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身邊已成空
莫耶垂眼看著手裏的檸檬水杯,手指在透明的玻璃杯壁上輕輕劃來劃去。
“莫耶,這件事很重要!”程北航以為莫耶不信,身體往前傾了一下,本能地想伸手去拉莫耶的手。
手伸到一半,想起眼前的這個女人再也不是自己的女朋友了,心裏湧起一陣酸痛,手頓了頓,又慢慢收了回去,剛才因為著急而提高的音調也下降了很多。“莫耶,我知道以你和雷雨揚的能力,既然能收購‘茂源’,肯定會做得萬無一失。我這個人,其實不太聰明……”
話說到這裏,程北航又頓住了,似乎要讓他自己承認這一點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
一輩子順風順水的人,比起在荊棘坎坷中摸爬滾打過來的人,前者總是容易自視過高。程北航就是這樣的人!因為順遂慣了,所以跌了一跤會覺得很疼,會害怕爬起來以後還會摔跤、繼續疼,寧可趴在原地等著人把他扶起來,攙著他走。
和他在一起那麽長的時間,莫耶扶了他一次又一次,攙著他走了很長一段路……她曾經以為自己會跟這個男人就這樣一路攙扶著走下去,可是沒想到在路的那一頭等著她的,會是另一個男人。
在莫耶最終決定放手的時候,程北航終於狠狠摔了一跤,這一次沒有人扶,他趴了很久,現在明白自己為什麽總是在這樣的地方摔倒,說明他其實是有能力自己爬起來的。
雖然不能和他相伴著走下去,雖然這個男人過去帶給她那麽痛的領悟,可是曾經的美好不能因為痛疼而被徹底泯滅。
莫耶到底還是希望程北航能過得好的!
隻有程北航過得好了,莫耶才會覺得自己曾經的選擇也不是那麽錯誤到底。
莫耶抬眼看著程北航。“你不是不聰明……”而是個性太怯懦了。正因為知道他的弱點,所以她和程母才接力一樣努力給他提供保護。可是社會很殘酷,沒有誰能一輩子保護誰,所以歸根到底,她和程母都做錯了。
“就算是聰明,那也是小聰明!”程北航自嘲地笑了笑,抹了把自己的臉。“算了,不說這些了。我們言歸正傳!你看,連我這個隻有小聰明的人都能看得出來的問題,那些擁有商場大智慧的人怎麽會看不到?可‘仕方’和‘茂源’還是被舉報了,那說明什麽?說明至少那個舉報你們的人手裏,的的確確是握有一些東西的。既然對方不是無的放矢,那你和雷雨揚一定不能掉以輕心!”
莫耶點頭。“我們會重視的!謝謝你!”
不管怎麽說,程北航能為了這件事特別約她出來見麵提醒,莫耶的確應該感謝他的好意。
程北航母親的那個在相關部門工作的表姐妹,莫耶是知道的。
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那個姓陳還是姓岑的表姨媽,莫耶也見過一兩次麵,個性和長相和程母都有些相似,姿態卻端得更高。捧著鐵飯碗在關鍵崗位上任職的人,總是自持身份給人一種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程母的影響,這位姨媽也不喜歡莫耶,有數的一兩次見麵過程都不能讓莫耶覺得愉快。
相關部門內的這種調查一般都是機密,程北航卻能知道,說明那位姨媽想來是當成笑話或者帶著幸災樂禍的心態跟程母和程北航提起的。
程家的人,除了程北航之外,喜歡莫耶的人幾乎沒有,排斥她的人卻一抓一大把。雖然在程北航和莫耶的那段感情上,莫耶是最終被放棄的那一個,本應該是合了程家人的心意。
可是莫耶沒有因為被放棄而一蹶不振,反而越過越好,過得比程北航更好不說,還風生水起地出任了“仕方”機構副總裁,成了雷雨揚身邊的助手和伴侶,這就讓程家人不太樂意了。
到了今時今日,“億霖”一落千丈,莫耶卻水漲船高,程家人和她之間距離也拉得越拉越大。他們已經沒有能力撲上來踩她一腳,卻不妨礙他們在得知那個“機密調查”後,拿出來奚落嘲笑、擊掌相賀!
也多虧了他們這種奇怪的補償心理作祟,否則程北航還不能知道這個消息,也不能及時過來提醒莫耶。
“你不用謝我!過去……總是我虧欠你多一些,能多多少少幫上一點忙,我心裏也舒服一點!”莫耶越是客氣,程北航心裏越不好受。
熟稔的朋友之間是不需要這麽客氣的,莫耶這是徹底把他當成了陌生人吧!
程北航又笑了笑。
服務生把他們點的飲品送上來,兩人相顧無言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程北航看著莫耶手裏的熱奶茶,狀似無意地問了句。“你現在不止不喝藍山,還把咖啡都戒了?”
“也不是!咖啡喝多了睡不著,雷雨揚不讓我多喝!”不止是咖啡,雷雨揚連奶茶都不想讓莫耶多喝的。想起來,這家夥還真是霸道,管得也忒寬了些。
最奇怪的是,一向自把自為、特立獨行的莫耶居然會讓他管著自己。算不算是一物降一物?
她搖頭笑了笑。
莫耶的笑容看似無奈,其實透著滿滿的溫柔和依順,讓程北航看在眼裏心如刀絞。
曾經,剛剛和莫耶開始交往的時候,她也常常流露出這種表情。程北航喜歡看到莫耶凡事都依著他的心意的溫柔樣子,可是……從什麽時候起,她的這種柔順被日漸一日的強悍和精明取代了?
說到底,還是他的能力不足,不足以保護自己的女人,讓她不得不逼著自己成長、堅韌!……七八年的時光讓他們的年齡增長,他的心卻依舊留在過去,而莫耶卻在一步步前進,慢慢走遠了……隻有他還以為她會一直留在他的身邊。
暮然回首,他身邊的那個位置已經空了……那個他覺得會一直呆在那裏的人,此時在別人的身邊。
悔恨、茫然、痛苦……現在都隻是他一個人的情緒了,再沒有人會安慰他的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