。
「對，」安德烈跟了上來，隨著她的腳步輕輕說道，「融入階段的反饋很好，遊客們也有追加遊玩投資的意思，其中有一位遊客，還向我方申請能不能開通直播鏡頭，替我們做宣傳……」
全息遊戲的直播，在這個時代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像這種富二代的直播間，收看的人數更是不計其數，這也是一個很好的宣傳，很多遊戲公司絕對是很歡迎的。但是這十個遊客在進遊戲之前都是簽了保密協議的，出去只可以公開一部分的信息，並沒有允許他們散播遊戲的視頻或者照片，如果要做宣傳，泄露出去的鏡頭更是需要經過一定的審核才行。
在安德烈這個階層，他是不理解的。
宋芸芸陡然頓足，腳步聲沉了沉：「直播？」她完全沒考慮的意思，揮了揮手，「不同意。」
「可是……」安德烈猶豫著，想起了自己上頭那人給自己的指示，「可是那位遊客不差錢，直播主要是為了炫耀，他是一個很出名的遊戲達人，凡是經過他直播的遊戲，基本都大火了，而且他這次還保證，可以把觀眾們的打賞和我們二八分，我們八，他二，這個收入會非常非常的可觀……」
宋芸芸停了下來，她回身凝神看向安德烈，眸光銳利的讓他抬不起頭來：「我們現在缺錢？」
「這……」安德烈吶吶說，「研發資金自然是不缺，可是……」可是哪有商人嫌錢多的？
「那就不用說了。」宋芸芸若有所思的再看了他一眼，回身朝著大屏幕那邊走去。她的姿勢和口吻已經確定無疑的表露了她的意思：在這個問題上，不必再說下去了。
安德烈落在後方，臉色陰晴不定。
宋芸芸忽然回過頭來，對著他微微一笑-——她在現實里是一個一板一眼很少微笑的女人，這一笑，不但讓她精緻張揚的臉龐顯得愈發危險，也讓安德烈的心一個哆嗦：「在你眼裡，這個遊戲是什麼？」
「……」不就是一個遊戲么。好，就算技術高端，其他公司暫時無法複製，但也只是一個遊戲罷了。
「裡頭的每一個npc，都是我的兒子女兒。」宋芸芸眯了眯眼睛，「這個世界，也就是我的世界。」
安德烈的心一顫：他沒有想到過，宋芸芸會把這個遊戲看的這麼重要，不過這麼說也就有道理了-——就算是讓公司注了資，但是這個遊戲的核心機密、開發日誌、運行方式等等都還是完全掌握在她一個人手裡，如果不是這樣，一個遊戲公司怎麼可能讓技術開發部的頭頭說了算一言九鼎說一不二？
也就是抱著她這樣的心思，才有可能開發出一個這樣完整的、瑰麗的、讓人入迷的世界來吧？
安德烈這麼想著，終於熄滅了勸說她的念頭，連帶著把其他的勸說詞也給放進了肚子里，反而是想著，以後要更小心她的一言一行：這個瘋狂的女人，把ai當成自己的兒子女兒，把一個遊戲當成是自己全部的世界，誰知道她這樣的性格，在發現他們之前做了什麼手腳以後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自己會被她的爪子活生生撕成十八塊的吧？
安德烈忽然打了個哆嗦，宋芸芸的聲音這時候輕柔的傳了過來：「你很冷？」
常年維持室溫的地方，怎麼可能冷？
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宋芸芸眯了眯眼睛，眸光里的危險情緒一閃而逝，臉上反而是掛上了溫柔的掩飾。安德烈又是情不自禁的背脊生寒，吶吶半天才說道：「不是……我是想著，也只有抱著您這樣的情懷，才能創造出這樣的遊戲吧？」
「呵呵。」宋芸芸不置可否，點了點頭卻忽然對他說道，「一個世界的運行，自有它自己的邏輯，如果遲遲進入不了第二階段，我這個創造者，自然不介意推一把手，可是如果有人胡亂改動我的設計，導致世界故事線紊亂，那麼……」她沒把她的話說下去，只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安德烈又是激靈靈的一陣寒，強忍著才沒軟下腿來跪著繼續聽：肉食動物和草食動物之間的差距就是這麼可怕，一言不合要跪下來唱征服的那種，哪怕是對方有意無意放出的氣息，也能弄得他腿軟。給這麼一個上司工作，還背叛了她……心虛感導致恐懼成倍增加，這會兒簡直全身肌肉都在抗議。
女人裊娜生姿的邁著步子走遠了，安德烈一直等到她身上的威壓完全消失，這才緩過了這一口氣來，但是他的眼底不但有深深的忌憚，還有說不出的害怕和心煩：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宋芸芸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確認謝哲已經睡著，從他房間門口走開的那一剎那，原本在床上閉著眼睛的男人卻忽然睜開了眼睛，心跳血壓氣息頻率都完全沒有改變的男人，仰面看著黑乎乎的房間，眼眸在黑暗當中眨了一眨。
等到過了片刻，估計她應該已經完全睡著，謝哲這才悄聲無息的從黑暗裡站起了身，擰開房門，走到了她的房間里，她的床前。
他沒有開燈。就著窗戶里透過來的光線，可以看得到那隻大貓似乎睡的正香，一呼一吸安穩無比，頭埋在自己的爪子裡頭，身體團成一團。
謝哲知道自己已經特意放輕了聲音，但就算是這樣，憑著她的警覺性，被這麼看上一看，也該醒了。
可是沒有。她睡的安穩，香甜。
然後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猶猶豫豫的終於伸出手，像是為了驗證什麼一樣，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耳朵上，輕輕撓了撓，大貓果然從喉嚨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自動自發的在他手上蹭了蹭，乖巧配合的不可思議。
但那種軟軟的、撓的人心癢的乖巧舒服，卻讓他陡然站起，在黑夜的掩蓋之前，滿臉的驚懼和不可思議！
他不會忘記，在她那一次在實驗室里昏倒之後，也有過一段時間這樣的反應。
那時候他就在想，在這樣的乖巧底下，到底有沒有靈魂？
她當時的昏睡，到底只是體力不支，還是這具軀殼裡，已經徹底的空了？
謝哲倒退了兩步，黑暗穩穩的遮掩住了他臉上的神情，在證明了自己的懷疑之後，他只是微微踉蹌了一下，卻很快的平靜了下來，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的轉身就走。
即使自己已經看破了什麼，明白了什麼，懂得了什麼，一切卻還不到點破的時候：他還沒弄明白，她到底想要從自己這裡得到什麼。
***
宋芸芸必須得承認一件事：在遊戲裡頭她雖然有身體變異和精神系異能——嗯，算起來兩項已經可以說是給自己開掛了，但是還是比不上現實當中gm許可權那麼全職全能，用起來絕壁就一個字，爽！
回到現實裡頭，站在大屏幕面前她可以把所有遊戲當中人的一舉一動一覽無餘，不管想視.奸誰都沒有問題噠！
額，不過看某些人還是算了吧，比如說艾麗和鍾一秀那邊，多看簡直就是給自己喂狗糧，宋芸芸揉了揉自己的額角，簡直不知道這一對是怎麼攪到一起去的：按照原本的故事劇情，鍾一秀早就該死了，這會兒不但活下來和還跟艾麗如膠似漆，考慮過她這個開發者的感受嗎？
她嘟嘟囔囔的挪開了視線，一個一個鏡頭的調整過去，在某幾個遊客的身上格外多留了幾分鐘。
艾利克斯正和一個小姑娘交頸而卧——宋芸芸看的簡直是目瞪口呆特別想感慨他掉節操啊！
人家小姑娘估計完全是把他當一條大狗，當一隻寵物，天氣這麼冷，要是身邊有一隻自己會發熱的小暖爐，人家妹紙是肯定不會拒絕的，那小腳在他身體上摩痧完全是就為了取暖，艾利克斯倒是好，光看他那張狗臉上的表情宋芸芸就知道了：人家正在肆意享受呢！
這就是典型的你把我當寵物，我把你當女人嘛！
但是這麼看了一會兒，宋芸芸心裡倒是對之前艾利克斯說的那件事多了幾分信任度：也許，他說的是真的呢？看他那狗臉上享受的樣子，要說這不是迷上了，她還不信呢！
如果真的是迷上了的話，那頭腦發熱的雄性不管做出什麼事情來，就都不奇怪了！
「……看來有機會要跟他交流交流……」宋芸芸低聲的嘟囔著，但她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心裡忽然浮上來的，奇妙的、淡淡的喜悅到底是因為什麼。
鏡頭一直等到最後才落在了她和謝哲的家裡：其實原本按照她的想法，他們家裡是真的沒什麼好看的，她自己的身體也就那麼一回事兒，就算變了身也是個平胸貧乳沒啥看頭的小蘿莉，毛團什麼的她平時看得多了，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萌萌噠。至於謝哲么……她要看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各種換姿勢的看，何必要偷窺呢？
但是偏偏這一次鏡頭落到他身上，宋芸芸一開始還沒看懂他到底在幹嘛，等過了一小會看懂了以後簡直就是驚呆了啊,以至於就算是以她在現實里的城府和老練也不由自主的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什麼情況，他在幹嘛？
？？？？這件事情，我有這麼給他設定過嗎？
不對，我沒有給他設定過他心目中的女神，而且，他應該是個絕對的禁慾系啊，這樣一個禁慾系忽然不禁慾了……他到底心裡在想著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