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溫柔嗬護
莫耶醒過來的時候,模模糊糊地聽到有人在她旁邊說話。
“怎麽樣?”
“嗯,我想得加大點藥力才行!”
“這話你昨天就已經說過了,可她的燒到現在還沒有退下去……”
“拜托,我隻是醫生,不是神仙……她現在這個樣子,一看就是長期精神緊張造成的,再加上前天晚上受了一夜的凍,又中了‘神仙藥’的藥力,被你……嗯,被你努力解除藥力那麽次……別說是個女人,就是男人都受不了……發燒,隻是身體自我調解的一種表現……強行用藥物給她退燒,反倒不好……”
“那她還要繼續這麽燒下去?……腦子燒壞怎麽辦?”
“雷少,你當我是擺設麽?有我在,腦子燒壞這種情況怎麽可能發生?”
“那你快點想辦法!”
“我剛才不是說了麽,我隻能用藥物輔助給她降溫,不能強行退燒……”
“讚助費——”
“好吧好吧,有錢的是大爺!”
……
是誰?
誰在她旁邊說話?
莫耶努力想要睜開眼睛看一下,可眼皮像是被強力膠黏住了一樣,用盡力氣才微微睜開一條縫。
白茫茫的光影裏,似乎有人影在移動。
她想努力看清楚,手腕上突然傳來刺痛感。
“疼……”莫耶皺著眉頭喊了一聲,扭著頭想躲避這種疼痛。
“噓……忍一忍,很快就好……不疼了,不疼了……”溫暖的觸感落在莫耶的額頭上,臉頰上,輕撫著她的頭發,安撫她的情緒。
迷迷糊糊中,莫耶想起了父親。
她已經很久沒有夢到父親了。
現在,是在夢裏麽?
父母還在世的時候,莫耶一點都不堅強,吃藥怕苦,打針怕疼……
等到變成孤身一人,她才知道,其實藥也不是那麽苦,打針也並不是那麽疼……隻是依賴的情緒可以把她不願意的一切事情放大很多很多倍。
當沒人可以撒嬌,沒有人心疼她的眼淚的時候,疼和苦都必須獨子承受的時候,人也就學會了堅強。
如果可以,沒有人願意把自己變成頑石一塊,看起來堅強,其實隻是不想受到傷害。
可是人在最脆弱最不適的時候,總是需要安慰嗬護的,不管多強悍的人都是一樣。
莫耶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溫暖嗬護了。
她很眷戀這種滋味。
眯起眼睛,把臉側過去,貼在溫暖幹燥的手掌上,像小貓咪般蹭了蹭,迷迷糊糊喊出了兩個字——“爸爸……”
貼在她臉頰上的手微微一僵。
“噗哧!”周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想忍的,可實在的憋不住。沒辦法,雷雨揚臉上的表情是在的太詭異了!
哈哈哈,英俊瀟灑、意氣風發、百花叢做過片葉不沾身的雷少居然有一天被別人叫做“爸爸!”
這個名稱好像和他的氣質嚴重違和啊!偏偏雷雨揚還不得不忍著,憋了一肚子氣悶卻無處發泄。
沒想到啊沒想到,雷大少居然也有這一天。
周真是越來越佩服床上的那個女人了。
能得到雷雨揚如此特別的對待,那麽是不是說明,她在他的心裏,和別的女人是不一樣的呢?
周的好奇心被徹底勾了起來,忍不住朝床上瞥了過去。
雷雨揚掃了他一眼,拉高被子遮住莫耶的臉,擋住了周窺探的視線。
從雷雨揚身上輻射出來的森森寒氣讓周縮了縮脖子,咕噥了句:“小氣!”
看一下又不會少半塊肉,用得著捂得那麽嚴實麽?
“事情辦完了,你還不滾!要在這裏賴到什麽時候,還是你的研究室倒閉了?”莫耶睡得不安穩,一個勁地往他身上拱,雷雨揚不得不坐到床頭邊上,一手攬著她的肩膀,像哄孩子似的輕輕怕打她的後背。
周看戲似的表情實在礙眼得很,雷雨揚隻想馬上把這多事的家夥趕走。
“呸呸,我的研究室好得很!你的‘仕方’才倒閉了呢……不不,你的‘仕方’也不能倒閉……”要不研究室的讚助資金豈不是沒了?“你的‘仕方’生意興隆、財源滾滾……”
“滾——”雷雨揚嚴重懷疑這家夥因為在研究室裏扮莫測高深,所以找不到說話的人,攢了一肚子的廢話跑到他這裏來噴。
“好好好,我馬上滾!”周飛速收拾東西,出了門才敢嘀嘀咕咕發泄不滿。“萬惡的資本家,過河拆橋的奸商……我馬上滾!”
“過河拆橋?不是過橋拆河麽?”端木正好走到臥室外,迎麵和周碰上,聽到了這幾句。本著好學的心態虛心請教探討。“我覺得過河拆橋弱爆了,雷這種人,一般都是‘過橋拆河’的才對!”
“你行!”周對端木豎起了大拇指。
端木朝房門緊閉的臥室做了個窺探的表情,小聲問:“裏麵那位燒還沒退?”
“且等著吧!哪那麽快,起碼得兩三天!”涉及到自己的專業領域,周的腰背都停止了一些,一副權威的嘴臉。
“那……雷的心情如何?”
“不如何!”周對他做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如果你要找他的話,自求多福!”
周說罷拍了拍端木的肩膀,拎著藥箱搖著頭離開。
端木看著他的背影摸了摸下巴。“這麽嚴重?”
想了想,聳聳肩。“關我什麽事?自求多福的應該是樓下那家夥。”
*
雷雨揚抬眼掃了端木一眼,做了個讓他放輕腳步的動作。
端木剛要落在地毯上的腳尖立刻又提了起來,高抬腿輕落地,小偷似的走到床前幾米處站住。
“什麽事?”雷雨揚剛剛說話,把頭枕在他腿上,臉埋在他小腹部的莫耶立刻就動了動,他趕緊安撫地輕拍了幾下。
也許連雷雨揚自己的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是多麽的溫柔,充滿了寵溺嗬護,卻讓端木幾乎想要拿下眼鏡揉揉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這個人,還是他認識的雷雨揚麽?一模一樣的臉,表情卻像是另外一個人!該不會是中了邪了吧?
安撫好懷裏的女人,雷雨揚又掃了端木一眼,意思很明顯:有事說事,沒事快滾!
端木搓了搓下巴,用他能做到的最低的音量簡單說了句:“樓下有個叫做程北航的家夥找你!”
程北航?雷雨挑了挑眉。他來幹什麽?
“說找我什麽事了麽?”雷雨揚輕輕捂住莫耶的耳朵,問道。
“沒說明白。”
“不見!”來找人還語焉不詳的,程北航一向是這個毛病,沒有一點男人的幹脆利落。
雷雨揚現在不耐煩見他。
端木似乎能猜到會是這麽個結果,也不多話,點點頭就幹脆地離開了臥室。
……
過了十幾分鍾,端木又進來了,麵對雷雨揚不悅地目光舉起雙手。“不關我的事,是那家夥不走,堅持要見你!”
雷雨揚不說話,定定看著端木。
“好吧好吧,我猜他是因為你床上的這個女人來的。”
“她叫莫耶!”雷雨揚指正道,對端木嘴裏“這個女人那個女人”的稱呼有些不滿。
“對對,就是這個名字。他好像知道這位……嗯,莫耶,在你這裏!”
雷雨揚不耐煩見程北航,卻也知道平時麵性兒的人一旦泛起毛病來倔得可以。要是不讓程北航見上莫耶一麵,他真有可能在這裏一直坐下去。
雷雨揚不想陪著他耗。
他想了想。“你讓他上來!”
“這兒?”端木指了指腳下的地毯。“你要在這兒見他?”
“有問題麽?”
“沒問題!”老板覺得沒問題,他能覺得有什麽問題?
離開之前,端木對雷雨揚豎起大拇指。“雷,你真夠狠!”
那個叫做程北航的家夥能跑到這裏來找莫耶,說明兩個人關係不一般,雷卻要在自己的臥室裏,摟著人家肖想的女人見他,這種打擊……嘖嘖,果然夠狠。
不動聲色給你來一刀,鮮血淋淋的!果然是雷一貫的風格。
*
程北航皺著眉頭,看著麵前這扇厚實的原木色大門,問旁邊的端木。“這是什麽地方?”
“雷的臥室!”端木在房門上輕輕敲了兩下,推開門之前提醒道:“你呆會進去腳步輕點,說話也不要大聲。”
程北航的眉頭幾乎要皺成一個疙瘩。“什麽意思?”
“你進去不就知道了?我說,你到底要不要進去?”端木有些不耐煩。
剛才還哭著喊著要見雷,不見到人就不走,就差在雷的別墅裏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潑婦戲碼了。現在讓他見了,居然又磨磨唧唧、猶猶豫豫的,真不像個男人!
“見!”莫耶一定在雷雨揚這裏,他找莫耶有要緊的事情,怎麽能不見?
程北航深吸了口氣,從端木推開的房門裏走了進去。
雷雨揚的臥室很大,而且沒有做任何隔斷,進去第一眼就能看到那張鋪著黑色絲綢錦緞背麵的大床。
穿著一身黑色睡袍的男人斜靠在床頭上,敞開的領口露出男人性感的鎖骨和肌理分明的胸肌,修剪有型的短發有些淩亂,像是剛剛才洗過,幾縷發絲垂著濃沉的黑眸前,而那雙黑眸正定定注視著跨進臥室門的程北航。
“你要見我?或者說……”雷雨揚低頭看著懷裏安睡的女人,擁著她肩膀的手緊了緊。“要見莫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