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爭寵

  阮巧巧一哭就停不住,哭著哭著就睡著了,睡著了還在哭。


  阮巧巧做了一個夢。


  場景一:


  珠簾輕搖,身著綾羅綢緞的王後端坐寶塌,高貴不可方物。


  一男妃打扇,一男妃捶肩,一男妃沐足,一男妃端來燕窩盅。


  俱是低眉順目,恭恭敬敬。


  面前擱著一溜子的綠頭牌,保養得當的蔥指挨個摸過去。


  今晚讓誰侍寢好呢?


  踹開足盆:「燙死我了,笨手笨腳的,連我都伺候不好,怎麼伺候王?你的牌子,撤了!」


  斜睨某男:「上至王,下至文武百官,見到你無不是口水橫流,留著你禍國殃民啊?也撤了!」


  面露微笑:「你雖然其貌不揚,勝在孔武有力,定能讓王一年抱兩兩年抱三,留著。」


  揮手遣下眾男,寬衣解帶,燭火撲朔迷離,姿態婀娜無雙。


  道不清的風流嫵媚,訴不盡的深宮幽怨。


  鳳塌已涼透,暖塌的人卻不會再來。


  丹唇輕啟:「我阮巧巧的規矩是,四留三不留。貌丑、單蠢、聽話、手腳勤快者留。妖孽、心機婊、得王歡心者,統統不留。她縱是坐擁天下又如何?還不是,我想讓她被誰壓,她就得被誰壓。」


  場景二:

  帳幔挽起,身著明黃鳳袍的王斜靠枕邊。


  秋霜染白了雙鬢,歲月卻帶不走當年英姿。


  英雄也會遲暮,人終有一死。


  跪了一地,也哭了一地。


  王啼血哀鳴:「寡人恨啊!」


  後為她順氣:「王這一生,橫掃百族,一統天下,大修馳道,修建靈渠,統一文字……創下了不世基業,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王,還有什麼遺憾呢?」


  王痛心疾首:「江山多嬌,美人如畫,寡人的後宮卻是歪瓜裂棗,屠夫莽漢,生的孩子更是愚笨醜陋,寡人後繼無人啊!」


  王潸然淚下:「寡人懷胎九月,只有王后在身旁悉心照料,寡人的孩子都是遺腹子,一生都得不到父愛。」


  王怒不可遏:「阮巧巧,你這個毒夫,寡人最後悔——」


  大限將至,史官提筆,著墨記載。


  後悔恨交加:「妻主,你後悔娶我了?」


  王黯然闔目:「我最後悔,沒能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是我的命,我以為你懂的。巧巧,你還是我最乖巧聽話的巧巧嗎?」


  「巧巧是的!一直都是最乖巧聽話的巧巧!」


  歇斯底里的哭叫像是忽然突破了結界,阮巧巧就這樣叫醒了,淚眼是刺剌剌的疼。夢中自有啟示,她如今的痛苦難過,源於她對女神生了獨佔的心思。若是任其發展,早晚有一天她會墜入魔障,就像夢境呈現的那樣,毀了她和女神!

  做女神最乖巧聽話的巧巧,做女神的賢內助,為女神打理后宅,讓女神沒有後顧之憂,盡情地去做她想做的事。心思已定的阮巧巧決定敞開胸懷,親手操刀給女神選侍。她要打起精神,好好梳妝一番,容光煥發的參加晚上的狂歡宴。拿手摸了摸臉,長君子說她氣色很差,她得去湖邊照照。


  初秋的天很高,太陽離的遠,縱是不遺餘力的釋放著光和熱,卻沒法給人間增添溫度。阮巧巧也不再穿她的馬甲短裙了,上衣是斜襟長袖,下裳是拖到腳踝的一幅裙布。邁著虛浮的小碎步,從一條人跡罕至的小路抄過去。


  沒有人工修葺痕迹的羊腸小路上,黃黃的小野菊就像沒有規矩的孩子,開得野性又活潑,淡淡的香氣融在清爽的空氣里,怡人鼻息。阮巧巧循著越來越濃的香味過去,但見秋花盛開,一片好景。


  一棵八米高的海棠樹峭立其中,遠看就像孔雀開了屏,又像扇面大開,繪著繁花盛景。近處看,那細枝,就像頭上簪滿花不堪重負的美人脖頸,彎下優美的弧度。賞芍藥牡丹,賞的是一枝獨秀,而賞海棠則不然,賞的是美人共舞,那花,是幾朵簇擁在一塊兒的,粉中有白,白中含胭,美不勝收。


  而比花還要開得好的,是樹下的幾個正值大好時光的嫪族男人。


  通過這些男人嘰里呱啦的一通,阮巧巧算是明白了。海棠還沒開好,每一簇裡面都有花蕾,要找一簇完全怒放的海棠花,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可是這幫男人做到了,可是怎麼采呢,若是爬樹上去,海棠枝條錯綜交纏,迷人眼目不說,若是踩壞碰壞了這些花,妘君會不會把他們的皮給剝了?要知道這可是族裡最寶貝的一棵花樹!

  阮巧巧聽不懂嫪族話,自然沒辦法把那些舌頭都卷不出來的外國名字跟人對號入座,唯一能辨識他們的,就是,瘦竹竿藍眼珠,大長腿綠眼珠,心機婊藍眼珠,饒舌綠眼珠……就是這樣還經常弄混他們。不過,阮巧巧今天的雙眼就像顯微鏡一樣發達,光憑他們的眼珠子,就分出個千姿百態來。有跟天空一樣清澈的湛藍色,有跟貓一樣狡黠靈動的棕綠色,有跟琉璃一樣透明的琥珀色,有比萌貓還要單純無辜的灰藍色……


  這些,以後可都是她的情敵啊!

  也不怪妘族男人打心眼排斥他們,這些彩色眼珠們膚色白皙眉高眼深,輪廓鮮明骨骼纖長,有著得天獨厚的先天條件就算了,後天還這麼努力——


  為了採擷這一簇最美的海棠,這幫彩色眼珠子效仿她當初的疊羅漢,以三人為基,兩人踩其肩膀而上,一人再踩在中間兩人的肩膀上。由於掌握不到疊羅漢的要領,連摔了好幾次狗吃.屎。


  長君子的那句話襲上心頭:仗著自己膚白貌美,連花都戴上了,在姐姐跟前晃來晃去的!

  為了勾引女神,他們還真夠拚命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什麼乖巧聽話啊,什麼賢惠大度啊,都在此刻被拋之腦後。嫉妒,就像一根如影隨形的藤蔓,早在情愫生根發芽的時候,它就在一旁窺伺了。隨著愛意的茁壯成長,嫉妒找到了生存的支撐,緊緊的纏了上來。如今的嫉妒和愛,早已融為不可分割的整體。當然,阮巧巧是不知道自己已經異變了。


  唇邊噙笑的阮巧巧緩步走了過來,親切的扶起他們:「你們怎麼沒在一塊呢?」彩色眼珠裡面,也就那個心機婊藍眼珠主意最多,摘花這麼大的事,怎麼能沒有心機婊?


  通過他們的描述,阮巧巧知道了,原來心機婊獨吞了一簇最完美的海棠花,正在女神面前招搖呢。


  得海棠花,就是得女神心。


  阮巧巧眼底的異色一閃而過,拉著琥珀眼珠的手,笑得愈發親切了:「就一枝花,摘到了歸誰好呢?到時候又鬧的不愉快了。第一個戴海棠花的,能讓妘君眼睛一亮,自然能奪妘君的歡心。但是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啊,你們看我就知道妘君有多喜新厭舊了吧,你們要做的,不是學習前一個,而是美出自己的特色。」


  彩色眼珠們個個目光誠懇:「什麼叫美出自己的特色?」


  「簪花呢,不是要簪最美的那一朵,而是要簪最適合自己的。」幫琥珀眼珠把麻花辮順在一側,掐幾朵野菊花,在辮子上插了一溜子,笑吟吟道,「你最為纖瘦好比蒲柳之姿,簪上這黃花,人比黃花瘦,別說妘君了,就是我看了也心存憐惜。」


  琥珀眼珠最近便秘的厲害,臉色蠟黃的,插上黃花后,就是活脫脫一張便秘臉。


  阮巧巧的眼睛眨了眨,等妘君看到這張臉,估計是連飯都吃不下去了。


  琥珀眼珠問向彩色眼珠們:「是不是很好看?」


  這種病態美、惹人憐惜的美一下子征服了彩色眼珠們的心,也讓他們對妘君夫有了進一步的認知,多麼善良偉大的男人!


  琥珀眼珠開了一個好頭后,其他人紛紛把腦袋伸了過去,求著阮巧巧操刀。阮巧巧也不吝嗇。


  阮巧巧靈巧的手指給灰藍眼珠的頭頂盤了一個髻,摘了一朵大麗花插在髮髻中央,用讓人無法拒絕的動人聲音道:「所有人中,就數你膚色最白,就是太白了,插上這朵花中魁首,人面紅花相映紅。」


  一朵巨大的紅色花盤頂在頭上,襯上沒有血色的臉,就像清朝女屍從墳墓里爬出來了……


  打發走了彩色眼珠們,托腮的阮巧巧陷入了憂思,她雙眼浮腫臉色蒼白形銷骨立,難怪女神連看都不看一眼她了。哎,要是有脂粉遮掩就好了……對了,脂粉!這裡到處都有成熟的胭脂草,摘了一串扁圓形的黑色漿果,擠的滿手都是紅色的汁水,抹上雙頰。再看水中倒影,瞬間覺得自己這張「芙蓉面」,美的能與朝日爭輝。挽了一個鬆散的髮髻,插了一頭海棠花,對著水面喃喃自語:「不愧是花貴妃,簪著你,我都覺得自己成貴妃了,美翻了。」


  對著湖面,真是越看越喜歡,自問自答道:


  「魔鏡魔鏡告訴我,誰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男人?」


  「是你是你,阮巧巧。」


  「魔鏡魔鏡告訴我,誰是世界上最聰明的男人?」


  「是你是你,阮巧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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