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離京
趕到最近一個集市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雲起最後到底沒逼著長安穿上他的衣裳,但看她那身行頭又實在礙眼,故一到集市便急急張羅著為她買衣裳。隨手買了幾身不起眼的粗布衣裳,讓她換上。金尊玉貴的小公主哪穿的了這個,剛剛穿上身便感覺渾身又癢又疼。
「雲起雲起,這衣裳穿不得,難受的很!我要穿綢緞的!」長安坐立不安的到處撓,活像是一隻熱鍋上的螞蟻。
雲起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在旁邊活蹦亂跳的樣子,哼唧道:「還綢緞的,美的你!買衣裳不要錢啊?我不是穿的好好的,怎麼你就穿不得了!嬌氣!」
長安想想也是啊!她的那些珠寶如今哪裡還敢隨便用,吃穿都只能仰仗雲起。可雲起自己窮的都想要賣身了,自己如今幫不了他,如何能再勞他為自己破費?
雲起看到小姑娘瞅了瞅他破舊的衣裳和草鞋便一臉愧色的不再吱聲了,哪裡還不知道她的想法。
再看看小姑娘還是到處抓撓著,露出的皓白手腕上已冒出了紅紅的疹子。看到他正看著她,忙一臉尷尬的停止了抓撓,背著兩隻手對著他笑。雲起的心裡突然有種酸酸軟軟的感覺,心疼起小姑娘的乖巧。
趁著小姑娘不注意,又幫她買了幾身棉布的衣裳塞給她:「喏,綢緞的沒有,棉布的你將就一下吧!」
小姑娘歡喜的眉眼彎彎:「雲起你真好!」
雲起被小姑娘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咳了兩聲,粗聲粗氣道:「嘴咧那麼大作甚,牙齒白么?看看你,頭髮亂的,一點都不端莊……」
長安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想到今早被雲起急急的拉著走了,都沒來得及拾掇打理,頓時垮下了笑臉。再想到,如今出門在外,無人幫她梳理長發,如此長的頭髮,她是萬萬不會打理的,臉不禁垮的更厲害了。
雲起看長安抓著自己的頭髮,可憐兮兮的瞅著她,不禁眼皮一跳,道:「你不會,不會是想要我幫你梳發吧?」
長安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雲起手指指著她抖啊抖的,猶如抽風,愣是好半天沒說出一個字。過了好一會,才咬牙切齒的擠出一句話:「事兒精,養個女兒都沒你那麼麻煩!」
……
半個時辰后,某個不起眼的客棧房間內,兩個半大孩子一坐一站,氣氛頗為古怪。站著的男孩咬牙切齒卻又滿臉無奈,一張稍顯肉感稚氣的小臉,配著這古怪的表情顯的滑稽又好笑。手裡卻利落的打理著另一個孩子的頭髮。而坐著的那個孩子,看起來更小一些,端的如觀音前的仙童一般生的玉雪可愛,看起來還是團團的孩子氣。
「雲起,你莫要生氣么!我雖現下什麼都不會,但我會學呀!我覺得我挺聰慧的。你看,今早我都學會煮粥了。如今你教了我綰髮,雖然給自己綰不那麼順手,明早就能給你綰髮了呀!」長安兀自絮叨著,表情也逐漸從沮喪變得興奮。
「不行!什麼順手不順手的,明天開始你自己的頭髮自己打理!真是,半大姑娘了,什麼都不懂!頭髮是隨便幫人綰的嗎!」雲起手裡不停,紅著臉訓斥道。
「好了,就是這樣,會了嗎?你看看怎麼樣?」雲起似乎對自己的手藝頗為滿意,對著鏡子左看右看,後來似乎想起了自己還在生氣中,忙又肅了臉,「我可只會梳男子的髮髻,你跟著我,可只能做男子裝扮了啊!」
「好,好,這個好玩!雲起你也愛看話本吧,不然怎會知曉最近就流行女扮男裝?」長安拍手笑道。
雲起半張著嘴,愣是沒能接得住話頭,覺得這畫風有些不對啊,她不是應該為了只能做男子裝扮而沮喪無奈嗎?
長安顯然沒能體悟到雲起此刻內心的惆悵,興緻勃勃道:「雲起,雲起,接下來我們去哪裡遊盪,哦不,闖蕩?」
「先找個地方掙點錢。當初真不該帶上你,現在還要花錢連你一起養!」
「可這不對啊,遊俠的工作不是行俠仗義嗎,話本上沒說遊俠也需要掙錢啊!」
「不掙錢喝西北風啊?!閉嘴,再跟我念叨你的話本,我就賣了你換錢!」
「好嘛好嘛,我不說就是了,雲起你走慢些,等等我!」
……
「就是你二人要接這單鏢?」某鏢局內一虯髯大漢邊吸溜著手裡的香茗,邊打量著面前的兩個少年,滿臉的不信任,「本鏢局可是小本買賣,養不起閑人的!」
也難怪別人不信任。這兩人往別人面前一站,委實也不像是能鎮得住腳的。大的那個倒是有些大人樣了,但畢竟比不上成人男子的身量,實在是不像武藝高強的,也就背著的那把破刀還能唬唬人。小的那個就更別說了,完全還是一副孩童的模樣,從一進門開始,眼珠子就滴溜溜的瞅著他的鬍子打轉,一會拉著一縷頭髮圍在嘴邊,一會又捂嘴偷笑,完全不知在想些什麼。
「嗯,廟是小了點!不過料想你們這般的小城也尋不著什麼配得上小爺的大廟了!小爺我就勉為其難的屈尊將就下吧!開價吧鏢頭!」雲起一臉倨傲的說道,那表情囂張的好似人家能請到他小爺,真是天大的榮幸似的。
「豎子耳敢!」虯髯大漢被氣得臉色發青。掄起手中的茶杯就向雲起扔了過來。
雲起不慌不忙的揮出大刀,朝著杯底輕輕一拖,那杯子竟如黏住一般,穩穩落在了刀面上,滴水未灑。
「鏢頭何故這般暴躁,嚇著了我家小弟,我可是會生氣的!」雲起依舊是懶洋洋的語氣,就著大刀把茶杯拖回了虯髯大漢面前。
「對對,我也是會生氣的。我一生氣你就會掉腦袋!」長安也不甘寂寞的揮了揮手拳頭威脅道。說完又泛著星星眼的看著雲起。
接收到了長安崇拜的目光,雲起得意的沖她眨了眨眼。想到這個表情不甚威武,忙咳嗽了兩聲又端起了臉。
早在雲起露出這一手的時候,虯髯大漢已變了臉色。他倒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爽朗性子,知道錯看了雲起后,忙站起身,拱手道:「大哥是粗人,小兄弟莫要見怪,是大哥有眼無珠了!」那近乎套的,話里話外已不把雲起當外人了。
雲起倒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性子。看到虯髯大漢已致歉,便也拱手致意:「不知者不怪,鏢頭無需在意!」
「哈哈哈……好!好!果真英雄出少年啊!」虯髯大漢看到雲起變了態度,高興的朗聲大笑,心中思索著是否有可能招攬下這枚大將。
正跟雲起暢然談笑著的虯髯大漢突然感覺臉頰上有些疼痛。低頭一看,一隻肉呼呼的玉白小手正扯著他的鬍鬚玩的熱鬧。
大漢頓時不淡定了,也顧不上招攬部下了,一邊扯回自己的鬍鬚,一邊沖著長安唉唉叫道:「小兄弟,快放手,這……這可使不得呀!」
長安嘻嘻笑道:「大叔,你這鬍子別緻的很,原來是真鬍子呀!真真有趣!」
你妹的別緻!你娘的有趣!你們全家都別緻有趣!大漢苦著臉,心中默默吐槽。看著旁邊那隻還不死心躍躍欲試的想要和他鬍子「親近親近」的玉白小手,忙使眼色向旁邊那個看起來還能講得通道理的大少年求助。
雲起正忍俊不禁的看著長安作怪,接收到了大漢的求助,忙肅了臉色喊道:「長安!」
長安瞅到了雲起臉上些許警告意味,反正摸也摸到了,也就順勢住了手。
雲起說廟小,還真沒說錯。整個鏢局不過五六個鏢師,平時不過押些不值錢的小物事,要是接了某個大單,還真是不夠看的。而此次正是走了狗屎運,接到了運送玉石到江南的大單。鏢局人手不夠,只能臨時雇傭些遊俠幫忙押鏢。這才有了前面雲起和長安接單的一幕。
而此時,他們已隨著商隊,走在南去的路上。
離著長安城越來越遠,長安的氣性和逃離宮廷的興奮漸漸平息了,心中漸漸升起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和思念。她有些後悔了,可又有些莫名的信念在召喚她走出去,走出宮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雲起看著她望著長安方向的神色,也大概能猜出她的想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們這一離開,可就歸期不定了,你要是現在後悔可還來得及!」
長安搖了搖頭:「我們走吧!」
同往的有五個鏢師並八個武林人士,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於是雲起和長安的這對搭配顯得極為醒目。
別人問起,雲起便解釋說,不放心把弟弟一個人留在家中,便帶上他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