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聖心難測
(明天起,首更時間調整為10點,二更時間不變)楊堅目光霍地一閃,沉下臉沖張衡問道:「查找到張須陀的下落了?」
張衡忙隨著楊廣撩衣跪倒,如實稟道:「張須陀越獄逃出長安后,即前往歧州投奔了唐國公,是前禁軍都督薛世雄受晉王所託,今日將他帶回長安的。下官也以為,張須陀情有可恕,伏請聖上開恩,保全他的性命。」
楊堅今天本因長孫平、王世充二人所上奏章中建言朝廷推行開立社倉、開設牧監兩項新政,近些日子由於宮中接二連三地鬧鬼出事而一直抑鬱的心情剛剛變得好轉些,方才聽到楊廣反對他欲遷關東新民入關,到涇原牧馬的決定時,已心生不快,此時又見楊廣、張衡二人公然替犯下獄重罪的張須陀求情,不由得勃然大怒,劈頭蓋臉地痛斥二人道:「朕早就下過口諭,張須陀罪無可赦。今日你二人仍跑到朕面前來為張須陀求情,眼裡還有君父嗎?」
張衡登時嚇得匍匐於地,再不敢言聲了。
楊廣卻梗著脖子辯說道:「若非奸人使詐,危及他的性命,張須陀怎會犯律越獄?且張須陀是因查知了某些人貪贓枉法的隱秘,遭人陷害才被羈押入獄的,請父皇明察,還張須陀一個公道。」
他話未說完,陡然間覺得前胸處已結結實實挨了一腳,身不由已地向後翻倒在了地上。
「張衡且退下,朕今日要教訓教訓這個豎子!」楊堅一腳踹翻了楊廣,厲聲斥退張衡道。
張衡急忙向前扶起楊廣,爬起身,默默地退到了殿外。
「今日父皇不答應饒張須陀一條活命,兒臣就是再挨上幾腳,也絕不離開臨德殿半步!」楊廣沒想到楊堅會如此遷怒於自己,心知此時自己倘若有半點退縮,張須陀再難活命,遂把牙關一咬,挺身跪直了身子,毅然決然地同楊堅較上了勁。
「你,你竟敢如此逼朕,想造反不成!」楊堅抬手又給了楊廣一巴掌,恨恨地叫道。
「父皇方才同兒臣談及那兩項新政,皆是惠民、固邊、生人之善政。轉眼之間,父皇卻不肯赦免一本無罪有功之軍中將佐,請恕兒臣實難領悟父皇的聖心仁念。」楊廣抹了一把嘴角淌下的鮮血,硬梆梆地回道。
踢也踢過了,打也打過了,眼見著兒子沒有半點退縮相讓的意思,打定了主意要救張須陀一條活命,楊堅無奈地背過身去,沉默了移時,方吐出一句話:「張須陀須得永遠消失,不得另行錄用,你能做到嗎?」
楊廣初時尚未省悟到父皇這話的真正含意,待聽到不得另行錄用這幾個字,方明白父皇已向自己做出了重大讓步,答應給張須陀留一條活路了,立馬俯身叩頭稱謝道:「兒臣代張須陀謝過父皇不殺之恩了。兒臣現在就回府打發張須陀返回山東老家,再不必回長安來了。」
「阿縱,你今日肯替麾下將佐挨朕這一掌一腳,也殊非易事。要是.……唉,不說也罷。你是朕登極以來,第一個令朕當場做出退讓的人,望你今後好自為之,且退下吧。」楊堅依舊背對著楊廣,揮了揮手,帶著幾分無奈,又有些欲言又止地吩咐道。
不管怎麼說,今天雖挨了父皇的一頓打,但總算保全下了張須陀一條性命,楊廣興緻沖沖地走出臨德殿,向守候在殿外的張衡大聲傳達了這一喜訊。
「王爺,安全起見,對皇上如此處置張須陀尚不宜對外聲張,明日即由下官親自護送張須陀離開長安,如何?」張衡頭腦尚保持著冷靜,擔心宮中有東宮的耳目,一旦走漏了皇上放張須陀離京的消息,會給他帶來殺身之禍,因此,迅速將楊廣拉至一個僻靜處,及時提醒他道。
二人前後相跟著出了大興宮,返回晉王府正殿落座之後,楊廣忽然問張衡道:「我今日在臨德殿把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相信父皇心中也已清楚,張須陀有功無罪,但你說,父皇為何還要讓他永遠消失,不得再錄用他呢?」
張衡似乎早有琢磨過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此時聽楊廣問起,方湊近他,壓低聲音答道:「王爺沒有瞧出來嗎?皇上這是在向太子施加壓力呢。如下官所料不差,稍待幾日,便可見到分曉了。」
「你這是何意?父皇要殺張須陀,與大哥又有什麼關係?你把話說得再明白些。」楊廣腦子裡裝的事實在太多,沒有心思細琢磨張衡這話中蘊含的深意,索性要他有話直說,不必在自己面前遮遮掩掩的。
然而,對張衡來說,雖然早在未回長安前,他已決意忠心為楊廣效命,但像挑撥楊堅、楊勇和楊廣父子、兄弟間關係的話,他無論如何都不敢在楊廣面前把話說得太明白的,所以,只含笑委婉回絕道:「聖心難測,請王爺恕下官不敢妄言,靜觀事態變化就是了。」
楊廣見張衡執意不肯明說,也不再問,又因想到明日就要放張須陀離京返鄉,繼魚俱羅之後,自己身邊又要失去一位猛將,況且,同魚俱羅的奸滑、市儈相比,張須陀身上具有的辦差認真負責,待人樸實憨直的優點更令楊廣發自真心地捨不得放他離開自己身邊。於是,即命在府中正殿擺下酒宴,召集麾下眾將,專為張須陀送行。
待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楊廣命瑟瑟捧上一個黑漆大盤來,傳喚張須陀至近前,手指那黑漆大盤對他說道:「明日我宮中還有差使,不能送你離開長安。這盤裡的十塊金錠權當是本王的一番心意,你返鄉后可以用它來置辦田畝,娶妻生子,好好過活吧,不必再想其它的事了。」
張須陀已聽張衡轉述過楊廣入宮替自己求情,才保全下自己一條性命的前後經過,如今又見楊廣要送他這許多金錠供他以後謀生之用,不由得感激涕零,撲身跪倒在楊廣身前,泣不成聲,一時間竟說不出一句話來了。
與宴眾將見此情形,俱都感同身受,默默無語,王府正殿內登時變得鴉雀無聲,一片沉寂了。
楊廣難以忍受殿內凝重、沉悶的氣氛,推說自己今晚還要入宮當值,同張須陀握拳道別,疾步離開了大殿。
「殿下,我情願留在您麾下效力,尚請殿下接納。」楊廣剛走出大殿,薛世雄就跟了出來,懇切地向他請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